京都

　　晌午時分

　　隨著喧鬧街道上行人匆忙的腳步，京都各大酒樓，客棧，相繼爆滿，正值生意爆火的時節。

　　“砰”

　　突然一聲沉悶聲響，驚擾了正路過的行人。

　　行人停下腳步，驚愕的抬頭看向一旁聲響來處，三層樓高的客棧:“嗯?悅–來–客–棧?”

　　行人同伴一把拍過他的肩膀:“別看了，估計是老先生開始評書了。”

　　“老先生?”行人一臉茫然。

　　見其茫然的臉色，同伴顯然更是驚愕:“老先生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可是咱們京都十裡八街出了名的說書人。”

　　見行人搖頭，同伴眼珠一轉，嘴角微微上揚:“走，既然來了，那就進去瞧瞧，保你大開眼界，一直聽說這悅來客棧菜品不錯，嘿嘿，不過這頓你請啊！”

　　“啊！我請?這……”行人回過神，臉色頓時有些猶豫，更是想起所剩不多銀兩，自己還未捂熱乎呢，難道轉眼就要離他而去了?

　　同伴一瞧行人猶豫的臉色，心中頓是明了，隨手拍過行人肩膀，笑著解釋道:“哎呀！放心吧，悅來客棧菜價不貴，要不了幾個錢的，走吧！難道我還會坑你不成?”

　　說罷，也不在意行人是否還在考慮，勾著他的肩膀就往客棧走去。

　　“二位客官，裡邊請！”門店小童擦拭著汗巾，彎腰往店內抬手示意。

　　“小心台階！”

　　“嗯”點點頭，二人擁著，齊齊大步踏入石階。

　　二人剛跨過門檻，一聲高亢有力的聲音頓時傳入耳中。

　　“諸位！醒木一聲響！”

　　“故事，你且～聽我講！”

　　“啪！”

　　醒木一拍，嘈雜喧鬧的客棧頓時安靜了三分。

　　“上回書說到我們的夏武帝陛下，年輕時征戰四方，鬥智鬥勇的過往，憶往昔沙場崢嶸，看今朝太平盛世呐！”

　　“好！”

　　“老先生說的好！”

　　“啪啪啪！”

　　老者話音剛落，周圍食客情緒激昂，陸續的叫喊聲夾雜著幾聲鼓掌，紛紛響起。

　　客棧正中圍攏的看台上，簡易的放置著一張木桌，一把扶椅，一隻醒木。

　　一位年甲花白的青衫老者端坐其中，高亢響亮的尾音中無不帶著歎服。

　　老者渾濁的雙眸目視前方，微微透著一點精光，似是回憶過往，又似在感歎人生。

　　回味沒一會，老者回過神來，繼而緩緩開口:“今天，咱們就說說夏國的支柱——四大功臣。”

　　老者話音剛落，周圍空閑的食客立刻有人高呼起來！

　　“四大功臣啊！”

　　“啊，這個我知道，先生是否說的是柳家，林家，炎家，還有皓家嘛！”

　　“啪！”

　　一聲脆響，老者隨手一拍醒木，故事娓娓道來。

　　“正是，眾所周知，咱們夏國武宗陛下開國立號，離不開柳，林，炎，皓四大功臣的幫助，曾經他們更是立下過汗馬功勞，也可以說是武宗陛下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不過今天咱們就說說這四大功臣之一林國公——林宏！”

　　“謔～林國公，林老爺子啊！”

　　“嘿，林老爺，這不巧了，前兩天還看見老爺子提溜著一根柳條子，黑著臉滿大街的不知道在尋什麽。”

　　“哈，這位兄弟，你說的這事我知道，聽小翠說林家老七林墨上了紅阮館，聽了晌午的曲，未了未給銀子，後來還是被老板娘追到林府結算的銀子呢！哈哈哈，想起這事就笑死我了！”

　　“哈哈，是嘛，原來如此，難怪當日林老爺子看起來這般生氣，哈哈，不虧是林老七，不過看來兄弟也是同道中人，聽人說紅阮中的小翠可水嫩了，不知滋味如何呢！”

　　“哈哈哈！”

　　“噗！哈～”

　　“你你你……到底會不會吃飯啊！啊！”

　　“對不住，對不住，沒忍住～哈哈～”

　　周圍食客聽到此二人的對話，也是毫無形象的笑出了聲，有甚者更是將還未下咽的飯菜噴湧而出，盡招惹白眼與笑聲。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也有人歎道:“哎！不過說來也可歎啊，林家本來家大業大，家中個個是人中龍鳳，可歎林家七子大多英年早逝了。”

　　“哎！誰說不是呢，七子去其五，現在只剩林睿與林墨兩兄弟，林老爺子年紀也大了，林家現在逐漸開始沒落，家裡重擔一下子落入這雙嬌兩兄弟身上了。”

　　“噗！你這話就說錯了，重擔落入林墨身上我不說了，就那林家老六林睿，雖說自小聰慧過人，可那身子骨著實有點虛，怕是還未等他挑起擔子，人怕就……”

　　“嗯，林睿病況聽旁人提起過，林睿自小身體就差，若非當年幸得神醫良方，否則怕是早年夭折了去，據說現在還能經常看到林府下人，前往城東藥鋪抓藥呢，現在就靠每天用藥吊著一口命呢，至於林墨嘛，就更別說了，這京都誰人不知，林老七每天不是在賭坊就是逛花樓。”

　　“哎，是啊，你還別說，前幾天我還聽說林墨在賭坊輸了千兩白銀，一時輸的精光，差點沒還上，據賭坊裡的人說，就差把他當場扒光了，最後還是通報林府管家拿錢領的人，天黑才領回去的。”

　　“是嘛?還有這回事?宵禁解除了?”

　　“哪能啊！天黑回去還能安寧啊，聽說林老七差點被宵禁衛當場給當采花賊扣到天牢去過夜，最後還是通過老爺子親自領走的人，不然，你以為宵禁衛都是吃素的?”

　　“嘖嘖，我怎麽感覺這林老七的事跡越聽越有味啊，作為玩樂業有所成就，可感情盡是玩樂了，我居然一時完全沒找到他適當的理由了。”

　　“嘿，可不是嘛，林家雙嬌，老六病秧子，老七敗家子，病六敗七！嘖嘖，林家堪憂，堪憂喔！”

　　“啪！”

　　老先生醒木一拍:“大家靜靜！”

　　紛雜的喧鬧隨即安靜下來，老先生繼續開口，沉穩洪亮的聲音響徹大堂:“林宏，林國公，是夏武帝手下的得力乾將之一，更是一手壯大了赫赫威名的林家軍，同時林家軍的精神領袖。”

　　“林家軍?是鎮守在北城關的林家軍?”有人高喊出聲。

　　老先生抬眼一看，微微點頭:“沒錯，就是諸位所知的四大戰地之一的北城關——天險關！”

　　“天險關，之前常聽，關外住著野蠻人，戰事頻繁，且地勢險峻，每年都是打死不少人呢！”

　　“啪！”

　　先生醒木一拍，聚焦眾人視線:“自然，我想諸位應該是未曾親眼見過天險關，至於關於那裡的消息知之甚少，甚至道聽途說也不在少數，可我要告訴諸位，在那裡，遠遠不止如此。”

　　“什麽?”

　　“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

　　“先生，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與我們說說。”

　　老先生頓了頓聲音，緩緩開口:“天險關，倚山而立，左靠雙青山，右靠白鳳嶺，天險關就鎮守其中，關長三裡，城高六丈八尺，城寬三丈三尺，而那裡，地面是黑色的，城牆也是黑色的，遠遠的，你便能感受到一股黑色的壓抑氣息，令人渾身不自在，甚至還能聞到陣陣散發著難聞的腥臭之味。”

　　“黑色的地和牆?先生，難道那裡土壤很是肥沃?”

　　“啊?怎麽還有腥臭味啊?”

　　“是啊?難怪野蠻人要來攻打我們，那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多派點人過去守住土地，那裡種莊稼肯定是個大豐收！”

　　“是啊！是啊！”

　　不明所以的食客紛紛起哄！

　　“啪！”

　　老先生突然奮力的一拍醒木，嚇了眾多食客一跳，紛紛抬頭望去，不明所以。

　　“肥沃的土地?哼，無知！”

　　老先生眉角一豎，聲音不由洪亮了幾分:“自古以來，我們夏國土地一直都以肥沃聞名，而天險關中的土地肥沃不假，可你們要知道，就是在你們口口聲中的肥沃的土地上，可知埋葬了多少代我夏國將士屍骨?又可知又侵染了多少敵人的鮮血?”

　　“砰！”

　　老先生醒目奮力一拍！

　　“我告訴你們！歷代開國立派，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便是不知多少代將士的殉國，才換來的今天！也更是不知到底埋葬了多少蠻夷的屍骨，才有的今天！土地之所以呈現黑色，那是因為將士們一代代鮮血給染黑的，城牆更是給蠻夷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給浸黑的，說那裡是屍山血海給填平的也不為過！”

　　“什麽?屍……屍……山血海！嘔～”

　　“一代代……人命……嘔～”

　　“嘔～”

　　很快，眾多食客中就有人突然臉色發白，緊接著死死捂著口鼻，桌上香噴噴的飯菜刹那間瞬間不香了，想吐。

　　人總有很多種，有聰明睿智的就有愚昧無知，一部分人甚至還不知如何回事，依舊不依不饒追問，補充自己觀點。

　　“城牆是由蠻夷的血浸黑的?先生，你不是在騙我們吧，浸黑城關那得多少血啊?哪有那麽多蠻夷給浸啊！別開玩笑了吧，先生！”

　　“哎！古代百姓猶如一張白紙，真是愚昧無知啊！真是可憐，難怪生死永遠掌控在他人手中，哎！”二樓一聲歎息夾雜在四處議論的食客中，微不足道。

　　“砰！”

　　“多?”先生怒極而笑，恨恨一拍手中醒木，怒其不爭的扯開嗓子:“20年前，夏國就發生一場可怕的災難，蠻夷百萬大軍直南而下，那一場戰鬥，更是足足打了九年之久，直打到雙方將士不足十萬之余！爾等可知那等慘烈場面?”

　　“老夫來告訴諸位！”老先生一聲悲涼:“濃煙烈火刀鋒血，十不存一無完人，寸寸土地屍骸骨，殘肢斷臂血長洪，哪怕是那場戰鬥連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雨水都是……鮮紅色的！”

　　老先生高亢一聲，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氣勢陡然頹廢下來，可蒼老悲涼的聲音依然響徹於客棧中:

　　“是一代代亡魂的將士，是他們用鮮血，用生命，用自己的身軀，鑄建起保衛我們家園的城關，構建起如今我們的夏國！正因他們的犧牲，才有如今在座諸位的今天啊！”

　　“哇，我受不了！”

　　“噗！”

　　“噗！”

　　悅來客棧，迎來了最有味道的一次晌午……

　　隨著味道的消散，老先生看著周圍食客慘白的臉色，悲傷的情緒才略微收斂，滿意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啪！”

　　醒木一拍，先生講話:“當然，這如今的太平盛世，不僅有流血歸魂將士的駐守，更是由我們的夏武帝陛下，堅持不懈的帶領著大家，這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我們都得感激當今的夏武帝陛下！”

　　老先生雙手作恭，平至左耳，微微上揚，歲月的臉上盡露展顏:

　　“現在正值太平盛世，我也希望諸君永遠也不會有見到那一幕的一天。”

　　“好！”

　　“對，先生說的對！”

　　“對，我們都活在太平盛世，感謝夏武帝陛下！”

　　“陛下威武！”

　　“啪啪啪！”

　　老先生這前後一番話落，無疑是帶動了全場食客們的激情，

　　“不虧是十裡八街有名的說書先生，果然有兩把刷子！不過麽……”

　　在眾多食客情緒激昂之際，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陡然傳出。

　　“這說的都什麽時候的事?吃飯的時候講這麽血腥的事，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真是無聊至極！無聊透頂！拜托講點新穎的東西吧！能不能有點創新?而且天天這麽吹捧，皇帝陛下不給你點賞賜，還真是埋沒了我夏國人才啊……”

　　聲音不大，可依舊傳入了眾食客耳中……

　　謔～

　　此話一出，原本剛停下的叫好聲與鼓掌聲頓時僵住，就連正夾菜扒飯，喝酒的食客們也突然愣住，整個客棧一時間竟難得的平靜。

　　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暫停鍵，聲音落針可聞……

　　然後

　　在座食客紛紛抬頭，看向二樓某處，聲音正是從那裡傳出的。

　　先生愣神一會，也是抬頭望去。

　　當一道隱約的身影落入渾濁的雙眼時，老先生不由雙眼微眯！

　　“樓上的，你可有不同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