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府校場,西擂。
“嗖,嗖!”
打馬而上,一氣呵成,張弓搭箭,射落箭靶!
聽到一側傳喚官高呼甲等,
來自神京的江奕,擦去額角汗水,尚有幾分稚嫩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
家道中落,凌霄閣爵位,不到一定的修為,是不允許繼承的。
大昭以武至上,小官小吏,或許可余蔭子孫,但作為肩挑重擔的世襲王侯,公伯之流...
則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沒有什麽世襲罔替的說法!
將門貴種,能一直貴下去,有著驕橫的資本,也是後代爭氣,能將資源轉化,添為修為。
若是不爭氣...
就會像是他父輩這樣,爵位斷在了凌霄閣中,空置懸掛,無人能承!
連帶著到了他這一輩,為了爭奪資源,都得千裡迢迢,跑到這祖籍梧桐府來,隻為一搏府魁首才能觸及的兵家聖地,參悟‘武廟’的資格!
因為相傳,
武廟之中,供奉著大昭歷代以來的一縷‘英靈’,他們將自己曾經的精氣神與痕跡,鍛造在了一柱柱雕塑像上。
若能得到其一的認可,
甚至,能夠繼承他們曾經的‘稟賦’!
大昭立下的那時候,局勢是多麽艱難啊,在那種境遇之下,哪一個崛起的,都是不世之英傑。
哪怕只能有一成,也足以叫他中興家業,繼承祖宗余蔭了。
更為關鍵的是,其中有些,更是成為了‘神京’之中跺一跺腳,就能叫局勢抖三抖的大人物,要是能和他們搭上千絲萬縷的關系...
莫說中興,
就算是超越往昔,也未必不可!
“謝府宋柴薪,技藝關:甲等!”傳喚官的聲音再度響起。
謝府宋柴薪?
那個半妖麽...
江奕心頭聞言一驚,循聲望去,
便看到了鋼筋鐵骨,箭矢如星落的宋柴薪,不禁抿唇,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威脅。
但...
他這一步,要是邁不過去。
還談何成為名副其實的‘小爵爺’?!
...
另一側,東擂!
“喝!”
許作戎吐氣如箭,氣血搬運,將渾身狀態提升到了最高。
聽到那一聲聲甚麽‘甲等、乙等’,諸如此流的言語,聲聲不絕,卻惹不得他眼皮輕抬分毫。
江奕。
宋柴薪。
一道道名諱自他耳畔過去。
也沒有叫他投去目光。
別人成績再好,難不成多去看上幾眼,就能降龍伏虎,叫人心生膽怯嗎?
並不!
有那個時間,不如將自己的底子與狀態,提升到最高。
然後一鼓作氣,打穿擂台,在三關最重要的‘比鬥’之關,堂堂正正的站到最後,才是正道。
至於輸了的話...
也沒什麽。
他許作戎自‘鎮妖長城’而來,為的不是貪圖前十席位,為官一方,他要的,是親入武廟,繼承那位的一縷‘神念’,以拜入門中!
若是做不到,
那便打道回府,繼續殺妖磨練,就是了。
有大賢曾說,勝敗乃兵家常事。
根基不斷,
人生處處是青山!
更何況,
他根本不覺得,一個神京來的貴胄子,還有一個妖魔血的半妖,能勝了他!
...
【你以‘甲等’評級,踏破技藝關隘,列為上等,位居前三!】
【按照規矩,前二關‘狩獵’、‘技藝’,共計篩選三十六人,參與最後的‘比鬥’,決出前十席位。】
【比鬥共計四輪,采取二晉一製,三十六人晉級十八人、十八人晉級九人,而作為前三,第二輪後,若未曾淘汰,你與江奕、許作戎將輪空一次,由剩下的六人決出三人,與你們拚出第四輪。】
【當天色漸暮,大日夕斜,】
【你以煌煌拳道,將一位也算不錯的武夫打下擂台,他是這一次佔據席位的前六,但...】
【也只能是前六了。】
【當一層黃昏與水火仙衣一般,披在你的身上。】
【你環視四顧,三座擂台,除卻你之外,果不其然,只剩下了那最後的江奕、許作戎。】
【於是,你思索了片刻,灑然一笑,走下擂台,在傳喚官還未指明前三誰先比鬥,誰來輪空之時...】
【你已躍上高台,拳鋒直指江奕!】
【選他,並非是你覺得他較弱,只不過是你閑暇之時,取出了一枚銅錢,當著眾目睽睽的面,拋在了正面,隨即便選擇了江奕,僅此而已。】
【你的舉動,並未遮掩,也叫這位神京的貴胄子驚愕過後,不怒反笑:“好鋒芒!就算是與神京之中,那些將門虎種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讓了!”】
【說罷,他根本未曾猶豫,抽出腰間劍,揮手便有火光附著,儼然是劍技入了‘意境’,同時一層薄薄的氣,也覆蓋於劍刃體表,徑直向你攻殺而來!】
【周天采氣、劍意悟出,這就是江奕,遠超歷代府魁首,若是往前數三代,往後數三代,魁首毫無意外,都將是他,但是...】
【偏偏,叫他遇見了你。】
【想要在武關築基,得到‘正宗’拳種認可,潛移默化改善身軀的...幾乎寥寥無幾。】
【因為武關築基,比大先天得到‘拳道’、‘劍道’之流認可的難度,是十倍之差,所以哪怕出身高貴,也是白搭。】
【你雖未曾修成‘烽火狼煙’,但已凝拳種,天然立意就高出了‘名門’拳術一成。】
【江奕劍招鋒芒畢露,可畢竟沒有練到最高的‘武道天相’,不能做到一力破萬法。】
【半炷香,僅僅半炷香!】
【當劍意在拳鋒之下支離破碎,】
【同時‘破碎’的,還有一顆似驕陽般升起的道心。】
【但你的步履,卻未曾在這停歇。】
【畢竟敗在你手裡的敵人,只會看著你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你將目光投向抱臂而望,擰眉沉思的許作戎,毫不猶豫,一鼓作氣,飛身揮拳砸去!】
【此刻,你心中念我唯一,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贏!】
【而那人則緩緩拔出了刀。】
【不出意外的,他也悟出了意境,而且采氣大成,你陷入了苦戰,甚至落入下風,節節敗退。】
【當實戰、經驗、技藝、境界,都與敵手不分伯仲,甚至被敵超越的時候,勝利的天秤自然傾斜。】
【可都已經走到了這兒了...】
【你不會甘心。】
【血脈裡屬於蛟龍的一部分,雖不被你承認,但它卻與你血脈相連。】
【你流淌著自認為的罪血,】
【雙眸之間...逐漸浮上了近乎搏命的偏執!】
呼呼呼!!
校場旌旗如林,夕陽下,長風浩蕩!
宋柴薪渾身刀傷密密麻麻,鮮血淋漓,任是水火仙衣,也無法將那鋒利的長刀盡數攔下。
許作戎眉頭緊緊皺著,整個人結成了兵家最為常見,如同龜蛇盤結的守禦勢態,以長刀看向眼前的敵人。
不,說是敵人。
可他的脊背之上,卻仿佛披上了一頭擇人欲噬的蛟龍!
這叫做宋柴薪的,根本不是在比鬥!
他是在搏命!
刺啦!
眼前矯健的少年一個彈跳,粗壯手臂一提,露出了右肩一大片破綻,見此機會,許作戎毫不遲疑,再給宋柴薪添了一記刀傷。
但是!
咚!
“嗚哇!”才剛劈出一刀的許作戎,面色一白,前胸當即被狠狠擂了一拳,砸的五髒六腑險些移位!
以傷換傷!
他退後兩步,可那本該受傷比他還重的家夥,竟咧開了嘴,笑出了聲:“你是我練拳六月以來,第一個想贏了的人。”
六月?
千分之一個刹那,許作戎面色一愣。
你鬧呢!
他磨練十載,方成此刀!
你六月練拳,真當自己生而知之?
然而還不待許作戎回應,一雙充斥血紅之色的冰冷瞳孔掃來,當即叫他心中一凜。
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家夥,是半妖!
宋柴薪的體魄,要比自己更強!
可那能怎麽辦,自己已經拚上了一切手段,難道要認輸不成?
怎麽甘心啊!
這樣想著,
哪怕有生命威脅,但事前想過的所謂‘青山’,早已刹那之間,便被許作戎拋擲腦後。
於是,
夕陽照耀之下。
砰砰砰!!
嘩嘩嘩!!
拳鋒刀影交錯。
兩道人影周身傷痕累累。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甚至比妖魔都要更加妖魔。
直看得來自神京的江奕,雙目愣愣。
他終於知道...
他輸在哪裡了。
他,沒有賭上性命的決心,滿腦子都是複興榮光,可卻忘記了,武夫的一切,都要去拿命爭!
這一點都做不到,
如何能比得上這二人?
直到————
鐺!
一拳!
逮住許作戎人軀的極限,宋柴薪獰笑一聲,敲在了他頭蓋骨上,稍稍留手三分,終於在接近力竭之時...
將他做倒!
“咚!”
沉重的悶聲,在擂台響起。
許作戎兩眼一暈,人已昏迷。
而宋柴薪留手三分的動作,也叫幾乎站起的項逐鹿、林紹,複又坐了回去。
臨坐下時,項逐鹿震驚之余,還不忘向著右側笑道:
“如何?”
“本官說了,拭目以待!”
對此,那中年指揮使板著臉,隻‘哼’了一聲,未曾言語。
反而是中間的府尊白秋意眼神發亮,老臉上笑呵呵的,仿佛看到了什麽稀世瑰寶一樣:
“不錯,不錯!”
“做了這麽多年府尊,這三個苗子,是老夫見到最好的。”
“能記名作為他們的‘座師’,榮幸,榮幸啊!”
而擂台上。
宋柴薪早已筋疲力竭,站不住樁身。
直到傳喚官宣起了府尊白秋意的口令,在模糊之余,聽到了那一句:
“梧桐府當代魁首————”
“謝家,宋柴薪!”
後!
方才徹底支撐不住,將要倒地。
本來以為,也會如同許作戎一樣,孤身一人孤零零的,一頭悶倒在擂台上。
結果沒想到,
距離最近的觀摩席上,一道玲瓏倩影腳步輕盈,飛身過來,一把就將他給扶住,硬拖下了擂台。
阮秀秀複雜的看著眼前少年,滿身血汙,潔淨如瓷器的纖細手臂,猶豫了下,還是撚起衣袖,為他擦拭了下面龐。
看到那一張既邪性、又剛毅中摻雜了幾分凌厲的俊朗容顏。
想起方才那一道仿若神明的影子。
與半年前逐漸重合...
突然間,仿佛直擊心靈一樣。
阮秀秀便感受到了...
來自心臟傳出的跳動。
聞針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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