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有活水流入,從下遊渠道排水,可現在,原本沒有開放水口的塘邊被人撅開一個口子,裡面的水正嘩嘩的往外流。
他往水渠下遊一看,好家夥,這是誰家的缺德貨?把豆苗都種到田埂上了,這也太貪小便宜了吧?
正常的農業用田旁邊的水渠都是村裡和縣裡提供資金支持,招募村裡的勞動力建設的,確保能灌溉到每一畝田。
但眼下排水口灌溉的位置不屬於正常的農田,更過分的是,記憶中,這部分田埂以前好像並不存在。
張狡看了看,這種滿豆苗的土地面積不大,大概不到十米見方的樣子,一百多平,但仔細觀察後才發現,這竟不是別人的地,是自己爺爺留給自己的自家田地!
這,分明是被別人佔了自家的地,然後把田埂直接推到了自家的田裡!
真過分啊!
怎了?沒王法了麽?
我老張家平白無故少了一百多平的地,誰特麽這麽不講理?侵佔咱的土地,還要挖開咱的水塘,灌溉他家的秧苗!
天地良心,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呢?
這水渠裡的水從水塘外流,正好澆灌下遊的豆苗。
人是壞的,但糧食是無辜的,豆苗可是抽水機,不能沒有灌溉,如果是以前的張狡,肯定不會把水渠截斷,讓秧苗斷水。
但現在麽……
現在的張狡他殘缺啊,心理扭曲呀!
池塘裡有的是水!
老張家這些年也的確把地荒著!
“可不問自取,就是偷。
別讓我抓住!
抓住了,必須製裁!
狠狠地製裁!”
“咦,孟凌哥,你回來了。”張狡正火冒三丈,在心裡狠狠地蹂躪把自己家地給佔了的混蛋時,身後傳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
張狡轉頭,只看見那熟悉又陌生的嬌小可愛的臉,女孩身上髒兮兮,穿著衣衫襤褸,瘦的就像排骨精,但擋不住她身上的那股由內而外靈動如仙的秀氣。
“啊,哥,你的腿怎麽了?”女孩表情突然一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張狡瘸著的腿,提著一籃子野菜也扔在了地上,跑到張狡身旁,滿臉擔憂神色。
張狡沒想到,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上,還有人關心著自己。
雖說現如今人們的生活水平早已遠超過往,但是依舊有一些偏遠山村的人們過著悲慘的生活。
譬如孤兒金玲霖,出生在農村,家中十分困苦,爺爺奶奶年事已高,家庭的重擔全壓在了父親的肩頭。
金玲霖父親明白在農村種地,是無法養活一家老小的,於是選擇了外出務工。然而不幸卻悄然降臨在了金玲霖的家庭之中。
有一天,他和母親和平時一樣在忙完地裡的農活時,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本以為和往常一樣,只是父親打電話過來詢問一家人的近況。
卻不曾想手機聽筒裡傳來了金玲霖父親工友焦急的呼喊。
原來金玲霖的父親加班乾體力活,導致身體虧空,突發腦溢血昏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就這樣因為腦溢血離開了人世,家裡變得人心惶惶。
金玲霖的母親看著家中兩個年事已高的老人,以及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實在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於是她狠下心來,拋棄女兒,帶著金玲霖的弟弟離開了這個家。
俗話說得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雖說母親離開了,父親離世了,但她還有爺爺奶奶。
她雖然才七歲,心中卻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通過自己的雙手,讓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
金玲霖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為了能夠填飽肚子,經常在山上找野菜,甚至像神農氏一樣,嘗遍山上的野草,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沒事的。”張狡安慰了句,岔開話題,反問道:“玲霖,你知道這水塘是誰挖開的麽?還有這塊地,我記得,這裡以前都是我家的,怎麽被人給佔了?”
玲霖擔憂張狡的身體,卻也沒有辦法,聽到張狡問話,便想幫幫他,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哦,張爺爺走了以後,這裡就被有才哥哥他們開墾出來了,這水渠也是他們挖的。”
玲霖口中的有才,是金有亮的三哥。
在農村,男人是勞動力,上桌吃飯的都是男人,也只有男人能說的上話。
金有才金有亮一家兄弟姐妹有八個,其中金有亮雖然遊手好閑,但其他幾個兄弟中,卻是有出人頭地的。
靠著眾多人丁的幫襯,這一家子在村裡還是很有分量的,就連村長都不敢惹他們,他們家和別人鬧矛盾,就連和稀泥,也是偏向他們的。
雖然自己形單影孤,但也不是好欺負的,他們金家霸佔著張狡的地,還用他的水灌溉金家種的秧苗,張狡還能慣著他不成?
“玲霖,謝謝你告訴我,要不是你和我說,我還蒙在鼓裡。”張狡跑過去,拍拍玲霖瘦弱的肩膀。
“孟凌哥,你可不要和別人說是我跟你講的!”金玲霖湊到張狡耳邊,左顧右盼,小聲的嘀咕。
看她的樣子,好像很害怕,不過張狡卻是感動的。
玲霖已經很可憐了,但仍然惦記著自己,想幫自己的忙。
哎…好姑娘。
“當然了,我不會和別人說的。玲霖,你吃飯了沒,孟凌哥晚上正燉了雞湯,一個人也喝不完,你要是沒吃,可以來我家湊合一頓。”
“真的嗎?”玲霖摸索著破衣服,擦擦卻黑的小手,心裡十分不好意思。
但一想到張狡嘴裡說的雞湯,仿佛聞到了肉的味道,那雞肉的葷香,就飄進了鼻尖,讓她忍不住嘴角流出口水來。
張狡露出真誠的笑容,拉著玲霖的小手,重重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玲霖面子薄,本想拒絕,使勁往後退,但肚子裡的饞蟲被勾出來了。
她肚子咕咕的叫,猶猶豫豫的,兩條腿在原地扭扭捏捏的,死活是挪不動地。
張狡看了看玲霖蹙著眉的小臉蛋,覺得她真是可愛極了。
嘴上說不要,但是身體很誠實嘛!
“孟凌哥,我不白吃你的,我,我給你盯著魚塘,你放心,有什麽事我第一時間告訴你!”玲霖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用力的伸出手和張狡拉鉤。
香噴噴的雞湯,一大碗油滋滋的肥豬肉,焦香軟嫩的肉臊子撈面。
張狡給玲霖準備了一大桌晚餐。
玲霖坐在椅子上,想要矜持一些,但卻發自內心的覺得高興,兩隻小腳丫擺呀擺呀,笑的合不攏嘴。
張狡心疼她,夾起肉餅就往她碗裡送,這孩子底子好,長得水靈,就是太瘦了,又在長身體,可不能餓壞了。
玲霖來者不拒,吃的滿嘴流油,她一個月都吃不上一次肉,想著張狡對她的好,就是過年,也沒今天吃的美啊,心裡比過年還要高興。
玲霖瘦的只剩皮包骨,也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吃野菜哪裡受得了?看著他現在狼吞虎咽,張狡的心也是肉長得,感覺心疼啊。
“玲霖,你家裡還有人嗎?”
“我爺爺身體不好,前年身體摔了一跤,就去世了,奶奶去年中風也走了,現在家裡沒人了……”
張狡聽到玲霖說起家裡的情況,也是心疼。
玲霖這孩子心眼好,但家裡條件太差了,身世也太可憐了。
想到自家吃不盡喝不盡,再看看玲霖吃糠咽菜, 張狡就想著幫助他,接濟接濟他。
“以後中午和晚上直接來我家吃飯吧,我一個人住,很多時候做多了剩菜剩飯都吃不完。”
“真的可以嗎?孟凌哥!”
“當然可以,不過我這裡事情也很多,你吃完飯,也得給我幫幫忙。”
“好啊,別看玲霖小,乾活很有勁的。”玲霖聽到張狡要她幫忙,滿口答應,撇了一眼張狡,覺得他對自己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好,忍不住露出純真的笑容怯生生的說道,“哥,你真好,等我長大了,能不能嫁給孟凌哥做媳婦?!”
“我才不喜歡白骨精呢,你還是多吃點吧,看你瘦的!”
“哼。”玲霖嘟著嘴,但卻沒有閑著,一邊賭氣,一邊往嘴裡扒了兩口。
等玲霖吃完飯,張狡又拉住她,給她裝了兩瓶牛奶,又提了兩袋紅糖饅頭,塞進她懷裡。
紅糖饅頭久也不會壞,牛奶補鈣,張狡就是怕玲霖晚上肚子餓了,睡不著覺。
玲霖拿著張狡送的東西,眼睛紅紅的。
一想到肚子餓的受不了,連呼吸都感覺痛的難受的每個夜晚,玲霖就忍不住抹著眼淚,哽咽了起來。
有了這些,至少這幾天晚上不會挨餓了。
對於張狡來說這些算不上什麽,但對於正在長身體,還得兼顧學習的玲霖來說,卻是久旱逢甘霖,是雪中送炭的情義。
送走了玲霖,張狡也不閑著,往水塘的方向去,這金家人霸佔農田鑿人水塘,真是欺人太甚!
此仇不報非君子,今天必須上門,讓他們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