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川綾瀨隨手拎起騎士,啪嗒一聲放下。
白鴻雪看著自己處於騎士威脅下的主教,心裡不由得一驚:“小姨媽這一手下的好啊。”
有川一邊享受著梅麗莎的揉肩一邊不屑一笑:“跟我比,你還差點遠呢。”
……
子彈擦著方月華的翅膀尖飛了過去。
潔希卡把手槍插回槍袋:“哎呀呀,看來我的槍法退步了啊。”
方月華絲毫不敢大意,化作蝙蝠的身體散發出耀眼的紅光。
血紅的光芒讓潔希卡一下失去了視力,但她的拳頭卻並未停止:“小蝙蝠,你的氣息可藏不住哦。”
身體上的缺陷讓方月華根本沒法和潔希卡過手,只能一個勁的想辦法跑路。
潔希卡左腳向右腳一踩,身子高高飛起——蹬著空氣前進的潔希卡,飛行的速度絲毫不慢於翅膀都快擦出火星的方月華。
……
為了解主教的圍,白鴻雪只能拿出皇后,放在主教的身後。
如果有川願意用騎士來換主教的話,那白鴻雪並不覺得自己虧了——畢竟這一格有利位置還握在白鴻雪手裡。
有川思考了一下,最終聳了聳肩,拿起騎士向前跳了一步——直接威脅起白鴻雪的皇后來。
白鴻雪早知道有川會有此一招——他拎起皇后,拿下了有川第一步走出的士兵。
“真是昏招——”有川用自己的主教拿下了白鴻雪的皇后:“為了一個士兵犧牲了皇后——你在掉鏈子這方面還真是從未掉過鏈子呢。”
白鴻雪斜著拎起士兵,拿走了主教——有川用皇后拿走了士兵。
這幾步下來,白鴻雪損失皇后、士兵;有川損失主教、士兵——但卻用皇后佔據了有利位置。
白鴻雪掂了掂自己手裡有川的士兵,微微一笑:“說不定這士兵在場下也能變成皇后呢。”
……
辛辣的煙霧在方月華周身散開,一下沒來得及屏住呼吸的潔希卡一下吸了一大口煙霧:“阿嚏……阿嚏……這煙裡是什麽……阿嚏!”
遠處的天台上,舉起雨傘瞄準方月華身邊的白星雨放下雨傘,遙遙回答了涕淚橫流的潔希卡的問題:這當然是白鴻雪親自煉製的呼哈呼哈阿嚏阿嚏粉末了!
神秘學,就是如此神奇。
就在白星雨準備從屋頂離開的一瞬間,一道銀色的光芒從黑暗中衝了出來。
刀鋒劃過柔軟的傘面,如少女柔軟的手指拂過琴弦般掠過。
“怪盜SIN——我們終於見面了呢。”右手扶在刀柄上,天滿椿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盡管那把刀現在並未出鞘,但白星雨仍感覺自己的咽喉仿佛正被人用刀尖抵住——椿最擅長的便是居合。
互為密友的兩名少女,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彼此對峙著。
潔希卡的聲音傳來:“椿!阿嚏!我這裡——啊啊阿嚏——跟丟了!”
白星雨優雅的抬起左手,黑夜中,血紅的蝙蝠輕輕在她掌心落下,而後化作一陣血霧消散。
方月華的本體一直都附身在白星雨身上,而隨著蝙蝠回收,全部心神回歸的方月華也終於能用出自己的全力。
“我……我……我不會輸給椿師姐的!”方月華雖然劍法強於椿,但卻因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反而實力更弱一些。
天滿沒有回應潔希卡的通話,只是握著刀柄,靜靜的站在原地——仿佛她就是一座與刀合為一體的青銅雕像。
徹底鎖定住眼前人影氣機的天滿就只是在等一個機會,在等對面漆黑與血紅交織的怪盜露出破綻的一刹那——她將為那件鮮紅的怪盜服染上真正的血色。
然後,椿就看著怪盜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用兩根手指夾著,整塊放到嘴裡。
喂,我都能看到你的舌頭了啊喂!椿古井無波的心境一瞬間動搖了一下。
嚼著巧克力,白星雨把身體的主管權讓給方月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麽白鴻雪囑咐她在交接前一定要吃一塊巧克力。
白星雨只看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品味著巧克力,猩紅的光芒從方月華(白星雨)的眼眸中毫不遮掩的流出來。
椿一下把刀柄攥得更緊了:這股氣息——就仿佛對面的身體裡突然換了個人一樣。
“啊,我的時間寶貴得很。”方月華抽出雨傘中的刺劍:“所以——讓我們速戰速決好嗎,親愛的小姐?”
銀色的刺劍在空中劃出一聲爆鳴——集中一點的鋒銳哪怕只是氣浪也能傷人。
就是現在——椿身子向前一滑,手中的太刀順勢出鞘。
方月華微微側身,刀鋒貼著她的腰肢擦了過去:“就只有——這點本事而已嗎?”
不可能!椿的心中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側身躲橫斬——這是技藝多麽高超的劍道宗師才能做到的事情!
方月華身子前傾,像是聚光燈下謝幕的主演一下彎下腰去——手中的刺劍貼著太刀的刀背就遊走了上去。
“勝利的太過簡單——可就享受不到戰鬥的樂趣了。”方月華猩紅的眼眸中滿是淡漠。
椿笑了,開心的笑了。
反手抽刀,太刀細長的刀鋒慢慢豎了起來——而後,銀白的刀氣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圓弧,最終,幾乎一瞬間出現的九道圓弧收束於一點——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圓。
半跪在在地上的椿握著高聳的刀柄,銀色的鋒芒漸漸歸鞘。
隨著歸鞘的那一聲哢噠,九聲切割聲同時爆發。
“好久不用九頭龍閃了,都有些生疏了。”感知到生機已經消失的天滿椿不緊不慢的抬起身來:“長慶門,天滿椿,【奧義·九頭龍閃】,參上!”
但與椿想象中散落一地的血肉內髒不同,落滿地面的——只有粉紅的玫瑰花瓣,在夜風的吹拂下微微於塵埃中搖動。
……
開啟滑翔翼,白星雨把速度拉到最大,在夜空中疾馳起來。
“月華,月華,你沒事吧?!”
方月華的聲音聽起來就有氣無力的:“咳咳咳,我沒事……有秘法在……我沒有生命危險……”方月華的實力確實在椿之上,但她並不熟悉白星雨的身體——或者說,她還不習慣能自由活動的身體。
在天滿椿九頭龍閃釋放的一瞬間,方月華用吸血鬼的秘法吸收了致命傷害並傳送了二人。
方月華的附身也被強製打斷,變回了白星雨操控身體。
而就趁潔希卡趕向椿這邊,椿收刀的這一點空隙——白星雨趁機又搜羅到了一份原稿——這也是為什麽二人寧可與椿正面對決也沒趁機跑路的原因。
只是可憐的方月華,就算白鴻雪能搞來充足的血液,估計也要在事務所裡躺兩天了。
……
“時間不早了,那小姨媽我就先告辭了。”白鴻雪起身準備離開。
有川托著下巴,笑吟吟的看著白鴻雪:“我們的棋——可還沒下完呢。”
白鴻雪擺了擺手:“那就先放著吧——我明天也會上門叨擾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白鴻雪雙手插在口袋裡,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為什麽潔希卡和天滿椿會突然出現在克瑞德的住所附近?有川是怎麽知道他們今天的目標是克瑞德的?還有為什麽在知道怪盜SIN會出現的前提下卻有川沒有派其他警力過來?
仔細一想,白鴻雪不禁被有川綾瀨力大磚飛的戰略逗笑了。
只要發動所有警力分別監視所有有名的藝術家,自然能抓到怪盜的蛛絲馬跡——這也是其他警力沒能及時調過來的原因。
還真是——一點都不優雅啊。
……
回到事務所,白鴻雪接過方月華付出沉重代價才偷到手的原稿複件。
文字是心靈的窗口,通過克瑞德這份最新的作品——應該就能搞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威脅怪盜SIN來幫他偷【世間靈感的源頭】了。
幸好這段正好接上了白鴻雪看見的上一段,不然就真的太讓人難受了:
夏天來了。
什麽是夏天呢?
是陽光、大海、沙灘嗎?
少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眼前有無數的故事,自己的筆尖有無數的金黃。
從海上的聖地亞哥老人,到雨中的馬孔多,再到霧裡的雙城——少年毫不停留的,毫不收手的竊取著靈感。
浪漫花園中的十四行詩、思維殿堂中的理想國度、查拉圖斯特拉的如是言語——少年像是誤入金山的賊人,一時眼花繚亂不知如何是好。
靈感小偷只能像貪心的蛇一樣,張大嘴巴試圖吞噬一切。
吉他的掃弦帶來燥熱的夏風,鋼琴的連彈是夜晚閃爍的明星,小提琴響起的那一刻——剩下的就只有歡愉燦爛的悲傷了。
窗外高聳的群山鬱鬱蔥蔥,鳥啼蟬鳴不絕於耳。少年的筆尖越發流暢,但心中的空洞卻越發深邃。
讚譽早已成為家常便飯,就連父親,都被少年的“才能”震驚,慢慢消失在了夏日的烈陽下。
直到,少年遇到了此生命定的對手——比他更擅長偷竊一切靈感的小偷。
少年希望用這樣的文字記述這場史上無雙的戰鬥——
如勇者般高舉聖劍的少年向著鋼鐵鑄成的城堡發起了一往無前的衝鋒,在那漆黑的王座上,齒輪構成的巨龍噴吐著烈火。
少年一次次化作飛灰,又一次次舉起長劍。
當少年斬下那金剛的龍首時,才發現——周圍投來的視光滿是對新的巨龍的敬畏。
少年大笑著,把龍首帶到了自己的頭上——在那夏日獨有的烈陽下,在那夏夜柔和的夜風中,在那四季一如既往的夜色裡。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縮寫AI——這就是少年命中無二的對手。
它比少年更擅長偷竊,比少年更高效出產,比少年更無所不用其極——猶如統治世界的魔王般擊倒了所有的creator。
而更可笑的是,擊敗魔王的聖劍卻落到了少年這個小偷般的producer手裡。
在一眾創作者期盼的目光中,少年以自己的方式向機械的魔王發起挑戰。
夏天是什麽呢?
夏天是戰鬥的季節——熾熱的氣溫挑撥著每個人的內心,陽光把無盡的能量充入每個人的身軀——在這炎炎夏日中,比陽光更閃耀的,是也只能是少年的汗水。
稿紙如飛花般灑向世間,如雪花般蓋滿地面。
橫豎撇捺化作刀槍劍戟,詞語長句化作排兵布陣——如海浪般不絕於耳的嘩啦啦翻紙聲中,少年金戈鐵馬,揮斥方遒。
AI幾乎強大到不可戰勝——幾乎完美的組合能力、幾乎完美的邏輯能力、幾乎完美的出產效率——再加上毫無底線的靈感偷竊,成了一座幾乎跨不過的山。
但與史詩傳唱不同的是, 在如山的魔王前,只有勇者一人拄劍前行。
不是友情的羈絆,不是理想的光輝,不是萬眾的期待——少年戰勝魔王的關鍵,是比魔王更加的恬不知恥——
“AI只會抄襲,”少年攤了攤手:“而我卻會致敬。”
勇者斬下了魔王的頭顱,而後——成了新的魔王。
坐在庭下的台階上,少年才發現——在漫長的戰爭中,夏天都要悄悄溜走了。
明明是皆大歡喜的勝利——可我,卻又為何無比空虛呢?
門外傳來人們興奮的叫喊:“人還是戰勝了機器!”“藝術就不該是技術應該插手的領域!”“創作是人類的特權!”
明明只是一個靈感小偷偷走了另外一個小偷的靈感——真不知道他們為何如此亢奮。
直到如今,少年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沒有“才能”的道路上越行越遠了——而這樣低劣的自己,遠比困於才華的父親更加人渣。
伸出雙手,少年想要抱住遠方綿延的群山,想要擁乳白的月光入懷,想要緊緊感受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
雙手碰到一切,剩下的只有空空蕩蕩。
“手捧明月滿夏山——”少年的淚水再次滑落:“可我,還是一無所有了啊——”
逃避父親的想法,從未比此刻更加強烈過。
於是,在夏天的末尾,少年離開了父親,離開了家鄉,離開了那片滿是夏色的群山。
……
放下原稿,白鴻雪長歎一聲:“今日,仍是一無所獲啊。”
目前的棋局——白鴻雪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