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平大軍拔營開赴清河城外,無數的器械物資從後方源源不斷的送來。
衝車、撞車、投石車,用於攀爬的雲梯更是數不勝數。
周圍並無樹林,這些器械所用的木材皆是周邊村落百姓的房屋梁柱拆卸而來。
這些百姓,不僅要親自拆掉自己的房屋,還要將其組裝成各種器具送往前線。
“這就是投石車,怎麽用,能打多遠?”
李平指著那個跟放大了的耳杓的東西問道。
“這投石機用人力拉拽拋射巨石,大概能將五十斤的巨石拋射六十丈遠。”
“才兩百米,這麽近?那弓箭的射程呢?”
李平對這個射程顯然不是很滿意。
“若是拋射差不多也是六十丈左右,敵人佔據高處更遠一點。”
“哦,也就是說咱們要用投石機就必須頂著敵人的箭雨才行?”
“也不盡然,咱們可以派遣刀盾兵掩護由弓弩手和他們對射。”
李平搖了搖頭,對這個沒見到時寄予厚望的投石機大為失望,接著請教道。
“雲梯我知道,爬城牆的,衝車和撞車有什麽作用?”
“衝車就是移動高台,用來在上面射擊敵人,並且有攀爬裝置,接觸到城牆時可以源源不斷的輸送士兵,撞車就是用來撞開城門的木樁。”
看出了李平的疑惑,副將貼心的解釋道。
“將軍,其實投石車的作用並不是消滅敵人,而是用於打擊敵軍的士氣,投石車投過去的石頭每一發都能震碎牆郭,一旦砸到人更是只剩肉泥,恐懼之下敵人的士氣很快便會崩潰。”
副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想要用區區幾台投石機砸塌城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用其消滅敵人更是杯水車薪。
“傳令三軍,對三面城牆發動試探性攻擊。”
咚~咚~咚咚咚!
嘟嘟~嘟嘟嘟嘟~!
鼓聲與號角聲響起,李平所屬的南面城牆五百名驍果軍步兵開始衝鋒,在抵達射程後刀盾兵架起盾牆,身後的弓兵開始拋射。
投石機被緩慢的推向前方,遇見壕溝就搭建木橋,直至抵達射程范圍內。
抵達目標位置後,幾十個士兵開始拉拽拋石機頂端的繩索,將拋杆完全彎曲並在炮槽內放置石頭。
三、二、一,放!
齊齊動手,拋杆失去束縛猛的回彈,撞上擋杆後巨石直直飛向城牆。
砰~!
碎屑紛飛,城牆的石製外殼被擊碎。
然而並沒什麽用,城牆的內裡是用夯土夯實的基礎,即便沒有外殼,依舊不會垮塌。
放~!
城牆上防守的一名士兵見天空突然變暗,抬頭看去,只見一巨物朝自己飛來,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
噗嗤~!
此人身體短暫站立,而後癱軟在地,人頭已不翼而飛。
眼見自己的弓箭射過去連給驍果軍撓癢癢都不夠,對方卻能安然無恙的朝自己拋射石頭,城牆上的守軍在接連看到自己的同伴身首異處或砸成爛泥時已經驚恐交加,再無心戀戰。
城內的張金稱得到屬下來報後當即命令城牆上的守軍撤下來,由替補軍隊頂上。
他自以為自己有城牆拱衛,又將將士們篩選過一遍,即便朝廷大軍來攻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他,然而從未正規打過仗的他從來沒想過居然還有拋石機這種能夠攻城的武器。
“快,命城內百姓拆毀民居打造拋石車。”
不作多想,張金稱便有樣學樣的模仿對面。
城外,副將見城牆上的箭矢稀疏,心中斷定對方頂不住壓力已經開始撤退,便提議道。
“將軍,賊軍放棄城牆,趁此良機快派剩下的人奪城。”
嘟嘟~嘟嘟!
“殺!”
剩下的一千多人扛著雲梯就往城牆衝,遇到壕溝直接將雲梯丟到地面,踩著雲梯的橫檔飛速跨越。
沒有任何抵抗,將士們便衝到了城牆下,架起雲梯,驍果軍便開始往上爬。
另一邊一百多將士推著撞車抵達城門,開始奮力的撞擊。
咚!咚!
每一擊都使得城門顫抖,城門後的義軍驚恐之余見長官下令便用巨木抵住城門,防止橫栓被撞斷。
從雲梯爬上城牆的第一人佇立在城牆上高呼道。
“先登者王麻子!”
隨後便被趕來接替的義軍一刀砍在胸口,王麻子不可置信的低頭,見鎧甲上多了一條凹痕,憤怒的撫摸了一下心愛的鎧甲便提刀將來人砍死,隨後跳下城垛,一邊舉起盾牌一邊抵抗衝來的敵軍為自己人爭取上城的機會。
“大王,不好了,敵人攻上了南面城牆,已經鞏固了防線,南門即將失守。”
“什麽?”
張金稱不敢置信,自己兩萬多精兵居然被區區三千人給攻破了,還是守城戰?
“快,令南門城牆上的將士們都退下來,我們和他們打巷戰。”
思考了一會張金稱便想出了自以為很明智的應對方案,心道既然你兵精甲強,老子不和你正面硬鋼,而是打偷襲,看你怎麽辦。
城門破,李平率大軍衝入城中。
視野所及之處無半點人煙,李平疑惑的問向早先進來的將士。
“敵人呢?”
“將軍,他們退下城樓之後就躲入了坊市內,目前應該在各個民居中躲藏。”
“他們似乎想要和我們打巷戰?”副將側過臉提醒道。
“巷戰?”
李平環視四周,視野可及之處皆是木製民居,不由得讓李平想到了一個標語。
‘山上一把火,所長愛上我!’
“告訴搜尋的將士,讓叛賊放下武器投降,否則...燒死他們。”
“不可啊,將軍,城內還有百姓,萬一傷到了士紳,朝廷方面不好交代。”
副將急忙提醒,他可不想自己的仕途跟著李平被毀滅。
“愚蠢!”
李平當即呵斥道。
“指揮攻城我不如你,對於人心,你不如我,你不會挑簡陋的房屋燒嗎?只要讓敵人看到了我們的決心,他們定會投降。”
這一刻的李平,和在尉遲融身邊做後勤時截然不同,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經過了幾次生死,讓李平明白了一個道理,渡人先渡己。
一座坊市內,副將親自站在坊市的坊門口,朝內大喊道。
“裡面的叛賊聽著,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的伎倆,想和老子打巷戰?你們還太嫩了...”
“若再不出來,老子一把火燒死你們。”
眼見喊了半天裡面一點動靜都沒,副將朝身邊的人頷首。
遵令的士兵拔出火箭開始點燃並朝內拋射,一個個舉起火把的將士也衝進坊市卻不進民居,而是將每戶的大門點燃隨後撤離。
僅僅片刻,裡面發出淒慘的叫聲,隨後越來越多。
“啊啊啊啊!”
十幾個活人忍受不了高溫冒著大火衝出了大門,便立即被騎馬巡邏的驍果軍發現直接捅死。
“投降啦,投降啦,將軍不要燒死我們。”
又是十幾個義軍,高舉手中的鋤頭和鐵叉,見驍果軍趕來立即丟掉武器,高呼投降。
太守衙門內,張金稱的親衛匆忙的趕了回來,驚恐的喊道。
“大王,官賊正在城內縱火,南城大半坊市已經被燒毀,那邊的兄弟頂不住已經開始投降了,怎麽辦?”
啪~!
張金稱手中的酒碗跌落在地,碎裂成渣,猛吞了口唾沫,他心道這朝廷官賊果然不同凡響,比自己還狠。
“立即組織嫡系部隊從北門撤離,其余人...讓他們繼續抵抗。”
張金稱為了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撤離時間,果斷的賣掉了一些不重要的義軍。
臨近半晚,張金稱早已從北門逃脫,而清河城的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在得知隋軍會縱火燒坊後那些還沒被燒的坊市內的義軍果斷選擇拋棄民居,選擇在馬路上抱團和隋軍對抗。
“殺~!殺~!殺~!”
隋軍紀律嚴明,步兵人人皆裝備長槍,按照統一的口號一步一殺,一步一停,狹小的街道被直接堵死,任何直面的敵人皆被亂槍捅死。
而驍果軍的騎兵更直接,一個衝鋒義軍根本躲無可躲,重騎兵的鎧甲無視義軍的破銅爛鐵直接殺個對穿也損失不了幾人。
就在義軍被從東南西三個方向逼到城池的中央時,背靠太守衙門的義軍不知誰喊了一聲道。
“他媽的,張金稱那個狗娘養的雜種跑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能抵抗到現在的誰不是義士?誰不是滿腔熱血,然而他們的熱血換來的卻是被自己人無情的拋棄。
啪嗒~!
抱著必死的決心,義軍中一人丟掉了武器,閉上雙眼。
第二人,第三人,最終皆放下了武器, 沒有什麽比失去了希望更令人絕望。
撥開人群,李平策馬來到最前方,手持馬鞭朝義軍指道。
“爾等逆賊,身為大隋子民不思忠君報國,卻聽信妖言犯上作亂,其罪當誅。”
李平的話如同判決,義軍無一人求饒,皆抬起頭顱向天,死也要死的有骨氣。
咱們莊稼漢子不是孬種。
仔細的觀察著眾人的表情,李平從剛才就看出這些人是義軍裡面經過血戰的精銳,若能收為己用再好不過。
便接著道:“然當今天子心系天下,悲憐百姓,知你等皆是被竄逆之輩蠱惑,若你等願為朝廷效令,可饒你等一命。”
“呸~!你妄想。”
其中一人猛的吐了口唾沫,完全不屑。
“爾不知楊玄感之下場忽?為了你的三族,你最好重新組織一下你的語言。”
李平目露凶光,他若不知好歹便拿他來當榜樣。
“我...唉~!”
那人最終歎息一聲,他已經被抓,查到他三族只是時間問題,為了自己的族人,他最終選擇妥協。
畢竟,他們是無辜的,選擇造反的是自己。
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個漢子。
從義軍的角度看來,李平就是助紂為孽的畜生,但從朝廷的視角再看,李平是平亂有功的英雄。
就像朝廷有好人有壞人,就像義軍有屠夫也有真的為了百姓之人。
總之,在其位,謀其政,李平在戰場上的仁慈就是把自己推入火坑,若義軍抓住李平後,下場會比蘇邕好嗎?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