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飲聽著耳中周伊的命令,飛速地在森林中移動。
踩著樹乾,握緊手中的漢八方長劍,狠狠地扎入一棵樹樹身一人高的位置,木茬飛濺。
偽裝的樹皮掉下來,一隻被扎中胸口的行屍咆哮著向蘇飲揮出利爪。
眼看就要抓破蘇飲的胸膛。
蘇飲冷笑一聲,長劍泛起火光,熾熱的高溫伴隨著壓力將行屍的汙染擊潰,行屍無力地垂落身軀,從樹裡的空洞掉下去,砸在落葉層上。
靈:飲樽。
那邊蘇羊也撲在地上,擊殺了一隻行屍。
以行屍為中心,呈現出詭異的焦黑色,像是油脂一樣腐蝕了大片落葉。
靈:犀角。
樹木沙沙地搖動,鳥類大片大片地飛起。
行囚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居然識破了麽?辛苦做的布置,就這麽浪費了。”
行囚默默計算,對方灑出的戰鬥人員會被行屍很快吃掉,卒對卒,對方的損失也不會少。
接下來對方難免找到岐點,岐點就在發電機廠內。
進入一度折疊,折疊之中是從現界剝離的那個列車房間,裡面有由大祭司培育的【幻毒】和【增殖】屬性的藤蔓,還有列車上最初的四個汙染者,也都具備相當於零容納者第三階的水平。
對方在一度折疊中,再次找到岐點,就會面臨古神的禁地。
大祭司以【魍魎】為契機,將【夢】作為絲線,引來了古老神明的目光。
祂的神國以信息的方式在折疊中加載。
即使不足以發生完整的神降,也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神的偉力。
對方甚至沒可能到達三度折疊之中,也就是行囚所在的廟宇。
“但是我不準備這麽做。”行囚大笑,仿佛想到了高興的事情,“若是把投影的神國也一並砸向現界呢?反正牽動的神明,也不是我教的神明。”
鹿聽完大驚失色:“聖子!貿然惹怒神明,即使是受我教偉大神明庇佑,也必然增加您的危險!”
行囚平靜道:“奇怪,難道神明不也是我們清算的目標嗎?”
“這……”鹿吞了一口口水,似乎難以接受這個瘋狂的想法,“目前我們還必須借助神的力量……”
“無所謂——”行囚背過身去,傲慢地揮手,“末日將指引我們。”
娜莎謙卑地朝著行囚的背影行禮,“按聖子的意思,神明——鮮血與恐懼之王,腐朽的君主——阿契尼並未離去,他仍然對死亡充滿了興致!”
行囚的情緒舒緩起來,他裝模做樣地向著無盡的迷迭海伸出手,仿佛要進行虔誠的詠唱。
作戰車穿過城衛兵臨時架設的防線,再往前開十分鍾,就看到了戰局。
“發生了什麽?”竇言喃喃自語,他抓著方向盤的手已經顫抖。
一片寂靜。
遠方嫩綠的草地上,如同被潑上了紅色油漆,大片的血跡。
一顆樺樹樹苗上,掛著一截腸子。
秋糖緊張地抓住了窗戶邊沿,黑貓擔心地看向她,嬌聲叫著。
“別怕,我都能搞定。”項鹽凝重地看著窗外,緩緩自語。
烏鴉在腦海中默默回應,一股凶獰之氣傳達到項鹽的全身,短暫強化著項鹽的肉體。
竇言在森林邊緣停下。
項鹽踩著血跡走在草地上,腳下傳來黏稠的質感。
他注視著前方的森林,血色的夕陽在面前墜落,把整片森林拉出長長的陰影。
風在吹。
臨近森林的草葉順著風的方向舒展。
而樹的一片葉子都沒在動!
“項鹽哥哥,森林裡面,很奇怪,一個很大的折疊進入現界了。”盡管看著地上的血跡被嚇得蒼白,秋糖還是努力為項鹽做著解釋。
當折疊依附現界的時候,接觸的面上,現界的物體會被改變,就像同樣的程序,用一種解碼格式,就是一張泳裝cos,用另一張解碼格式,就是一團亂碼。
現界的人看著折疊起來的地方,可能往前走一步,就是屍山血海,往後退一步,就是鳥語花香。
這種情況,在羅網司看來,也是正常的。
可是現在不正常。
相比於泡沫附在紙上這樣的比喻,現在更像是泡沫腐蝕了紙,又原樣攤開成為紙。原本紙的材料被破壞了,事物處在既是泡沫又是紙的狀況。這就是秋糖所說的不正常的地方。
所以即使在折疊之外,也看得到折疊之中的樣子。
事情當然遠沒有這樣簡單,這種意外的變化,對於折疊來說,意味著更多難以想象的情況。
秋糖低垂著眼睛,看向地面:“我什麽也做不到……我好沒用……”
竇言也只是看著眼前寂靜的草地和草地上流淌的鮮血出神,他的身軀已經在顫抖,手幾次想要打開手槍的皮套,卻怎麽都錯過了那個卡扣。
項鹽默語道:“烏鴉,發動隙中駒。”
烏鴉靈能其一:隙中駒——使用者可以在另一個世界行走,完成這個世界的距離。羽翼豐滿的鳥兒是關不住的,恰似縫隙之中飛躍的馬駒。
烏鴉在鮮血中伸展羽毛,仿佛非常愉悅,它依舊伸出一隻趾爪,眼神掃視森林,仿佛輕蔑。
“你們照顧好自己,妖魔而已,我殺給你們看!”
在秋糖和竇言的注視中,項鹽伸出手,然後消失在了原地。
在項鹽的視野裡面,周邊的一切物體都褪去了顏色,而且寂靜無聲。即使模糊地看見秋糖張開嘴在說什麽,也聽不到。
四周是油膜一樣的光,像是無數幅畫在項鹽身邊穿過,顏料快速揮發,形象難以辨認。
項鹽在油膜中奔跑, 巨大的森林在他的腳下如同紙張一樣飛速折疊,百米不過一個呼吸。
在原本是樹木的地方,像是寫意的水墨畫一樣生長著密密的枝乾,不引人注意,引人注意的是其中一團團暖黃的光,一下一下跳動著,拳頭大小,連接著粗細不一的網狀結構。
那是心臟和血管!
還有人活著!
但是也有東西發現他了。
水墨森林之中,有髒汙的血色從四面八方潑灑而來,它們像是無害的飛蛾一樣迅速地在森林中飛揚而至。
然而腥氣撲鼻,然而殺氣逼人。
腐朽和死亡一下子在墨色的畫幅之中成為了新的主題,像是畫卷塵封千年,遇到空氣一瞬腐朽。
項鹽拋掉狙擊槍,雙手持著手槍對著血色掃射。
子彈激起了血色的浪花,一個個紅色的飛蛾在墨跡中失去色彩,就此消融。
如果沒有烏鴉,項鹽還是會來,天橋之上的少年做出的決定看似輕易,實則是對末日慷慨赴死的勇氣。
但是項鹽有烏鴉,所以項鹽如此魯莽,或者說……如此睥睨。
血汙越來越近,死亡越來越近。
項鹽扔掉手槍,墨色的鐵塊融入地下。
他從背後拔出了刀。
墨色之中有黃色的火焰在他手中綻放。
緊接著是漆黑的炭筆在刃上描繪鋒芒。
再是灰色的風暴自他周圍爆發。
項鹽的眼睛,全然碧綠。
靈:飲樽!
靈:犀角!
靈:黑貓!
靈:觀火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