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了三天,王見貞便按照李煜的意思,將工匠擂台和設立魯班獎的程序流程,擬了一份奏疏,在早朝上,呈了上來。
奏疏的內容,絕大部分都是李煜親自擬定的,王見貞只不過充當了一回工具人罷了。
根據李煜的意思,魯班獎共分為三個獎項,分別是銅獎,銀獎,金獎!
天下所有的工匠,只要有所發明創造,或者改進工藝流程,都可以直接呈送各州府縣衙,申請評獎!
若是對自己的發明創造特別有信心的,甚至可以直接呈送工部,申請評獎!
獲得銅獎,賞銀百兩,銀獎賞銀千兩,並賜官一級,金獎賞銀萬兩,賜官三級!
不僅有錢拿,還有官做!
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同時,地方官員的考核升遷,也將跟魯班獎掛鉤。
縣衙正堂副貳官員,三年任期內,治下工匠,沒有申報,並且獲得十次銅獎,或者一個銀獎的,一律暫緩升遷,等符合條件後,再行升遷!
州府主官以此類推,任期內沒有申報並通過一百次銅獎,或十次銀獎,一次金獎的,同樣暫緩升遷!
等王見貞在朝會上將奏疏內容,照本宣科的讀了一遍後,李煜這才掃了一眾文武大臣一眼,淡淡地說道:
“王卿所奏,諸卿以為如何?”
“都議一議罷!”
停頓了一下,李煜才又照例問道:
“兩省?”
文官之首,中書門下平章政事嚴績,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又硬著頭皮,出列行禮說道:
“陛下,工匠之流,只是賤籍下作,工匠之術,不過是奇巧淫技,難等大雅之堂。”
“自秦漢以來,歷朝歷代,未有如此尊崇工匠之術者!”
“自古選官,先秦之時,首重世家!”
“漢武之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魏晉南北朝之時,九品選官!”
“自大隋大業二年,隋煬帝設進士科,開科舉取士之門,天下學子,方能登閣拜相。”
“我大唐太宗之時,開科取士之後,太宗曾言: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
“可見,科舉取士,已盡取天下英才!”
“而今,王尚書卻於科舉之外,再設什麽魯班獎,還要給工人匠籍賜官賜金!”
“實乃前所未聞,前所未見!”
“臣以為,其人所言,實乃誤國惑君之言,老臣鬥膽,懇請陛下,將此妖人,逐出朝堂,以正朝綱!”
王見貞的奏疏,完全就是為了撥高賤籍工匠的地位,撥高工部的地位!
六部之中,工部地位最低最賤,工部尚書的權利也是最小的!
若是陛下采納了王見貞的意見,那以後朝堂之上,豈不完全都是工匠賤籍的天下了,哪還有他們這些讀書人的立足之地?
嚴績話音剛落,馮延魯便也出班說道:
“陛下,嚴平章所言,實乃謀國之言,臣附議!”
“陛下,平章所言,句句在理,臣等附議。”
“臣等附議!”
李煜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轉頭瞧向了王見貞:
“王卿可有話說?”
“回陛下,臣以為,平章與樞使之言大謬!”
王見貞抱拳躬身,朗聲說道。
話音未落,一個禦史便轉頭指著王見貞的鼻子,大罵道:
“放肆,王見貞,你也是科舉出身,何以說出如此大逆之言!”
“臣未忤逆君上,何來大逆之說?”
“臣之奏疏,完全出自公心,為國為民,並無半點私欲,陛下下旨廷議,嚴平章,馮樞使,亦不過是一家之言。”
“臣不敢苟同,如何便不能說了?”
“若是朝堂之上,唯有一家之言,一呼百應,爾等百官,又置陛下於何處?”
“眼裡,還有沒有陛下!”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寂靜。
回過神來,嚴績和馮延魯急忙磕頭請罪道:
“老臣惶恐,請陛下治罪!”
李煜微微擺了擺手,然後又對王見貞說道:
“王卿,你繼續說。”
“是,陛下。”
王見貞朝李煜拱手行禮後,這才又說道:
“日前,臣奉旨覲見,曾於陛下書房之中,見一絕句,上書: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此書,便掛在陛下書案一側!”
李煜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張來福說道:
“來福,去把那副字取來。”
“喏。”
張來福躬身應諾,轉身離開。
張來福離開後,李煜才又說道:
“此書是朕日前心有所感,隨手所書。”
李煜剛說完,王見貞便又躬身行禮說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陛下心有所感,乃是為國為民,思羅人才之故。”
“陛下求賢若渴之心,由此可知!”
“我大唐有此賢君,實乃天下萬民之幸!”
“愛卿言重了,寡人所思所慮,不過是為了恢復漢唐疆域罷了。”
“陛下聖明!”
王見貞再次行禮道。
其他人隻得也跟著一起行禮道:
“陛下聖明。”
這時,張來福已經將澄心堂裡的字畫拿了過來,在李煜的示意下,和另外一個宦官,將字畫展了開來,展示給眾人觀看。
“好字!真是絕妙好字!”
“字好,詞更好!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果然好詩詞!只是陛下,此詩何故只有半闕?”
“陛下字畫詩詞,天下一絕,世之罕見,此字畫,當為天下之最,必定流傳萬古!”
嚴績馮延魯等人看了字畫,不由得紛紛拍著彩虹屁。
王見貞卻又朗聲說道:
“陛下字畫,天下一絕,何須多言!”
“相較於陛下此詞,其文之意,更應稱讚!”
“不拘一格降人才!治國理政,從來不是一家一言,便能成功的!”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王見貞卻又轉頭,對嚴績說道:
“敢問平章,若是給平章五千兵馬,平章可否守住武昌?”
嚴績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自然不能, 可是……”
不等嚴績說完,王見貞卻又轉頭對馮延魯說道:
“敢問樞使,若是平章將五千精銳,欲渡江而擊,樞使有何妙計,可使全軍飛度大江天險?”
“王尚書此言何意?”
馮延魯眼神微微一縮,旋即冷聲說道:
“術業有專攻,尚書貴為工部主使,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此非尚書之責也?”
“然也!”
王見貞擊掌說道:
“樞使剛才所言“術業有專攻”,王某一時糊塗,竟忘了此言出自何處了,不知樞使可否為王某解惑?”
聽了王見貞的話,馮延魯臉色頓時變了變,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朝臣中,卻有一個小官,見馮延魯似乎沒有想起“術業有專攻”的出處,當即便大聲說道:
“尚書果然糊塗,不知道這是出自韓愈韓文公之《師說》嗎?”
王見貞轉頭一瞧,卻是樞密院的一個僉書,姓楊,當即便又點了點頭,說道:
“楊僉書博聞廣記,王某佩服。”
“只是不知楊僉書可還記得韓文公《師說》之全文?能否為大家背誦一下?”
這可是露臉的好機會,背好了,可是連皇帝也能記住自己的名字!
楊僉書抬眼飛快地瞧了李煜一眼,卻見李煜也正用讚許的目光瞧著自己,當下備受鼓舞,旋即昂首挺胸地說道:
“這有何難!”
“王尚書,你聽真了!”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