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嗎?!
趙昊聽到李斯的話,忍不住拿出瓜子,放進嘴裡,如兔子一般,‘哢嚓哢嚓’的狂嗑。
一旁的胡亥聽到動靜,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不禁咽了口唾沫,然後哼哼兩聲,不再看他。
與此同時,大殿內的博士們,呆若木雞,腦袋一片空白。
然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斯又冷冷的道:“文字是思想的載體,世人讀書識字,皆以百家典籍學習,我大秦已然開始統一文字,就不需要其他的典籍!”
“是以,某覺得,統一思想最簡單的辦法,當如此!”
話到這裡,李斯轉身面向嬴政,正色道:“陛下,臣請奏:舉凡史書,非秦記者皆燒之!”
“除博士宮典藏書除外,不得讓任何人私藏詩,書,以及百家論證典籍。但凡種種,應悉數上交官署,一體燒之!”
“敢有以詩,書攻訐朝政者,皆斬首示眾!”
“敢有以古非今者,抄家滅族!”
“官吏見而不舉者,連坐同罪!”
“令三十日內有藏書不交者黥刑苦役!”
“凡書只要不涉及政事,皆可保留!”
“民欲學法令,以吏為師,以法為教!”
這番言論在大殿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不僅博士宮眾博士,就連帝國老臣,皇子王孫都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他們想要發出聲音,但因為李斯的話太過震撼,使他們根本無法言語。
如果說周青臣等七十三位博士請修《新秦治國大典》,有複辟之嫌,讓帝國老臣們由衷讚同,那這焚書之舉,則或多或少有些過火了。
誰都知道,自商君變法開始,秦國一直有焚書的法令,但商君去世之後,這條法令已然形同虛設。
也就是說,始皇帝之前的五代秦王,也只有秦孝公時期,有過一次焚書。
但,那是為了推行商鞅的變法。
遠沒有李斯今日奏請的瘋狂。
這簡直是鋪天蓋地的滅學政策。
畢竟,秦國歷來被關東六國視為虎狼,所以老秦人更加敬重文明的發展,不斷引進六國人才。
老秦人對書的渴望,對讀書人的敬重,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這也使得老秦人奮發圖強,最終用血肉統一了關東六國。
然而,李斯的做法,實在有些冷酷無情。
盡管從統一思想的角度來說,他的做法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有些偏激罷了。
“李廷尉的奏請,諸位可有異議?”
嬴政的話猶如天外傳來一般,點醒了還在震驚的眾人。
“不可啊陛下!”
孔鮒率先回過神來,撲通跪倒在地,朝嬴政哭訴道:“此等滅絕文明,滅絕人性,滅絕天理之舉,萬萬不可啊陛下!”
“呵!”
嬴政呵了一聲,冷笑道:“燒個書就滅絕天理了?你儒家代表天理嗎?儒家經典就是文明嗎?儒家之人就代表人性嗎?
要說人性,那些六國貴族兼並土地,坑害百姓,有人性嗎?”
“這不就是你們推崇的王道治國嗎?難不成王道就是所謂的天理?好大的口氣!”
“陛下,就算您不讚同王道治國,也不該讚同李斯的瘋狂之舉啊!”老丞相王綰痛心疾首道。
“誰說朕讚同了?你們若想反駁李斯,盡管說來,朕都聽著!”
嬴政冷著臉道:“若反駁不了,朕就同意李斯之請,朕還不信了,沒有這所謂的天,沒有這所謂的理,朕的帝國會塌了!”
此話落點,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突兀響徹大殿。
“如果秦王真不信天理昭昭,那你的帝國,命數已盡!”
臥槽!
來了來了,不要命的來了!
好刺激啊!
趙昊聽到這個聲音,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用猜也知道,這個人是淳於越。
只聽淳於越的話音剛剛落下,整個大殿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露出驚駭的表情,目瞪口呆的望向人群中的淳於越。
只見他杵著一根拐杖,一襲青色儒袍,傲然挺立在原地,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
“你說什麽?”
嬴政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的盯著淳於越,渾身散發出的殺意,讓伺候他的趙高,以及周身的帝國重臣,無不臉色突變。
他們不知多少年沒見嬴政如此憤怒了。
要知道,嬴政統一六國之前,一直都是以大度著稱的。
當初尉繚跟別人說他壞話,他都一笑了之,反而重用尉繚,使尉繚擔任國尉一職。
可如今,淳於越之言,連大度的嬴政都忍不了了。
由此可見,這言論是多麽的駭然。
這淳於越瘋了嗎?
他怎麽敢的啊!
不要命了嗎?!
是的,淳於越在聽到李斯那番言論後,就已經瘋了。
他辛苦籌謀的《新秦治國大典》,不但沒引起嬴政的重視,反遭帝國老臣的抨擊。
心態崩了。
這些根本不懂治國的蟲豸,跟那黃口小兒一樣,只會說一些奸邪之論。
與他們謀國,不如死了算了。
還有李斯這個混帳東西,滅絕文明,滅絕天理,簡直毫無人性,這樣的人高居廟堂,哪有不亡國的道理。
“天道昭昭,正道昭昭,王道昭昭,若不敬天道,不遵正道,不行王道,就算商湯周武,也亡於帝辛姬延!”
淳於越毫不畏懼的對視嬴政,冷笑著反問:“秦王能統一天下,威震海內,難道你的子孫也如你一般嗎?”
“臣可教習過你諸位皇子, 他們的才具,在臣看來,不過爾爾!”
此話一出,眾人驚詫。
特別是公子良,更是憤然起身,暴喝一聲:“大膽!”
“大膽?”淳於越不屑一笑,扭頭看向公子良:“為師難道有說錯?就你那點才具,連酒囊飯袋都不如!”
“你!”
公子良氣得渾身發抖,面色鐵青,其余皇子王孫,更是咬牙切齒,怒視淳於越。
但,他們卻無法反駁淳於越,因為比起在場的眾人,淳於越是真的了解他們。
所謂知徒莫若師,大概就是如此。
然而,公子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嬴政又何嘗不是。
這就好比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當眾批評某位家長的孩子。
那位家長再憤怒,也只能先忍著。
若淳於越攻訐其他方面,嬴政大可反駁對方,甚至大開殺戒。
但淳於越攻訐自己的學生,他卻無言以對。
因為比起淳於越對他兒子的了解,他顯然不如。
就在淳於越志得意滿之際,趙昊倏地站了出來:“你說我皇兄們不過爾爾,酒囊飯袋,那你可曾記得教過我?”
“伱鼓吹王道,尊崇天理,那實行王道的六國,是被誰滅的?是天理嗎?
不!是我大秦!”
“好!”
剛才被淳於越氣得牙癢癢的皇子王孫,以及敢怒不敢言的帝國老臣,皆拍案讚歎。
嬴政見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是啊,朕可不止一個兒子!
這不還有個好大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