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線照亮了此人的面容,正是消失了的秦時。
他從牆角陰影中走出,額頭、雙肩、各貼有一張黑色符籙,鼻孔中還挖出了兩團灰色的事物,讓他的氣息從縹緲虛無變為真實。
“你是隱身了?”
“說隱身差遠了,也就騙騙一些山野精怪。”
秦時將這些壓低箱的東西收好,來到兩人身前,蹲在地上,看著他們身上的黑色膠狀線條,露出了為難之色:
“這玩意像是是樹汁與腐屍的混合物,夾雜了枉死者的恨念煉製而成,與胡支書身上的是一種東西,不好弄啊……”
“兄弟你要負責啊,小琳也是因為你……”
“行了行了。”
秦時打斷了兩人發泄似的念叨,對孫橫道:“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說不定這趟娶個女鬼也不一定,別慌,我先出去看看再說。”
“啊?”
孫橫睜大了雙眼,想到小琳,以及大妹剛才在耳邊的低語,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不斷對秦時叫嚷著‘救命’、‘別跑’。
秦時掏了掏耳朵,沒理他,來到了地窖天窗正下方。
適才大妹和紅姥姥都是從此而下,他有些好奇,上面是什麽地方?
找來兩個木桶疊上,離頂窗正好差一人高度。
他大著膽子爬了上去,將頂上的活動木窗推開,來到了一間光線明亮小屋。
屋內地板上有暗紅色的血漬,角落有一個香台,台上三炷黑香已燒至末尾,除此之外,空空蕩蕩的,別無一物。
秦時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身前一扇小門上,小心推開一絲縫隙,見外寂靜無人,走了後來到一間黑色的木廳之內。
相比小房間內,這間木廳的光線就昏暗了許多,加上本就為黑色色調,讓整個房間處在一種別樣的壓抑之中。
忽有所感,向壁上望去,見上畫相詭異,如人影扭曲,下方長椅底下,放有許多的瓶瓶罐罐,數量極多。
“這是……役魂陣?”
秦時認出了此間布局,是標準的外道邪陣。
這種陣法極為惡毒,需選用七到十四歲之間的孩童骨灰為基,將之穢練後抹去所有意識,隻保留一股純粹的執怨,一般用來惑人心魂,練製人傀。
‘但,好像有些不對……’
仔細觀察後,秦時發現椅子下的骨灰是用黑色瓷罐盛裝,並非是用陰木罐,這樣做不僅不會省下多少功夫,壇內孕養的怨念也會變得更加極端。
而這種極端的怨念雖依舊可以用來惑魂,但想要煉製人傀那就是萬不可能了。
‘難道說……’
秦時閃過一種可能,上前打開了其中一個罐子,見裡面流淌惡心的黑汁,頓時就笑了起來。
“果然是學藝不精的山精愚婦。”
這壇中養魂,哪有不放鎮符的道理,如此只能說明此間主人對役魂陣一知半解,置下此陣,雖有功用,卻不知隱患更大。
“真是一舉兩得,那小胖子真不虧是天生福相之人,這都能讓你撞上。”
秦時嘴角不自覺的勾出笑意,抱起其中一個壇子回到地窖內。
地窖內。
兩人見他光速歸來都有些意外,徐立生怕他再把自己等人扔在這裡,放輕了聲音,道:“兄弟,你有辦法救我們了嗎?”
“當然。”
秦時拍了拍壇子,打開壇蓋,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將壇子裡面的東西澆在他們身上。
“乾,你幹什麽?”
“好臭啊!”
“我……”
“咦?這東西解開了?”
小胖最先反應過來,從地上跳起,剛才的不悅一掃而空,道:“這是什麽東西,還真管用。”
秦時實話實說:“小孩子的骨灰,加了些穢物。”
“啊!”
兩人吃了一驚,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摸了摸臉,急切的開口道:“我們快走,出去報警,把小琳救出來。”
“對對……”
秦時也點頭道:“等救出來,小琳的皮衣也織好了,問題你們誰穿呢?”
兩人打了個寒顫,孫橫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很簡單,滅了紅姥姥不就行了。”
“啊?”
“這怎麽可能。”
兩人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時,忍住了說詞,心道:你丫的剛才要不是躲貓貓厲害,現在也成皮鞋了吧!
見兩不信,秦時指了指他們身上殘留的黑色液體,解釋道:
“看見這個了嗎,這骨灰積怨極厚,不僅能衝解開枉死者怨念織成的線繩,更有一個特殊的用處,是那老太婆萬萬想不到的……”
“你……可以說重點嗎。”
“極怨不散,猶如火藥燃膛,這東西,可以用來製作陰雷!”
“……”
……
木板村黑宅大院,一間漆黑的木廳中走出了兩道少年的身影。
這兩人一胖一瘦,正是孫橫與徐立。
兩人衣衫雜亂,卻頗為精神,一出門就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紅姥姥,尼瑪叫你回家吃屍米了!”
“紅姥姥,尼瑪給你生了個黑人弟弟,叫你回家喂奶!”
“紅姥姥,尼瑪……”
文鬥王上來就是經典三連,異口同聲之下,聲音渾重,擴散極遠。
如此快罵了三遍之後,兩人果斷轉身,急急忙忙的搶回廳內,拉上廳門。
也就在他們進去不到十秒的時間,幾道人影先後出現在廳門前。
為首的紅姥姥面色陰沉,一巴掌將廳門拍飛,踏入廳內,森冷的說道:
“兩隻雜碎,希望你們別後悔……”
說完就看滿地黑色的汁液,以及用骨壇擺放的兩個英文字母,分別是:
S
B
?
紅姥姥愣了一下,緊接著幾道綁著斷線的黑色符紙從眼前飄落,穩穩的落在壇邊的黑色汁液上。
霎時間,符紙與汁液互激!
濃鬱的陰怨之氣在刹那之間被點燃,一股冰涼的氣息將空氣繃緊到極致,然後……
轟!
的一聲巨響,整個黑廳,連帶周圍小片建築,被夷為平地。
……
……
三道人影撞開了歪歪斜斜的木門,出現在院子裡。
入目的是一塊寬闊的廢墟,之前所有的景色都已不見,殘簷斷壁,甚至一片外牆都被炸塌,整個院子慘不忍睹。
而在這其中,卻有一道身影很是顯眼。
她身形佝僂,背上的黑布早已不見,露出誇張的駝背骨架,厚厚的灰惹滿全身,看上去很是狼狽。
“這都沒死?”
三人嚇了一跳,這紅姥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如此強度的爆炸都沒事。
他們小心的退了幾步,但還是發出了些許動靜。
可奇怪的是,紅姥姥只是看了他們一眼,雖滿眼惡毒,卻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又埋下了頭,捂著小腹,像是在尋找什麽。
“汪汪……”
一道不合時宜的狗叫聲打破了沉寂的氣氛,一隻灰白色的大狗出現在不遠處的廢墟邊緣。
這隻大狗看上去十分眼熟,正是山上跟來的那隻。
只是此刻的它就有些慘不忍睹了,不僅側腰大半狗毛不翼而飛,前腿還斷了一隻,整個身體鮮血與泥灰交混,顯是被剛才的爆炸傷的不輕。
秦時猶記得,下山時它就一直跟在身後,直到自己幾人進入了這座宅子。
現在看來,估摸就是守在外面被炸的。
大狗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咽嗚著走來,過程中突然一頓,像是發現了什麽,埋頭從廢墟中叼出一根紫色的蘑菇。
大狗的鼻子動了動,隨後咕嚕一聲,將蘑菇吞了下去。
“死狗,你敢!”
一道驚怒的暴喝聲炸起,紅姥姥剛才抬頭就見此幕, 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盛怒之下,身體邁著誇張的步伐極速靠近。
大狗嚇了一跳,紅姥姥這架勢過於嚇狗,當即撒丫子就開跑。
它這一跑不要緊,神奇的一幕隨之出現了。
只見那大狗在僅僅三步之後,斷了前腿就已不可思議的角度複原,到了第四步落下時,竟已是恢復如初,步伐穩健的跑出了邊牆。
紅姥姥見狀,憤怒轉為急怒,徑直向牆外追去。
此一幕,頓時就驚起了數道驚駭的呼聲:
“不!”
“別,姥姥!”
“姥姥不要啊!”
這些聲音中有熟悉有陌生,無不充滿了驚恐,試圖懇求姥姥停下腳步。
紅姥姥無一理會,就這麽衝了出去。
一步跨出,雙腳在牆內離地的瞬間,各自帶起了大片的樹根,樹根上還長有密密麻麻的黑白蘑菇。
而隨著她整個人跨出,她也不在是用雙腿走路,腳掌下大片的樹根從地下拔出,紅姥姥此時就像變成了一個巨樹根莖上的畸果,被大片樹根推送著,向大狗追去。
轟!轟!轟!
五米,十米……
十幾米後,地底湧現的樹根中出現了許多人影。
這其中有大妹、王叔、那位衛生室的女醫生,還有四五個陌生的面孔,以及幾具被陰雷炸得殘缺的屍體。
他們的脊椎尾骨被樹根所連,在紅姥姥的帶動下,活著的幾人發出痛苦的哀嚎,像是一個個拚接在樹上的人蟲,身不由己的隨紅姥姥追去,一路上掀翻了大片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