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中不乏築京觀的記載。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皇甫嵩在曲陽斬殺黃巾軍3萬多，俘虜六萬左右。為了震懾流民，皇甫嵩下令殺了所有戰俘，以這十萬人的屍體築成京觀。

　　但那都是戰爭的產物。

　　此刻出現在陸炳眼前的萬具白骨，盡管身份未明，但陸炳可以肯定，死者都是普通人。

　　屍骨上僅僅鋪著幾寸厚的泥土，若是暴雨下得急一點，便能將土下的白骨衝出來。

　　更何況，部分骨架上還連著沒有完全腐爛的皮肉，發出陣陣惡劣的臭味。

　　外表看起來如同皇宮的衡王府，內部卻是殺人埋骨的地獄，若非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這一切。

　　魯琿和譚百戶跑到陸炳身邊。

　　兩人面色如土，不比禁衛軍好到哪裡去。

　　“陸大人，這實在是太詭異了，莫非青州城得了瘟疫，沒有地方掩埋死屍，所以全都埋進了衡王府?”

　　魯琿的揣測很快被譚百戶打破:“朱祐楎哪會這麽好心?再說，若真是瘟疫，也當是大火焚燒，而不是就地掩埋。”

　　“卑職真的想不通。”

　　“他奶奶的，俺老譚活了四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屍體堆在一起，青州也太邪門了。”

　　早在看見屍骨的那刻起，陸炳便發動了「煉神真訣」，感知附近的一切。

　　除了新近死掉的數百靈魂，流連在王府上空不去，整個青州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氣息，甚至連那股附身於朱祐楎的妖氣也消失了。

　　可惜人鬼殊途，他的「煉神真訣」隻對活物起作用，不能讀取死人的腦海信息。

　　“陸大人，接下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晚餐肯定是吃不成了。”

　　“嘔~”

　　聽到吃晚餐，再想起那成千上萬具屍骨，譚百戶也忍不住吐了。

　　“陸大人指揮若定，卑職……著實佩服。”

　　“留一部分禁衛軍在這裡，其余的由你與魯琿帶隊，分別去青州府衙門和街市，收集當地官員與百姓的口供。”

　　“是！”

　　魯琿和譚百戶恨不得多生兩條腿，立刻領著人跑遠了。

　　陸炳走進衡王府後院，只見幾名拿著畫像的禁衛軍正在翻看屍體，一一比對樣貌。

　　“找到朱厚熑了嗎?”

　　“回稟陸大人，衡王妃、衡王四子朱厚煐、五子朱厚炳、六子朱厚煃，屍首皆在此地，但衡王世子朱厚燆與三子朱厚熑，尚未找到。”

　　“繼續找。”

　　“是！”

　　想不到朱厚熑這麽能跑。

　　有了朱祐楎被妖怪附身的前車之鑒，陸炳懷疑朱厚熑也不是尋常人，或許城門的戰鬥一打響，他就趁亂溜走了。

　　這反而引起了陸炳的一絲興趣。

　　在他漫長的修煉過程中，並非沒有見過山精野魅，不過都是些未成氣候的小妖，那點妖力也基本上被他吸幹了。

　　附身於朱祐楎的不知是何方妖怪，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脫，倒還有些道行。

　　陸炳暗自冷笑，想吃自己的官氣?自己還想吃妖怪們的妖力呢！

　　據說妖怪修煉五百年可結出內丹，修煉千年可化身人形，若是煉化幾顆妖怪內丹，自己的修為應該有巨大的提升吧。

　　想到這裡，陸炳心頭火熱起來。

　　慌亂的一夜過去。

　　天色微明時，譚百戶驅趕著一群青州府的官員來了。

　　不久，魯琿也帶著十多名百姓來到王府門前。

　　“陸大人，這些官員寧肯死也不願在夜裡出門。”

　　“百姓也是，卑職不好真的砍了他們的腦袋。”

　　陸炳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這群官員和百姓，個個身上都有被毆打的血跡，看來夜裡出行比死更讓他們畏懼。

　　“開始吧。”

　　魯琿提氣大喝一聲:“錦衣衛奉旨辦理朱祐楎謀逆案，現在開始問話，爾等若有半句不實之詞，錦衣衛有權將你們就地正法。”

　　這時，一股晨風吹來，挾帶著濃濃的腥臭味。

　　聞到這股屍臭味，所有的官員與百姓立即匍匐在地上呯呯磕頭。

　　其中更有一人爬到陸炳腳下，抱著他的腳踝大哭道:“錦衣衛的大人救命啊！救救青州的百姓，我們快要被吃光了！”

　　“什麽意思?”

　　“下官乃是青州知府林文沛，衡王府有妖怪啊，一到晚上妖怪就會跑出王府，到大街上抓人來吃。”

　　譚百戶聽到這話，氣得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好你個林文沛，你身為一府的父母官，食皇祿受皇恩，理應報效國家造福地方，可你倒好，朱祐楎的謀逆不僅不向上奏報，現在還妖言惑眾！”

　　林文沛為正四品知府，此刻卻不敢反駁譚百戶這名六品武官，只是一味抱著陸炳哭訴。

　　“大人有所不知啊，下官若是上往奏報，下官早就變成這王府裡的一具白骨了。”

　　“我看你早與朱祐楎坑瀣一氣，為了替自己脫罪，在這裡胡言亂語！”

　　“讓他說下去。 ”

　　陸炳揮手阻扯譚百戶繼續打人，青州的狀況的確出乎他的意料，若說妖怪吃人，也不是不可能。

　　“大人，這裡所有的同僚與父老都可以替下官做證，衡王府裡的確養著妖怪。”

　　跪著的青州官員與百姓紛紛點頭:“下官替林大人做證，我們青州府衙不少官員都被吃掉了。”

　　“小老兒也替林知府做證，我們這條街上現在十室九空，跑的跑了，吃的吃了，小老兒是沒地方跑才留在這裡的。”

　　“回大人，小人的姐姐、姐夫和孩子，全都被妖怪抓去吃了，請大人為我們青州百姓除害啊！”

　　聽到這些話，禁衛軍們個個目瞪口呆。

　　唯有譚百戶不信邪，刷地抽出腰刀，狠狠劈向空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來妖魔鬼怪?若真是有妖，譚某這口刀也要將它斬了！”

　　林文沛抽泣道:“下官為正德年間的進士，自小讀聖賢書，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道理自然是懂的，但下官落到青州，真是叫天不應，叫地無門啊！”

　　陸炳掃過他的腦識，感知到林文沛並沒有說謊。

　　“說點有用的吧，除了知道衡王府有妖怪，你還知道什麽?”

　　林文沛回憶了半天，總算想起一件事:

　　“那是衡王的四十大壽，他喝多了些，無意中說出一句話，當時下官不以為然，現在回想起來，正是從那天之後，青州府的官員才一個接著一個的失蹤。”

　　“他說了什麽?”

　　“他說國有龍氣，官有運道，民有命力，都是大補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