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捕快服,掛上佩刀之後,徐嗣修跟著粥桃離開了宿房。
捕快服是紅黑二色的,佩刀乃是精鋼打造,雖有點重,但十分襯手。
出了宿房之後,徐嗣修很快看到昨夜粥桃他們所說的雙皮鼓。
就一個孤零零的大鼓豎置在架子上,沒有鼓槌,也沒有人守著。
雙皮鼓兩面顏色各不相同,一面是有縫補痕跡,十分慘白的那種,上面能看到不少無法撐平的褶皺。
這應該就是用長壽老人皮製作的長壽鼓面。
而另一面充滿了補丁,顏色也偏黃,看起來很薄,仿佛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輕易戳破。
這一面應當是用夭折嬰兒皮做成的夭折鼓面。
雖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但是這麽滲人的器具,還是不免會讓知曉內情的人感到不適。
徐嗣修隨意看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只要知道這東西的作用是什麽就夠了,沒必要去探究太深層的東西。
很快兩人走到了庭院裡的一處空曠地帶,粥桃環抱雙臂,轉身看向徐嗣修。
“我先確認一下,你的實力,是百骸對吧?”
徐嗣修點了點頭。
“讓我看看你的氣血。”
粥桃說道。
徐嗣修運轉氣血,雙拳之上頓時浮現出三條血紋。
在吸納了蜘蛛女童的氣血之後,他的氣血已經達到了百骸三紋的程度。
“還行,實力差了點,看樣子你掌握的武學不是普通百骸武學,且造詣不淺,否則不可能輕易擊殺昨夜的妖魔。”
通過徐嗣修的氣血,粥桃便判斷出了一點東西,但也沒追問徐嗣修所掌握的武學為何,每個人都有秘密。
他開始說起重點。
“你手中的《血戰刀法》是鎮衙裡每個捕快都必須掌握的武學,乃是由太平司傳下,作為五體級武學《太平刀法》的簡化版。”
說到此處,粥桃玩味的看向徐嗣修。
“你猜猜,為什麽這門武學是我們這些捕快的必修課?”
徐嗣修思索了一下。
“莫非,這門武學比起其他的武學,更容易對付妖魔?”
“你果然很聰明,答對了。”
粥桃笑著點了點頭。
“捕快的職責,就是守護一方黎民百姓的平安,而非爭強鬥勝,我們的目標是妖魔,斬妖除魔才是己任,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必須要掌握《血戰刀法》的原因。”
“與其他武學相比,若是與武者交手,這門刀法只能算是普通,但是面對妖魔,這門刀法可以讓你發揮出更強的克制能力,提升你的勝算。”
“不過,想要將這門刀法掌握到一定的境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嗣修認真的聽著,聽到此處,稍顯疑惑。
就見粥桃再次看向他問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那條猙獰疤痕左右的臉明明看起來笑意都是一致的,卻總有一種不協調感。
“我且問你,你從一個長練武者,通過武學凝煉氣血直至成為百骸武者,用了多久?”
“用了多久?”
徐嗣修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和猶豫。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並不那麽容易回答,因為……太短了。
回想起自己掌握鐵牛拳直至角螂拳之後,通過擊殺妖魔吸納氣血直至實力達到百骸三紋,好像……也就兩三天的功夫?
以他對武者的了解,不說別人,隻說妹妹徐富瑤,進入三堂武館好幾年,如今也仍舊是長練武者,才剛觸摸到百骸的門檻而已。
如實回答的話,一定會顯得驚世駭俗,因此沉默。
但粥桃此刻卻是明顯會錯了意,見徐嗣修沉默,又笑了笑。
“時間太長,都記不清了對吧?那就說說我吧。”
他挽起袖子,露出了光滑白嫩的手臂。
徐嗣修的臉色頓時有些茫然和訝然。
那不像是一個武者應該有的手和膚色,如果沒有那張右臉的話,看起來更像是小男娘了。
下一刻,粥桃的手臂上氣血浮現,凝聚出一條又一條的血紋,就像是一道道猙獰的傷口,密密麻麻。
這些血紋不僅僅是出現在他的手臂上,還有脖子上,衣服之下更是遮擋了不少,恐有數十條之多。
“我從踏入武道,到現在百骸五十紋,足足用了四年!”
徐嗣修心中計算著,這麽看來的話,粥桃的天賦要比徐富瑤高出很多。
“武者習武,除了那些天賦異稟,根骨奇佳的天才之外,無一少不了的就是勤學苦練,日積月累,才能有所成就,所謂天道酬勤,便是如此。”
“說回血戰刀法,作為百骸級武學,如果你將來有一天能夠將這門刀法練到圓滿之境,就算實力和氣血不足,也可憑借刀法硬戰四十紋以下的敵手,只要不是太強的形人妖魔,也可應對。”
徐嗣修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圓滿之境可敵百骸四十紋的敵人,這是否就是說明這門刀法能夠發揮出來的最大上限,就是百骸四十紋?
就像他從徐富瑤手中得到的鐵牛拳,在推演到圓滿之後,已經達到百骸級,又在借助螳螂種繼續推演後,將鐵牛拳演化為角螂拳,上限更是提升到了百骸七紋的層次。
不過有一個問題徐嗣修始終很疑惑,索性對粥桃提出。
“我很奇怪,光靠氣血和武學就能形成強大的戰力,若是氣血提升到極限呢?難道就沒有專門提升氣血的功法?”
以他前世所閱之書,在這種武道世界,不該沒有功法才對。
這個問題問出來,粥桃看向徐嗣修的眼中頓時出現一絲詫異。
“沒想到你還知道得挺多,竟然連功法都知道,不過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武者以氣血為根本,武學便是凝煉和發揮才能的工具,當然有專門提升氣血的功法,只不過對於我等百骸武者來說過於遙遠,因為那是達到五體修棧的層次才需要的東西。”
“無論是長練武者還是百骸武者,只需要不斷的堆疊氣血,通過膳食、藥材、鍛煉等方式即可提升,這也就是百骸生紋之境,達到極限之後,身生百紋,才可踏入五體修棧的層次。”
粥桃解釋了一番,徐嗣修這才明了,也對武道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接下來便是正事,粥桃讓徐嗣修將刀法取出,先觀看上面的圖譜和注解,將上面的內容記住。
等到徐嗣修翻看了數遍一一記下之後,這才抽出刀來,開始手把手的教他入門刀法。
“血戰刀法作為太平刀法的簡化版,只有六式,所謂大道至簡,便是如此,這六式一旦練成,形成多種變招就足以應付多種情況,但想要達到一定的造詣,卻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一邊按照刀法中記下的內容嘗試著演練,一邊聽著粥桃的指導,徐嗣修也漸漸的熟練起來。
在武學造詣上,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一件難事,需要不斷的勤學苦練,才能有所成就。
但是對於他來說,只要有足夠的點數,就可以進行推演,掌握高深的境界。
不過徐嗣修還是想嘗試著看看自身的學習能力,如果能夠靠自身掌握一定境界的話,也能省下不少點數用在其他地方。
很快,習練了數遍之後,那一點生澀感也漸漸消失,雖然只是熟悉了刀法六式,還不通變招,但也是很大的進步。
不得不說,有人手把手教導,掌握進度也的確快不少。
就在徐嗣修認真的習練著刀法之時,庭院裡突然緩緩走來了兩人,兩個身穿捕快服的人。
啪啪啪——
一陣響亮的鼓掌聲突然響起,徐嗣修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向著來人看去。
粥桃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來人,當看到來人之後,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粥捕快這麽快又找到新搭檔了?我聽說馬頭帶來了一個新人,沒想到粥捕快竟然下手這麽快?也不怕誤人子弟,過兩天又死在妖魔手裡?”
來人一出面,話語之中便充滿了陰陽怪氣,讓徐嗣修不由得好奇這兩人的身份。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形顯得魁梧有力的男子,臉上留著沒刮乾淨的胡渣,個頭較高。
走在後面的倒是顯得有些普通,比較大眾的面相,也不瘦弱。
對這兩人,徐嗣修是陌生的,在此之前也沒見過,大抵是在外執勤剛回來,但是對於眼下的情況,也讓徐嗣修感到一絲微妙。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胡義你特麽怎麽不死外邊?”
聽到這名叫胡義的捕快的話,粥桃頓時火冒三丈的罵道,絲毫不留任何情面。
“呵呵,我說的可是實話,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七個搭檔了吧?上一個搭檔剛死沒半個月呢。”
胡義帶著另一人沒有半點退讓,一直走到了粥桃和徐嗣修的面前,臉上仍是一副笑臉。
這種情況,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二人之間肯定不對付。
“然後呢?這關你什麽事?”
粥桃雙眼變得冰冷,原本左右臉極不協調在此刻也變得有些猙獰,好似充滿殺氣。
“粥捕快找幾個搭檔當然不關我的事,不過作為鎮衙差役的老人,我總得提醒一下那些心思單純,容易受騙的新人。”
說著這句話,胡義的目光轉而向著徐嗣修看了過來。
心思單純容易受騙說的是我嗎?
徐嗣修迎著胡義轉過來的目光,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好似有些受寵若驚。
“你是叫徐嗣修對吧?”
胡義開口問道,顯然出現在這裡之前,已經將徐嗣修的身份都打聽了。
徐嗣修點了點頭。
“徐小兄弟可能有所不知,我胡義雖然不才,但是對這血戰刀法頗有造詣,而且也很愛惜手底下的人,不像某些人一樣,一心隻想著復仇,連手底下的人也不管不顧。”
“聽老哥一句勸,你不如來做我的搭檔,說不定在我的指導下,這門血戰刀法你能更快達到更高深的境界,如何?”
胡義一臉笑意的對徐嗣修說道,絲毫不在意一旁的粥桃臉色變得生冷。
粥桃也沒出聲,只是冷冷的盯著胡義,轉而又看向了徐嗣修。
聽到胡義的話,徐嗣修只是客氣的笑了笑,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
“多謝胡捕快的好意,不過我這人向來喜歡挑戰有難度的事,就不勞胡捕快費心了。”
徐嗣修對粥桃的印象不錯,不管是手把手教他血戰刀法,還是昨夜面對蜘蛛女童的偷襲,粥桃下意識想要救他,都不難看出粥桃的為人不錯。
眼前這胡義明顯是和粥桃不對付,他徐嗣修若是被人三兩句就說動,那豈不是打了粥桃的臉,豈不是成了一個白眼狼。
更何況胡義是以利相誘,想用親身指導來引他,這不是笑話嘛?需要你教?
倒是胡義話中的一句,讓徐嗣修有些許的好奇。
他說粥桃一心隻想復仇,複什麽仇?複誰的仇?
聽到徐嗣修的回答,胡義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變得僵硬起來。
而在一旁的粥桃,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忽然只聽“噌”的一聲,便將手中新領的佩刀拔出,明晃晃的刀刃指向胡義,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
“聽到了嗎?我這新搭檔就是喜歡挑戰有難度的事,不需要你臉貼屁股,給老子滾。”
“呵呵。”
胡義收斂起了虛偽的笑容,冷笑一聲,看向徐嗣修。
“我好言相勸,既然小兄弟不領情,那就言盡於此吧。
不過最後還是提醒你一句,這血戰刀法可不是那麽好練的,沒個好師傅教啊,怕是連小成都難以達到喔。 ”
他看了一眼粥桃,冷哼一聲,隨即收回了目光,轉身離開,但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頭來。
“哦對了,很快回南天就要來了,希望到時候小兄弟可別後悔,呵呵。”
胡義和另一個捕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庭院回廊。
直到看不見這兩人的身影,粥桃才緩緩收回了佩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徐嗣修並未把胡義的話放在心上,不過這時候也顯得有些疑惑。
“他為何如此?這人看起來……有點裝。”
粥桃的面部表情很快恢復平靜,對於徐嗣修的話感到了認同,這才解釋。
“我是負責東邊鎮,他是負責西邊鎮,做我們這一行的難保什麽時候會遇到意外,所以對於鎮衙的捕頭,通常會有兩個候補人選。”
“懂了。”
話說到此處,徐嗣修立刻就明白了粥桃和胡義之間的矛盾,沒想到一個小小鎮衙的內部也並不平靜。
“其實將來誰做這個捕頭都無所謂,我志不在此。”
粥桃補了一句,顯得滿不在乎。
這頓時讓徐嗣修想起了剛才胡義話中提到的復仇,還有關於所謂“回南天”之事。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回南天這三個字,有點好奇想問問。
但是看著此刻粥桃似乎有些出神,話到嘴邊還是沒問出來。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粥桃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
“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你先自己練練,下午隨我去一趟三堂武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