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簌簌,晨霧清冷。
雜草叢生的山道中,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整齊有序地分散在一串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女周圍,裹挾著他們蒼白稚嫩的臉,沉默地向著未知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個滿臉焦灰的女孩驚叫出聲,引得眾人心頭一緊,紛紛回頭看去,這才發現是一條烏黑的蛇,正緊緊地咬在她那瘦可見骨的腳踝上。
隨行的士兵被這動靜驚擾,本來就緊繃的神經瞬間像觸電一般,而離女孩最近的那個士兵,更是飛快地撲向了她,伸出其宛如鐵鉗的手爪,死死地掐在了她白皙的脖頸上。
感受到脖頸傳來的巨力,女孩的眼球都要突出來了,在蛇牙和鉗爪的雙重折磨下,一行滾燙的淚水,從她的眼睛中流了出來。
感知到手背傳來的溫度,士兵眼神一冷,反射性地就去掏出腰間的匕首,要解決掉這個麻煩。
可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獸吼卻從四周的林霧中傳出,將眾人驚出一身冷汗。
另一個高瘦的人影,觀其衣裝,似乎是這批士兵的長官,見狀走了過來,皺著眉頭向女孩面前的士兵揮了揮手,比了一個行進的手勢。
士兵冷冷地“哼”了一聲,將女孩摔倒在地,同時也驚走了黑蛇。
隊伍繼續前進,一張張麻木的臉劃過,卻沒人在意那個坐在雜草叢中,強忍著疼痛,滿臉絕望的女孩。
直到隊伍末尾,一個臉上同樣覆蓋著焦灰,身材顯得有些瘦弱的年輕男子,不動聲色地攙起了地上的女孩。
“我叫林鋒,你再撐一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給你解毒。”青年的聲音響起,很有磁性,在這個絕望之地帶給了女孩一絲溫暖。
“嗯……”女孩輕點頭,顯得很乖巧。
隊末的士兵對二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四周的獸吼更密集了,對他們而言,眼下加快行進速度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林鋒那可笑的善良,在他們看來,不過是這個時代最沒用的東西罷了,是一種會害死自己的可怕毒藥。
林鋒的身體瘦弱,此刻還要負擔一個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人,走起來很艱難,但他還是咬著牙緊緊地跟上了隊伍。
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在如今這個世界,獨自流落在荒野中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受傷的女孩,用盡全力抵抗那昏沉的腦袋,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來,就連原本還算紅潤的嘴唇,都開始變得烏紫發黑。
半個小時後,隊伍終於走出那座仿佛要食人飲血的荒山。而眼前不遠處,便是一座高聳入雲間的黑鐵圍城。
走出了絕地,隊伍裡的年輕男女,臉上雖然依舊麻木,可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而那些押送眾人的士兵,此刻也如釋重負,始終繃緊的手,也從武器上滑了下來。
隊伍末尾的兩個士兵相視一笑,冷漠的眼神隨意地瞥了一眼吊在最後的二人。待見到那幾乎瀕死的女孩,和狀態也好不到哪去的林鋒,盡皆“嗤”的一笑,收回了眼神。
沒有在意士兵那毫不遮掩的譏諷,林鋒強行振奮起精神,在二人視線的死角,用一顆帶著銳利尖端的石頭,用力地在手心劃出一道血痕。
而隨著這道血痕的出現,一滴金色的奇異血液瞬間破出,散發出一抹奇異的香味。林鋒也沒有猶豫,在士兵察覺到之前,將這滴仿佛蘊含著無盡生機的血液,送進了女孩的嘴裡。
“希望能有用……”逼出血液後,林鋒的臉色更差了,但焦黑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女孩氣若遊絲,無意識地吞下了林鋒的血液,幾乎是瞬間便穩住了氣息,眉心間縈繞的那股死氣,也漸漸淡了去。
雖然仍在昏迷,但命卻是保住了,狀態也在緩慢好轉。
“哢”
突然,有一陣隱晦的破碎聲,混在眾人粗重的呼吸聲中,從林鋒身後那具身體的深處傳出。
“老劉,你聞到什麽味道沒?”末尾的士兵在離開荒山後,也是沒了什麽顧及,皺了皺鼻子,“好香啊,就跟司令種在那片寶田裡的神藥一樣!”
另一邊,老劉神在在的,聽到同僚的話後,也對著周遭的空氣吸了口:“嗯……”只是他什麽也沒聞到,當即破口大罵:“你他媽的做個白日夢都要拉上老子是吧?司令是什麽人,在這個時代,那可是鎮壓無數妖怪的大人物。他老人家種的東西,是你能隨便見到的?”
左側士兵摸了摸頭,再一聞,那縷異香卻是消失不見,就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與此同時,後面的林鋒緊繃的神色終於放松了下來。他不曾想到,即便他動作這麽快,還是被這些士兵給察覺到了,讓他後背一陣發涼。
他生來身體便有缺憾,無論吃什麽,都難以填滿身形,瘦弱不堪。大災變後,他又和親人失散,四處流亡,過著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淒慘日子。
如果不是他幸運,遇上了些良善之人,恐怕早就成了餓殍野屍,成了那荒獸的口中食,腹中餐。如今, 大妖作惡,聚集地崩滅,他又沒了方向,被這批神秘人抓來,茫然不知前路。
他默默看著掌心幾乎愈合的血痕,似乎是上天為了彌補他似的,賦予他之血以解百毒,破瘟病的奇異之能。而這些能力只是現在所知的,他隱約覺得,這種金色血液似乎還有著許多他不了解的隱秘,只是因為認知有限,加上一直以來的流亡,讓他很難去發掘。
與此同時,就在他為士兵的對話沉思之際,身前一個同樣形貌狼狽的刀疤青年,投來了一道陰冷目光,十分隱晦。
“神藥,金色的血液……真是意外之喜。”
休整沒過多久,眾人便被士兵押著,邁步走向了那座無比幽深的黑牆密地。
厚重的鐵門前,高瘦的士官長頓了頓,從胸包間掏出了一枚紋著圓月彎刃的徽章,印在了門上的缺口處。
只聽“轟”的一聲,鐵門豁然大開,揚起滿空土塵,為那門後的一切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忽地,煙塵散去,眾人也被士兵推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比震撼的繁華之景。
這裡,不似荒野枯涼,也不似那些散布的集鎮風雨飄搖……亭台樓閣,廣廈林立,來往之人,鮮衣佩花。
如此繁盛之景,讓這些流亡在荒野中,終日環轉在妖怪的爪牙下,習慣了以麻木自飾的年輕人不禁動容,揉了揉眼,懷疑這是不是仙境。
來往之人習慣了門口不時出現的“野人”,男子蔑視,女子譏笑,一姿一態,都向這群荒野流民透露出一個信號:
“這裡,不是你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