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濕的天牢內,李承乾靜靜的坐在枯草堆上,眼睛直勾勾盯著監牢外的長廊,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亦或者是在期待著什麽……
整整一個月了,父皇非但沒有派人審問自己,甚至連一封斥罵的旨意都沒有!
李承乾想到這裡,嘴角浮起一絲無奈的苦澀和嘲諷。
父皇這次一定對自己非常失望吧?
畢竟自己這次犯的錯實在是太大了——預謀造反!
李承乾並不為自己的未來擔心,大不了將這條命還給父皇罷了。
然而,一想起太子府的那些屬官,還有對自己寄予厚望的師傅們,他心裡就是一陣愧疚和自責。
正當李承乾想到此處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暗暗的啜泣之聲。李承乾循聲望去,只見自己的長子李象正躲在角落裡哭泣。
“象兒,你怕了?”
“不不不……”
“阿耶,我只是想弟弟了……”
李承乾聞言微微一笑,並未拆穿長子李象的謊言。
李象畢竟才十幾歲,突然遭受這種變故,就算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聽到李象提起弟弟,李承乾的臉上倒是浮現一絲久違的笑容。
這笑容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得意!
“你弟弟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好像早就知道咱們家會出事,早早的就跑到你高陽姑姑的府邸上。”
“現在咱們都被抓進來一個月了,依然不見你弟弟的身影,估計你弟弟應該是跑遠了。”
“弟弟還真是幸運呀,不像咱們……”
李象剛說到這兒,突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刺耳的“吱嘎”聲,緊接著是“砰”的關門聲。
“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幾位大叔,我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你們還怕我跑了呀!”
“皇孫殿下,要不是不良帥他們的腿腳快,您現在估摸著都出了玉門關,跑到突厥的地頭上了!”
“咳咳,誤會誤會……”
李厥見自己被拆穿,只能尷尬的再扯個謊。
“我那根本就不是跑,而是聽聞皇祖父身體不好,想去西域為皇祖父求取神藥!”
“哦?”
“敢問皇孫殿下是何等神藥?”
“印度神油!”
“敢問皇孫殿下,那印度神油有何等奇效呀?”
“能治療不舉!”
“不舉?”
幾個差役聽到這話,無不眼睛一亮,心裡暗暗合計,將來有機會定要托西域的朋友帶點印度神油回來!
“皇孫殿下,趕緊進去跟太子殿下團聚吧!”
一陣嘩啦啦的鎖鏈聲響過後,李厥終於和自己那作死的爹和苦命的兄長再次聚在一起。
李承乾看著幼子李厥,無奈的歎了口氣。
“唉!”
“你怎麽也被抓了?”
“這下好了,咱們家算是被滅門了!”
“二弟,我和父王本以為你能逃過一劫,沒想到你最終還是被抓回來了,嗚嗚嗚……”
李厥聽到兩人的抱怨,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直至見差役們走遠,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父王,兄長,你們放心,皇祖父是不會殺咱們的!”
“二弟,此言當真?”
“是!”
“皇祖父只會將父王貶為庶人,將咱們全家流放,不會殺咱們!”
“這……”
雖說李厥的話沒有任何根據,但求生欲強烈的李象依然選擇了相信。
畢竟,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哪怕這個希望渺茫的如同空氣中的塵埃。
只有李承乾一臉的不信,甚至嘴角還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這傻孩子太天真了,真當他皇祖父是什麽善人啊?
當年他皇祖父發動玄武門之變時,可不僅僅是殺了兩個兄弟,囚禁了一個父親那麽簡單,還將十幾個侄子盡數殺死了呢!
自己現在犯的可是謀反大罪,依他皇祖父的脾氣,就算不把東宮殺得雞犬不留,但他們這一大家子大概率是活不成了。
唯一的區別就是父皇給不給他們體面,是讓他們身首異處,還是留個全屍。
“你這些話是聽誰說的?”
“是姑母告訴我的,姑母說皇祖父對皇祖母情深義重,絕不忍心殺害他和皇祖母的孩子!”
“高陽?”
李承乾依然不信,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了,這根本不是高陽那個沒腦子的貨能說出來的話!
雖說李承乾依然在懷疑,但李象卻對此深信不疑,仿佛吃了顆定心丸,心神得到極大的放松。
他已經在牢房裡煎熬一個月了,現在精神放松之下,很快就被困意襲來。
不多時,牢房內響起一陣均勻的鼾聲。
在李象沉沉睡去後,牢房內只剩下李承乾和李厥這對父子大眼瞪小眼。
李承乾已經很久沒仔細觀察過李厥,經過剛剛的對視,他突然發現李厥這幾個月竟然長了好高一截,身子骨也以前壯實許多,宛如尋常人家十歲孩童一般。
李承乾看到此處,心裡對高陽的印象改觀好了不少。
雖說自家這個妹妹有點不正經,總能傳出一些緋聞,但對自家兒子著實不錯。
只是一想到這家夥剛剛騙自己和李象,他心裡依然有點不爽,忍不住追問道。
“你為何要騙你兄長?”
“騙?”
“父王,我沒騙他呀,我說的都是真的!”
“呵……”
“您不信?”
“你說呢?”
“父王,不管怎說,您都是皇祖父的親兒子,我和兄長都是皇祖父的親孫子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皇祖父乎!”
李承聞言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還記得你四叔齊王不?”
“記得!”
“我聽高陽姑姑說,四叔最壞了,小時候總跟我搶吃的!”
李承乾聽到這話,霎時想起許多齊王李佑小時候的糗事,臉上也不禁浮現些許笑容。只是這笑容隻停留一會兒,轉瞬就化為無盡的惆悵和落寞。
因為齊王李佑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被賜死於內侍省!
罪名正是謀反!
“你四叔再也不會跟你搶吃的了……”
“他也是你皇祖父的親子啊,可是皇祖父何曾有過半分憐憫?”
李厥自然知道此事,只是身為略知歷史的穿越客,他有著一千多年的底蘊為依仗,知道李承乾肯定是不會被殺的。
“父王,您和四叔不一樣,您可是皇祖父的嫡長子,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非同一般?”
李承乾呵呵一笑,不再跟李厥爭辯,只是臉上寫滿了嘲諷和不屑。
李厥見李承乾臉上寫滿了嘲諷和質疑,也懶得跟這個糊塗老爹解釋。
畢竟穿越這種事情,除了他這個當事人外,這世上恐怕沒人能信了。
“您愛信不信吧,我現在隻想問您一句,您為何要謀反?”
李承乾聽到這話一怔,思索半晌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謀反,可能是來自李泰的逼迫,也可能是來自父皇的壓力,還有就是出於對未來的不確定而緊急采取的自保吧?
“我明明已經提醒過你,告誡您不要信任紇乾承基,不要信任侯君集,不要謀反,您為何還要這樣做!”
李承乾聽到這話直接愣住,然後滿臉不敢置信的看向李厥。
“我書房裡的字條是你寫的?”
“是!”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