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將這次祈雨行程談完之後,天色已經黑了。
陸勝所在的小月觀,也只是一個小山觀而已。
原本就不怎麽富裕,他又離去這麽久,觀內早就沒多少吃食了。
於是今晚的晚餐,也沒做的多豐盛,隨便煮了點米粥,拿出罐醃製的酸菜,隨便湊合一下就吃了。
好在兩人此時,也不怎麽關心這些吃的方面,那一顆心啊,全都掛到了祈雨上面。
收拾出了一間客房來,讓林章興住下。
清朗的月色之下,吹滅了最後一道燭火,兩人便沉沉睡下。
到了第二天,晨光微亮,掛著心事的他們,早早的就起了來。
把昨晚吃剩下的粥,稍微熱一熱,對付著用完了早飯,陸勝便收拾了下行李,把自己全身家當都帶上,做好隨時能跑路的準備。
然後就隨著林章興,下山去了。
一路到了山腳的下竹村,縣衙的那三個差役,早早的就等在山下小路,候著兩人到來了。
把陸勝願意去祈雨的好消息,跟三個同伴說了聲,幾人全都面色欣喜。
唯有下竹村的那些村民們,了解了小陸道長這次去祈雨,雖然是在做好事,可卻要得罪龍王爺後。
一個個臉上,都掛著憂慮。
既是在擔心陸勝的安全,也是在擔憂自家下竹村,會不會也被龍王爺遷怒,遭到什麽禍患?
不過他們畏懼官威,不敢在縣尉老爺的面前,說出什麽讓陸勝別管了的話來,只能強提著心,在旁邊眼神複雜的看著。
憂慮之下,也談不上什麽好臉色了。
村長定力夠,強打著幾分笑容,對陸勝叮囑祝福了兩句,然後就送人一路出了村口。
等經過村口那小橋時,走在橋上,陸勝腳步微微停頓。
眸光瞥向河流,略有渾濁的河底內,隱約似乎可見一道漆黑陰影,像是什麽大魚在徘徊。
作為武者的直覺,他能略微感應到,那陰影大魚,似乎在注視著自己這一行人。
‘這是那龍君派麾下的蝦兵蟹將,來打探消息了?’
陸勝可還記得,林章興提過。
那康水龍君除了那鬼將軍外,剩下一乾蝦兵蟹將,都只能在水裡遊,沒幾個能上岸的。
昨日他出手,以旱魃之力,誅殺了那鬼將軍。
手下第一大將派出去捉人,結果一夜未歸,想也知道,這是出了問題。
以那龍君的特殊情況,不敢出康水河,便也只能派手底下的精怪,沿著水路,來下竹村這邊打探消息了。
下面那陰影,多半就是某個魚蝦精怪,在窺視自己。
不過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但陸勝也沒什麽理會的念頭。
知道了對方的存在,又能怎樣?
就跟林章興說的一樣。
對方是水中精怪,在河水之中,就是如魚得水,天生有如神助。
自己這麽個陸地生物,難道還能舍棄優勢,貿然跳進河水,頂著窒息的壓力,去和那些精怪大戰一場嗎?
那不是斬妖除魔,而是純純尋死。
甚至就算陸勝敢去跳,底下的河流那麽寬闊,南北皆通,下面這精怪,看到有人來尋自己麻煩,難道就不會逃嗎?
在河流裡,跟一隻水中精怪比速度,陸勝還沒那麽狂妄。
所以,在奈何不了的情況下,他即便見到了,那也只能當做沒看見,直接給忽略了過去。
好在這一番發現,也就陸勝一人有所察覺。
其他林章興等人,或許實力太低,或許知道的事情太少,沒那麽多的警惕心,哪怕走過了橋,渡過了河,也沒發現什麽異狀。
陸勝也掩飾的好,沒讓眾人察覺,唯有經過昨日殺死那鬼將軍的地方,多看了那麽一眼,但也很快收回視線。
去往縣城的路上,倒是比回來時,要輕松的多。
理由很簡單。
作為公門中人,林章興他們是騎馬來的。
來四匹馬,四個人。
回去的時候,四匹馬,五個人。
讓兩個最底層的差役,共騎一匹馬,讓了一匹出來給陸勝騎後。
林章興一邊教著他如何騎馬,一行五人也在陸勝興奮的學習馬術中,朝著縣衙而去。
路上經過一些村落,村民們認出了陸勝這位祈雨仙師,一個個又是熱情的前來參拜。
看著那一個個已經生出了水源,慢慢恢復了生機的村落,還有村民們發自內心的崇敬。
一幕幕畫面,不斷衝擊著林章興等人。
先前來的時候,他們急著來找陸勝,一路快馬而過,也沒怎麽細看周圍環境,並未注意到周邊大換面貌的天地。
唯有到了下竹村的時候,看著村前河流潺潺,一副有異於周邊大旱之貌的情況,在心中暗奇,對那還未謀面的陸仙師,有了些許印象。
可那點微末印象,皆比不上如今,一路而過,生機盡複,民皆歡湧,高呼仙師的場景。
對陸勝在梅康縣的影響力,眾人有了第一次的正式認知。
隨即而來的,就是驚喜了。
既然陸勝能救外面這麽多地方,那麽區區一個縣城,不過數裡方圓,就更不用說了。
此次有對方出手祈雨,穩了。
帶著一路民眾感染的笑容,只能在接近中午的時候,總算快馬加鞭趕到了縣城。
梅康縣是個小縣,戶不滿萬,不過二三萬人而已。
這縣城自然也不大,周回不過四裡有余,算是最小的那種縣城,甚至連城外的護城河都沒有。
不過這也方便了,後續一些被縣城繁華吸引,搬遷而來的新居民定居。
在縣城靠南和靠東方向,有百余戶新居民聚居,所自然形成的兩條街道,倒是讓縣城的規模,又往外擴張了一半,勉強稱得上繁華了。
只不過此時的縣城,天上酷日暴曬,地上泥土乾裂,草木枯死,街面上也見不到半點閑人。
一個個要麽躲在家中,要麽躲在還苟活的大樹下乘涼避暑,沒人敢在街上走。
這走兩步,汗都要掉兩斤,那掉走的汗水,可沒有新的水源給補回來。
對百姓來說,現在能不走動,就不走動。
這是他們給自己身體,保持水分的最後方法了。
一路穿過街道,等抵達城門處時,才看到兩個縣卒,縮在門牆內,張著因為缺水而發乾的嘴唇,耷拉著腦袋坐著。
此時看到林縣尉他們回來了,一個個也有氣無力的站起來,拖拖拉拉的行禮問好,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好在林章興也顧不上追究這些細枝末節,沒理會兩個縣卒,領著陸勝,騎著馬就直奔縣衙而去。
看著沿途所過的一切,陸勝眉頭皺起。
前後不過那二十余裡的距離,這梅康縣城,竟與外間差的這般大,成了這副模樣。
這可是一縣之首啊。
對於縣城的窘迫,他心中總算有了個大致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