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裂谷,雪漫天地。
嚴冬如獄,冰封乾坤!
離山峰頂,皚皚白雪覆蓋著一座灰黑破舊的木屋,白雪改變了整個世界的顏色,卻難以改變木屋裡的破敗。
破木屋裡一個面容清秀中透著憨厚的青年往柴火堆裡添了兩根木材,薪火燒得很旺卻也無法溫暖這嚴冬。
青年回頭凝重的望著,床上躺著那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擔心他熬不過這場罕見的大雪。
離山地處南郡,一年四季氣候宜人,離山乃南郡崇山峻嶺之巔較冷些,縱然如此往年冬季也只是偶見小雨雪,誰知今年竟然罕見的下起了連綿大雪。
青年見老人嘴角抖動著似乎有話要說,趕緊靠近彎腰傾聽:“小……小謙……兒,爺爺要走了,你……你好好的照顧自己。哎!這面相、心性在以前師門在,就……就是祖師爺賞飯吃。
可惜我師門得罪了權勢滔天之人,你以後千萬不要有所瓜葛,不……然會有滅頂之災,你記得千萬不要給爺爺立碑,爺……”。說到這裡老人喘不過氣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過了一會老人氣若遊絲,連“嗬嗬”的聲音也發不出來了,慢慢的他閉上了眼睛漸漸沒了生息。
青年名叫陸謙,是老爺子晚年收留的義孫,這離山上並無他人只有祖孫二人在此相依為命。
屋裡的人走了,外面的風雪也停了。
“賊老天,熬死了我爺爺你才肯罷休是吧?啊……!”看陸謙朝天怒吼!
咆哮了一陣,回應陸謙的只有那無盡的寂靜,和無邊無際的慘白。
沒有法事更沒有葬禮,陸謙依照爺爺的囑咐:火化,不立碑、不堆墳包。
火化後草草埋葬了爺爺的骨灰,既然不能堆墳包就在上面種植了一顆樹乾有碗口大的松樹,陸謙又灑上厚厚一層白雪。誰也看不出來這是座新墳。
看著松樹陸謙喃喃自語:“爺爺,你師門到底是哪個啊,又惹了什麽樣的厲害人物,死了還害怕成這樣?
哎!我知道您老人家是害怕連累了我所以不肯告訴我。
爺爺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至死你連自己姓名都不肯告訴我,世上真有這麽可怕的人嗎?
我會聽您的話好好活著,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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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當初全門被仇人追殺,只剩他一人逃到這鳥不拉屎的離山峰苟延殘喘。開始總想著日後為同門兄弟姐妹們復仇,
後來想明白了,那仇家權柄滔天,自己找上人家無異於蚍蜉撼樹,從此便絕了復仇的心思。
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七歲的陸謙來到了離山峰。
十年前離山腳下住著幾十戶的陸氏一族,生活雖然不算富足,但是這裡偏安一隅之地;遠離塵世喧囂自然也不受戰火波及,日子過得也算安逸。
七歲的陸謙無憂無慮,過著下河摸魚上山掏鳥窩的童年。這一天陸謙上山看到了一隻全身金黃無比華麗的小鳥,就想要抓回家養著,他一路尾隨而去。
一路追著華麗的鳥兒陸謙忽略了天上己是烏雲密布,金黃鳥沿著山谷飛去,然後又飛進了一個山洞裡,小陸謙大喜過望。
只要鳥兒進了山洞,他有把握逮住這隻鳥。他采了很多的樹枝封住洞口,這鳥兒就是甕中之鱉。
“劈啪……轟隆!轟隆!”進入山洞之後外面頃刻間雷電交加,小陸謙卻並不害怕,他有經驗知道大雨往往來得急去的也快,逮住小鳥在山洞躲一陣就可以回家了。
山洞很大,小陸謙轉悠了幾遍除了不知道誰留在這裡的一小堆黃精,就是很多漂亮的石筍和一條暗河,其余什麽都沒有。
奇怪的是就連小鳥也沒有了影蹤,不知哪裡去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谷下面隨時都會山洪暴發,暫時肯定回不了家,還好山洞地勢較高不怕山洪灌進來。
小陸謙很是鬱悶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等著雨停了。
不知道誰把天捅了個大窟窿,暴雨連著下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停的意思,小陸謙不敢冒著這麽大的雨回家。
在南方要是遇到連綿大雨,山上很容易泥石流滑坡,去年陸謙隔壁家的小叔就是冒著連夜的大雨趕路,結果被泥石流給埋了。
三天不能回家,慶幸的是洞裡還有黃精可以充饑,其間居然還有幾隻小動物進來躲雨,都被他打了牙祭。
除了惦記爹娘憂心自己,陸謙小日子過得還很愜意,山裡的孩子膽子都很大。
第四天總算雨過天晴,小陸謙還是不敢下山,這時候被大雨浸泡了幾天的泥土松軟、山石開始松動,最是容易山體滑坡。
待到第五天,小陸謙才小心翼翼的下山去。
到了小村口,小陸謙驚呆了。自己的家不見了,整個村莊都不見了。村裡的左右兩座山只剩一半,左右兩邊的半座山都滑了下來把整個村莊掩埋了。
無助的小陸謙看著山一樣高的土堆,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長時間,聽到遠處傳來的獸吼鳥鳴,小陸謙開始害怕起來。
離山村偏僻荒涼,現在孤身一人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如果還留在這裡,就算不野狼叼走也會活活餓死。
以前大人說什麽野獸鬼神的時候,小陸謙雖然有點害怕,白天依舊上山掏鳥蛋下河去摸魚。
可是現在他感覺整個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了,莫名的恐懼升起再也放不下。
七歲的小陸謙從來沒有去過村子以外的地方,只知道離山峰頂上住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生存的本能驅使他去尋找這附近唯一能幫到自己的人。
由於十分害怕小陸謙一路發足狂奔,上山的路需要慢慢攀登,走得急了走不了多遠就氣喘籲籲。
可是他依舊不敢停下來,放慢了速度努力的向上攀爬。走到後面體力不支他依舊沒有停下,四腳著地朝峰頂爬去。
陸謙不斷告訴自己就快到了,再累他都不敢停下。
精疲力盡的時候小陸謙總算看到一座破舊的小木屋,看到了希望他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仰面朝天呼呼喘著粗氣,連呻吟都感到無力。
“汪汪汪!”
一隻黃狗發現了陌生人,狂吠不止。
“吱……呀……!”木屋的門被推開,一個老人聽到犬吠走了出來,便看到山路上躺著一個男孩。
老人見到滿身泥水、衣衫襤褸的陸謙,十分的訝異。趕緊把孩子抱進屋裡,等小陸謙緩過勁來才細細問明緣由。
“你家大人都沒了,你可還有親戚投奔?”老人慈祥的看著陸謙。
陸謙抱著老人哭訴:“爺爺,我現在和您一樣都是沒有親人了,如果您老人家願意的話就收下我這個孫子,我為爺爺養老送終披麻戴孝。”
老人思忖著:“這孩子聰慧,初逢家中慘變很多人肯定會手足無措,他卻知道我這孤寡老人家想要什麽,不但說話條理清晰、還能直中要害讓別人很難拒絕。而不是只知道哭哭啼啼求人同情憐憫。”
老人認真的問道:“你願意跟著我這個糟老頭子?我這可是清苦得很?要不我送你下山給你找個好人家收留。”
見老人肯收留自己小陸千趕緊抓著這根救命稻草:“爺爺,我就是個窮人家的娃,現在又沒了爹娘您老人家只要不嫌棄我,您就是我親爺爺。”
老人欣然接受,從此離山頂上一老一少一黃狗相依為命。
老人不但識文斷字、武功了得,還洞察人心。他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
老人不肯把自己的姓名告訴陸謙,所以陸謙就是想要立碑都不知道碑文怎麽寫。
千山暮雪!
萬裡素縞!
一座破屋!
一個少年!
一隻黃狗!
一株新松!
一抔黃土,了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