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幾人便進深山了。
肖守通因為腿腳不好,很少一同入深山,除去打理幾塊菜地,他更多的時間是在讀書。
這些年,只要下山,賣東西的錢他就會買書,寧願吃得少一些,穿得差一些。因為他骨子裡的文人書生氣息一直沒有改變。
進山用的器具都是木質或者竹製的,造型也很簡單,就是將一頭削尖,用以投擲或者刺殺,而用來捕獸的鐵具是沒有的,因為遇到野豬這些跑得快的,一下子擒不住,投擲扎到它們身上的鐵具頭子可能就沒了,得不償失。
這些都是最原始的捕獵工具,說是捕獵,其實十去九空,荒野求生,哪有那麽容易。何況這群人也不是專業獵戶。
靠打獵肯定是不如采摘現成的菇類或者抓蜈蚣來得容易和保險。
就拿野雞來說,也不可能坐在那裡等你,一聽到聲響早早就飛走了。運氣好,撿一些野雞野鳥蛋還是有的。
捕抓野雞的方法也很多種,比如撒谷粒吸引野雞後用網收捕,或者用活套布置陷阱,還有用酒泡米,待到野雞吃醉暈眩了,直接上前抓捕。
但糧食都不夠吃,哪有余糧來捕雞,更別說酒泡米了。他們只能下活套,陳九四會模仿雌野雞的叫聲,以此吸引來雄野雞,一旦雞腳踩進活套內,就會越收越緊。
後山之中全是遮天的大樹,要不就是上參天,有大腿一般粗的竹子,給人隔離天日的感覺。
但有陳文川在,一路上倒也不顯得無聊,他一個勁地說著山下的繁華景象,對第二日的進城充滿著期待。
因為肖倚樓從小身子弱的原因,不管是下山混到城裡去逛逛,還是進深山去捕獵,都沒有陳文川次數多。
這個時候,陳文川就充當起了老師,不斷說著山下的趣事。
“城裡的女子可漂亮了,那個什麽柳煙巷子裡,都是標志的姑娘。有的直接就在街上請人進去聽曲喝酒呢!”
“你怎知道的?”
“我爹帶我入城,每次都會去那裡送點山貨,然後讓我在巷子口等他!我閑來無事,自然閑逛一下!不過那裡的人都不怎理會我!”陳文川歎息一聲,“哎,這算算都要小半年沒去過咯,還有...”
“行了,你個小兔崽子說這麽沒用的幹什麽?”陳九四終於忍不住了,回頭怒罵道。
“好了,不說了!不過下次你送貨也送久一點,讓我多逛一下。要不就帶我一起去,我想站在一邊聽聽小曲也是好的!”
“想什麽想,想都不可以!”陳九四好似不想這個呆子繼續瞎扯,隻得轉移一下話題,一本正經吩咐起進城的事宜,“如果明日城門吏看守得嚴,我們就別進城了,安全第一。不過帶的貨都要再辛苦背回來,不能低價賣掉,城外的一些黑心販子壞得很,有我一同隨行還好,肯定坑不了你們!”
“爹,你說我們要賣多少條蜈蚣,才能到那個巷子裡去喝酒聽曲啊!”
“閉嘴!胡子都沒長全,盡想著這些,一路哇哇哇地吵,野雞都讓你給嚇跑了!”
肖倚樓努力憋住不笑,默默低著頭跟著這對父子,這時的陳文川該是還沒懂事,單純得很。
一小段的安靜,陳文川又憋不住了。
“爹,下次你親自下山,給小樓和妹子去看看先生,算算姻緣,如果合適,就扯上一些紅布,把事兒辦了!”
肖倚樓一聽仰頭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陳九四。
陳九四對這門親事自然不反對,都是山間草寇,他沒得選,而且肖家曾經還是顯赫人家,肖秀才父子也是有文化的人。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但好歹人家做過鳳凰不是。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休要胡說,嫁娶的主動權在男方,這事哪能我們說了算!”
“怎麽不行啊?”陳文川側過頭問道,“小樓,你說,你喜不喜歡我妹子!想不想娶她,只要你開口。”
肖倚樓被這一問,心頭倒是一熱,前世自己也沒結婚,剛大學畢業出來工作兩年,一直忙於事業,若不是因為陪客戶飲多了,自己也不會莫名其妙到了大明。
這一下子就有人來問要老婆不要,這該如何回答。
因為帶著宿主的記憶,自己從小就和霜兒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霜兒善良溫柔,勤勞單純,更重要的是漸知人事的霜兒生得漂亮水靈,話語間的少女嬌羞讓人迷醉。
可成家立業,到底是先成家還是先立業,現在自己的身份,能給霜兒一個好的未來嗎?
“小樓?嘿!你這小子,就知道笑,你倒是說話啊!”
真是好,不談房子不談車,肖倚樓被這樸實無華的嫁娶觀念給感動,不過講究門當戶對是自古以來恆久不變的,大家都是窮苦人,自然只能這樣。
陳家的情況,霜兒想嫁個好人家,難,要麽就是被賣去好人家做個下人,或者做個受氣的妾,那還不如兩家合一家。
“待我在那德安城置了宅子再說吧,我連房子都沒有,談什麽娶霜兒!”
“城裡置宅子?”陳文川瞪大眼睛,一口口水咽下去差點給嗆出聲,“你要置多大的宅子?”
“有正房有廂房,最好是在街市上,帶門市的!”
這是肖倚樓在現世的願望, 買上一個大大的房子和商鋪,自己安心工作,老婆開開自由的店,照顧家庭和孩子。
本來靠著努力,已經攢了三十幾萬,現在到了大明,那些錢只能躺在冰冷的卡裡了。
“你小子,我發現你病好了以後,心越來越野啊,你知道那要多少銀子嗎?”
“要多少銀子?”
“要...”陳文川一下子答不上來,“爹,告訴他,要多少銀子,好讓他知道這世間的艱難!”
陳九四這時也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說道起來,“小樓敢想是好的,但是那也太遙遠了,呵,這種宅子,就是附街的估計也要五六十兩!”
“聽到沒!五六十兩!”陳文川盤算起來,“這要賣多少年的蜈蚣啊?反正這輩子別想了!”
“你就準備一直在在山裡抓蜈蚣了?太祖皇帝以前還是個放牛的呢!後來做了皇帝,我就想著置一套宅子也實現不了?”
“你要是真能在城裡置了宅子,我就...”
“如何?”
“雖然我還長你幾個月,但也認你做大哥!”
“哈哈...”肖倚樓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弟是做定了!”
“那我給你打理鋪子,你說我們賣什麽好?”
“噓!前面有聲音!”肖倚樓突然警覺地向兩人說道。
陳文川立刻停止了碎碎念,幾人皺起眉頭互相看了看,然後輕手輕腳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
撥開一片半人高的雜草,十幾丈開外,只見兩人穿著打扮華麗的人被三個惡漢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