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和魔力接觸就會產生反應的魔法粉沒能檢測出魔力殘留的痕跡,到了這一步羽潮不得不承認對方只是個魔力活躍的普通人。
嘛,淡紫色的野豬還是野豬,就跟白色的老虎還是老虎一樣,看著淡定坐在沙發上用酒精對著鏡子給自己擦拭傷口的嚴立,羽潮收好小瓶問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她要確定對方到底會不會泄漏魔法,如果有這種想法的話,自己就必須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她沒有讓人失憶的藥,但聽說過腦震蕩可以讓人失去短期的記憶。
嚴立微微一愣,擦拭傷口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短暫思考後才開口:“等下發個短信跟快餐店老板請個假,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沒有太大問題的話後天就繼續打工和找工作。”
完全沒有提到和魔法有關的事情,就好像今晚發生的事情和面試被刷下來是一樣,根本不會影響他的生活。
“你不打算報警嗎?”羽潮看著嚴立,試圖分辨出對方的表情。
擦拭完傷口後,嚴立拿出一卷繃帶開始給自己包扎手背和面部,他點點頭開口:“嗯,不打算。”
“為什麽?”
羽潮的眼神中帶著疑惑,自己被襲擊了,就應該去去尋求庇護才對。
難不成是以為自己會一直保護他嗎?
“那個,雖然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但如果我報警的話,你一定也會被牽扯進來吧。如果你本來就和他們聯系的話還好,但那樣的話我報警也沒有意義。但如果你和他們沒有聯系,那我這樣就算是恩將仇報了,這種事情怎麽想也太過分了。”
看到嚴立不假思索的回答,羽潮陷入沉默。
因為不想讓別人受牽連,而選擇不去報警,有這種想法的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對惡意很熟悉,但善意也並不陌生,只不過她所接觸的善意都無一例外的包含著某種期待。
希望能拉近關系而表達的善意,希望能賣出推銷的商品而表達的善意,包括希望看到自己的笑臉而表達善意,這一切都隱含著擅自施加的期待。
而期待一旦得不到滿足,善意就會變為憎恨。
但眼前的人不同,就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呼救一樣,他對自己並不包含任何期待,之前會向自己的道謝,也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麽做而已。
就連剛剛的對話也是,只是因為會連累別人所以不想去說,而關於羽潮的想法,他並不是很在意。
並非是自我中心,而是怎麽樣都好。
沉默的看著對方包扎完後,羽潮才終於開口:“消毒和包扎沒有任何效果,你體內的毒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外面的紋路就是崩壞前的表象,只是你去醫院也檢查不出來。”
不管是操縱魔力的魔法師,還是將魔力全部都被身體自動征用全力防禦外界魔力的普通人,用於產生魔力的脈紋都是至關重要的,而此刻嚴立的脈紋正在毒的侵蝕慢慢壞死,最多也就是一兩個月,他就會因為魔力不足而讓全身器官陷入衰竭的狀態,慢慢死掉。
“真的假的?”愕然的看著自己手上厚厚的繃帶,嚴立不禁有些泄氣,這是他花了好半天於包扎好的,但沒想到完全沒有用。
還浪費了一堆繃帶……
羽潮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過身走進廚房:“廚具借我用一下。”
聽到嚴立答應後,她才打開爐灶開關,將放在內口袋裡的魔力溶液倒了進去。
活性煉金油沒帶就先用煉金炸彈裡面的油代替、黃化結晶很幸運的帶在身上可以直接用來做催化、矽酮可以替換成用黏土史萊姆的精油、蒲公英這裡也沒有,算了換成刺激點的材料也沒什麽區別……一邊思考著配方羽潮不斷往鍋裡添加著各種材料,熬製同時用魔力將提煉完畢的殘渣丟到垃圾桶中。
沒過多久鍋裡就只剩下一小灘乳白色的液體,被羽潮慢慢倒入碗裡。
最基礎的黑化反應即便不使用煉金釜羽潮也能輕易做到,只要有熱源和器皿,哪怕用的是燒水壺都可以。
“喝下去吧,這是解藥,雖然對普通人來說會有點刺激。”羽潮走回客廳將碗遞給安靜坐在沙發上等待的嚴立。
“解藥?”
嚴立接過還有些溫熱的碗,裡面的液體有些粘稠,看起來像是稀奶油,他沒有想太多直接端起來一飲而盡。
溫暖且有些黏糊糊的液體滑過食道,比起解藥更像是酸奶,不怎麽甜但也沒有刺激的感覺,只是有股泥土的味道,嚴立放下碗疑惑的看向羽潮,卻發現對方不知為何往自己的身後的位置移動。
“嗯,解藥。你的身體被侵蝕的很嚴重,放著不管的話大概活不過兩個月。”羽潮站在沙發旁,伸出手夠到嚴立肩膀上。
絲綢手套隔著衣服與嚴立肩膀的皮膚接觸,光滑的觸感讓他不禁繃緊了身體。
緊接著微妙的針刺感從肩旁扎進嚴立的身體裡,循著血管直接衝入胃部。
強烈刺激感瞬間從胃部湧出,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肚子裡放了鞭炮一樣,無數股電流從胃部出發沿著經脈在自己體內亂竄,讓嚴立的身體如同摸到了電閘一樣抖個不停。
足足持續了四五秒,就在嚴立感覺自己腦漿都要被晃碎了的時候,電流終才於躥回胃部,同時帶來一股更加惡心的反胃感。
他再也控制不住,本能彎下身子開始不停嘔吐起來,黑色的液體不斷被噴出,但還沒來得及接觸地板,這些液體就像是舞台乾冰一樣消散在空氣中。
繼續乾嘔了足足半分鍾,嚴立才終於恢復過來,癱在沙發上。
他現在知道什麽叫做有點刺激了,剛剛有一瞬間嚴立以為自己會把胃都給吐出來。
“謝謝……”嚴立勉強道了一聲謝,他能感覺雖然身體變得虛浮無力,但卻比之前輕松了許多,身上黑色的紋路也不再有那種鼓脹的感覺。
他發自肺腑的感歎了一句:“你果然很厲害啊。”
他的人生沒什麽目標,吃飯睡覺,工作休息,雖然有一些愛好,但並沒有想要深入發展的想法。
但面前的女孩不同,不管是一開始出現時救了自己,還是現在幫自己解毒,這她都是主動想要去做的。
和被動等待著的自己完全不同。
要是自己也能像對方這樣就好了,嚴立在心裡感歎著。很少見的,他產生了某種類似羨慕的情緒。
“只是煉金術的簡單應用,把需要的東西混在一起而已。醫院沒有去的必要了,但你最好還是需要休息個兩三天,我也該回去了。”羽潮簡單的應付了一句,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沒注意到嚴立疑惑的表情。
羽潮看了一眼試圖起身的嚴立,告誡道:“你現在也知道魔法師是多麽危險的存在,以後不要在公眾場合用你的塔羅牌做啟示了,也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了,魔法師總是喜歡呆在陰暗的角落。”
看到對方用力的點了點頭,羽潮放下心來。
雖然有些晚了,但史萊姆們應該只是醒了過來,煉金釜的密封很結實,跑出來的可能性並不大。
勉強撐起身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嚴立露出笑容看著準備推開門的羽潮。
“嗯,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不管怎麽樣對方都要離開了,可自己卻什麽忙都沒有幫上,嚴立頗為遺憾的想著。
但等了許久羽潮都沒有推開門,而且不知為什麽拳頭攥的死死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見到對方這樣嚴立有些疑惑的開口:“那個,你不是要回去嗎?”
聽到這句話羽潮終於轉過頭,眼神帶著相當強烈的怒意,一字一頓的開口:“你,真,的,明,白,我,剛,剛,在,說,什,麽,嗎?”
對方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嚴立瞬間領悟到這一點,當即緊閉著嘴搗蒜一樣拚命點頭。
“那你重複一下,我剛剛說了什麽。”羽潮返回來,把剛剛站起身的嚴立直接逼到了牆角。
“呃,魔法師很危險,不要在外面用塔羅牌,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嚴立緊貼著貼住牆壁,舉起雙手,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羽潮死死的盯著自己。
一個圓圓的冰涼的物體頂在了嚴立的下巴上:“那你再說一遍,你想怎麽樣?想好了再回答。”
嚴立臉色蒼白的開口:“那個,我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對方沒有開口,嚴立只能就這麽忍受著痛苦的沉默,他甚至感覺自己只要一閉上眼睛,子彈就會砰的一聲把自己的腦袋打成碎片。
這個女孩絕對做得到……
沉默持續了很久,看著嚴立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的樣子,羽潮的怒意也慢慢消退。
對方的性格,或者說對人際關系的理解比她這個魔法師還要離譜,她早就明白這一點了。
但羽潮的臉色依然不算太好,看著不敢動彈的嚴立,開口說道:“魔法並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也不是什麽萬能的手段。對於現代人來說,魔法是個已經被淘汰了技術,已經被驅逐了的事物,稍有不慎就會讓你丟掉生命。哪怕你十分幸運的沒有送命,魔法也不是你耗費一生每時每刻去鑽研就能有結果的,基本上到死都是在追尋看不見的夢……即便這樣你還想是想學嗎?”
拋棄文明躲到深山,花費五六代與動物相處,最終獲得擬似的翅膀,製造出可以用於飛翔的魔法。但當他們的後代帶著驚喜萬分的心情回到社會中時,迎接他們的並非是喝彩和追捧,而是嘲諷與憐憫。
直升機、噴氣式飛機、滑翔機、熱氣球、飛艇、無人機、導彈……耗費數代的時光,耗費數代的心血,視為掌上明珠細細呵護,生怕被人盜走秘密而嚴防死守的智慧結晶,在回歸社會的一瞬間變為了還不如下水道汙泥的存在。
耗費數代最後得到的只是被人淘汰的垃圾,這種情況在魔法師的圈子裡已經屢見不鮮了。
“嗯,如果能成為魔法師的話,我想去學習。”嚴立沒什麽猶豫就回答了。
在他看來,魔法師不過是一種職業,如果學習魔法能穩定賺錢養活自己的話,那就沒有拒絕學習的理由。
“不怕死嗎?”羽潮故意讓自己的話變得極為冷淡。
嚴立搖了搖頭表示否定:“怕死是肯定的,但人本來就會輕易死掉,哪怕再怎麽好運,也不可能活的比水母更長壽吧。”
只要不招惹別人就可以了,就像保安看起來很危險,但實際上論危險度還不如司機和車間工人。
這番話在差點死掉的嚴立嘴裡說出格外有說服力,見自己的勸說完全沒有作用,羽潮只能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但我是不打算教你魔法,畢竟我的魔法和你的性質根本不搭,我會幫你聯系能教你的人。”
算了,讓他成為魔法師也算是解決問題了,只要對方不是普通人,那麽自己也就不算是暴露魔法了。
幻想魔法就該由搞幻想魔法的魔法師去教育,使用絕對魔法的自己只會教歪對方,羽潮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