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似乎是高老所說的話戳中了鳳鎏心中的痛點,這位年輕道士深深地歎了口氣。
“唉,都是我的錯,沒搞清楚狐妖的後台,就擅自動手……”
“青丘仙狐……”
鳳鎏自嘲了兩聲,然後睜開雙眼,一臉嚴肅地對嚴青說道:“恩人,此禍由貧道而起,當由貧道解決。恩人就拿貧道去換那狐妖的原諒吧。”
“那長者身份不凡,有他擔保,一定能保住恩人。還望恩人給貧道兩天時間,等兩天時間一過,貧道就去與那狐魅拚死一搏。”
說罷,這位道士又幫嚴青擺弄起祭壇,放好了酒、米、肉三物,作為供奉。
酒是一般的濁酒,米是普通的糙米,肉則是放了許久的臘肉。
鳳鎏點起三柱散香,白色的香霧繚繚繞繞,最終凝聚成一股白氣。白氣尖端不斷搖晃,好似被什麽無形的存在吞吃了一般。
只聽鳳鎏嘴裡不斷念誦著種種道經咒語,伴隨著‘啵’的一聲脆響在嚴青耳邊出現,這場儀式算是徹底結束了。
“這就完了?”嚴青有些好奇。
那無形鬼魅感覺起來如此詭異,卻這麽好應付?只需濁酒、糙米、臘肉便可揭過昨夜恩怨……這種事情著實簡單到出乎嚴青的想象了。
似乎是看出嚴青心中所想,鳳鎏沒有隱瞞,直接將具體情況說了出來,並勸告道。
“恩人,這無形鬼魅可不好惹。如果不是他們供妖邪驅使,本身就有錯誤,這些濁酒、糙米、臘肉可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雖然不知恩人是如何以凡軀接觸到這些無形鬼魅還將其斬傷的,但若是恩人無禮,這些無形鬼魅就會如影隨形,不把人害到家破人亡就絕不會罷休。”
“到了那時候,也只有尋找有道高人幫助,然後以千金美酒、香米、寶肉作為供奉,他們才肯作罷。”
說完,鳳鎏便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隨後,他就從兜裡掏出一袋子空白符紙,以血和墨,開始一張張地繪製他接下來要用的符籙。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嚴青將廢墟之中翻到的田鈺米全部用完,然後從庫房裡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以及鹵牛肉,準備晚上的豐盛一餐。
高老親自點名的田鈺米,實際上是聚寶盆裡吐出的一種奇米,色澤如玉,顆顆晶瑩。此前,嚴青只要吃上一小口就能三天不餓,哪怕是在菜地耕種忙活也不會感到體虛。
這種奇米數量不多,口感和味道極好,是嚴青一直以來的閑暇慰藉,就連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多少。
三年的時間過去,鳳鎏的到來打破了他安寧的人生,讓他看到了長生的希望,也遇到了性命危機的災禍。
這事由鳳鎏而起,是這道士將無妄之災帶給他,按理說鳳鎏獻身為他謀求安全也是合乎道義。但不知為何,嚴青的心中是那麽的不爽。
“這是什麽狗屁道理?難道有背景的狐妖就可以隨便殺人,別人就不能斬妖除魔了麽?這世道怎會如此......”嚴青低聲叨咕。
“小子,你看起來好像很不服氣?”
高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嚴青連忙轉過頭來,只見體型魁梧的老頭面帶笑意,看著爐灶裡的吃食以及一大鍋田鈺米,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你小子總算是大方了一回。不枉我從那狐狸的手中救你。”
說罷,高老就將一張椅子拉到嚴青身邊,慢慢坐下。
看嚴青略微複雜的神色,高老笑著開口道:“小子,你不過認識這道士一天,你就舍不得他死了?”
嚴青搖了搖頭,歎道:“不是。”
他沒有什麽救世主情結,也不是什麽聖母,但一想到一個好人要這樣死在他面前,對方還帶著他修道的希望,不知為何,他整個人從身上到心裡都不舒服。
“不是?”高老撇了撇嘴,“小子,這趟水莫說是你,就算是那蠢道士的師祖或者是我親自下場,也討不了好。”
“你可知道青丘仙狐代表什麽?想你過往對長生修道也感興趣,我就和你說一說。”
“那道士所在的碧雲觀能在大齊之中躋身一流勢力,不過是因為它有得道傳承。但在它之上,還有三十六座仙人傳承廟宇宮觀。就是這些勢力,斬妖除魔的時候聽見青丘仙狐幾個字也要退避三舍。仙人行走人間,見到他們之中的天狐一脈也要給三份薄面。你說說,這燙手山芋是你能接得了的嗎?”
“若是青丘仙狐一族震怒,整個大齊都要陷入混亂!黎民百姓遭難不說,那些有仙人傳承的道士也得閉門不出!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聽到此話,嚴青面色一沉,他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的心裡更加不舒服了。
“那這些妖邪就可以隨便殺人了?別人若是敢殺他們,就活該等死麽?還仙狐一族,我看就是...”嚴青不忿道。
他話還未說完,高老就站了起來,將他的嘴捂住。
“噤聲!這話可不能說出去,你冒犯世俗的皇帝也不過殺頭,但你要冒犯了青丘仙狐,那可不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似乎是感覺到嚴青明白了,高老歎了口氣,繼續勸慰:“小子,有時候事情不是這麽算的。你要是成了仙人,那麽這些殺了人的妖魔你想殺也就殺了,青丘狐族也不敢拿你怎麽辦。”
“但你不過是一介凡人,身具一些異能而已,就想撼動山海了?”
“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 ”
“聽老頭我一句勸,過兩天把那道士趕出去。有我出面,那狐狸絕對不敢拿你怎麽樣。到時候那道士是死是活,只能聽天由命了。”
高老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勸慰嚴青,讓他不要涉入此事。
嚴青到最後只能深深地歎了口氣:“好吧,高老,我聽你的。”
只能如此了,畢竟道士的命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何況這事本來就不應該和自己有關系。
飯還未蒸好,但嚴青心氣不順,於是他便找了一處空曠的地方,一招一式地練起了《玉丹神鼎導引術》。
今天這一次的練習,與過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嚴青一遍遍練著動作,體內好似憑空生出一股股冰涼的‘液體’,不斷往他的骨頭裡滲去。
每一股液體接觸到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會給他一股打心底的瘙癢以及微微的酥麻感覺,就好似他的骨頭正在二次發育,正在發生種種奇妙的變化。
那股液體甚至是滲入了骨頭裡面,讓嚴青身上的麻癢感越加劇烈。
但這種奇妙的感覺越是強烈,嚴青運起的架勢就越是暢快,到最後就像是打拳一般,招招式式都發出凌冽的破風聲。
《玉丹神鼎導引術》打了一遍又一遍,這超乎了嚴青過往的極限。但他並未感到疲勞,反而覺得身心無比充盈,心緒中的雜念都消失得無影無形。
在他不遠處,高老坐在椅子上靜靜看著嚴青的動作,眼中閃耀著莫名的流光,最後這一切都化作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