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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馭獸師》第14章 雪域秘辛(2)
  “喬娜絲,就是現在!”金路銀猛地回到現實,大吼道。

  從虛擬幻境出來的前一秒,他感受到來自蘇楪瞳巨大的情緒波動。

  這股情緒波動足以影響到現實空間,為喬娜絲爭取到寶貴的機會。

  金路銀劇烈地咳嗽著,他覺得自己臉上黏糊糊的,用手抹去,才發現自己竟然七竅流血。

  “他媽的,我真的再也不想做黑客了!”他喃喃自語道。

  這一次虛擬幻境的體驗委實太過恐怖。

  拋開那些離奇的生物不談,最關鍵的是從進入蘇楪瞳的虛擬幻境那一刻起,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這在他的整個黑客生涯,不,應該說任何黑客的生涯,都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畢竟虛擬幻境的底層邏輯,是黑客利用受害者腦中的素材,打造受害人最熟悉的場景,一步一步將其引誘至全套。

  所以從頭到尾,虛擬幻境中的任何東西都應該在黑客的掌控之內,不可能出現失控的情況。

  不過好在計劃成功了……吧?

  金路銀一愣,這才意識到喬娜絲並沒有回應他。

  他環顧四周,發現蘇楪瞳,喬娜絲,橋本三語,九曲和星空樓的士兵,全都不見了。

  整個鳳鳴廣場空無人煙,只有他自己呆坐在蒙蒙亮的天空下。

  難道自己還沒從那個幻境中脫身嗎?這個想法讓金路銀如墮冰窟。

  噠,噠,噠。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格外清脆。

  灰黑色的煙霧不知從何處升起,籠罩了金路銀視野中的一切。

  噠,噠,噠。

  腳步聲步步緊逼,朝他走來。

  金路銀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沒命地朝著隨便一個方向跑去。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根本無法思考。

  然而他沒跑出幾步,便狠狠地撞在了一個堅實的物體上。

  金路銀跌坐在地,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然後發出他這輩子最響的一聲尖叫。

  那是一個穿著青綠色鎧甲的怪物。

  它足有兩人高,長著老鷹般的頭顱,褐色的毛發非常旺盛,從鎧甲的縫隙中竄出。

  怪物活動著他壯碩的肌肉,一把像拎小雞一樣將金路銀拎了起來,用它那雙混濁而發黃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

  金路銀本來就膽小,此刻更是嚇得涕泗橫流。

  他把他知道的所有神都求了個遍,求這個怪物饒自己一命。

  然而回應他的不是神,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放他下來,珷。”

  那個名叫珷的怪物似乎很是畏懼這個聲音,立馬將金路銀放了下來。

  金路銀再次跌坐在地上,揉著可憐的屁股,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究竟是何方神聖。

  只見一個身影從濃霧中緩緩走出,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外貌俊美的男子,身著金色西服,懷裡抱著一位滿身血汙,傷痕累累的少女。

  等下……少,少女?金路銀一愣,他懷裡抱著的,不正是自己剛才在找的蘇楪瞳嗎!

  他再緩緩看向男子西服上繡著的“巒城拓嶽”四個大字,頓時像見了鬼一樣,大叫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是祁憐嶼?”

  “你對她做了什麽?”祁憐嶼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卻透著無窮的壓迫感。

  “我,我——”金路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不可能啊,在我離開虛擬幻境的時候,那些病毒應該也立刻停止工作了才對,為什麽蘇楪瞳還是昏迷著的?

  難道是喬娜絲——

  “不是因為你的同伴。”像是猜到了金路銀的想法,祁憐嶼出聲打斷道:“他們已經被我的下屬斬殺了。”

  “喬,喬娜絲,橋本三語,花無濁,都,都死了?”

  “如果那些人是叫這個名字的話,對。”祁憐嶼翻了個白眼:“我沒什麽耐心,再不解答我的疑問,你也去死吧。”

  可是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金路銀兩股戰戰,欲哭無淚。

  忽然,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可能性。

  它看似可能性極小,但是如果把它和失控的虛擬幻境,還有昏迷著的蘇楪瞳串聯起來的話,似乎邏輯上是相通的。

  “有一種可能,”他小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在場還有一個比我更厲害的黑客。”

  祁憐嶼揚了揚眉毛,但是並沒有立刻否認金高銀的想法,而是問:“你多少級?”

  “S1級。”

  “也就是說對方要在S2以上。”祁憐嶼問:“如何排查這種人的身份?”

  “綠光。”金路銀說:“越強的黑客,在進行網絡攻擊時發出的光芒月亮!”

  “聽到了嗎?”祁憐嶼看向珷:“叫那群應召排查整個廣場,看看是否有符合描述的可疑人士。”

  他看了一眼時間——馭獸術還有不到三十分鍾:“動作務必要快!”

  “遵命,造物神。”珷點點頭,閃身消失在原地。

  造物神?金路銀難以置信地看向祁憐嶼,他不是巒城拓嶽的廢物公子嗎?

  注意到男子的目光飄過來,少年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又,又怎麽了?”

  “剛才只是你的猜測而已,我不可能把籌碼全壓在一個猜測上面。”祁憐嶼說。

  “那,那你想怎麽做?”

  祁憐嶼走上前,捏著金路銀的臉,直視他的眼睛。

  “我要你入侵我的大腦,把我帶到蘇楪瞳的幻境中去。”他的瞳孔中閃著讓人膽寒的光:“能做到嗎?”

  “能,能!”金路銀拚命點著頭。

  他敢說“不能”嗎,他不敢啊!

  ***

  “你……能看到我?”蘇楪瞳驚訝道。

  女人眼中泛起淚花,她激動地點點頭:“真的是你嗎,你都長這麽大啦。”

  “這是陷阱嗎?”蘇楪瞳皺起眉頭。

  “不是陷阱,寶貝。”女人說:“這是命中注定,他一早就告訴我,我會在「終點」再次見到你。”

  “什麽意思?”蘇楪瞳問道:“誰告訴你的?”

  “你遲早會見到他的。”女人輕輕捧起蘇楪瞳的臉,心疼地摩挲著:“你看起來好辛苦,寶貝,未來的路一定不好走吧。”

  蘇楪瞳感受著女人柔軟的掌心,有那一瞬間,她想要放下所有的憤怒與疑惑,就此沉淪。

  但是也只是這一瞬間,她便清醒了過來。

  “從你將我遺棄在這雪地裡的那一刻,我的未來就已經注定了。”蘇楪瞳奮力甩開女人的手,厲聲問:“告訴我,為什麽?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女人受傷般地縮回手,眼中滿是歉意:“對不起……為了這個時空的未來,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蘇子月?”蘇楪瞳說:“不要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答我的問題!”

  名叫蘇子月的女人悲傷地看著憤怒的女兒,半晌,她歎了口氣,望向黑黝黝的山洞。

  我們邊走邊說,可以嗎?”她的聲音裡帶著懇求:“祂還在那邊等我,你來陪媽媽走最後一程吧,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陪?我陪你個大頭鬼!蘇楪瞳在心裡罵道。

  可是蘇子月的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她,拒絕的話竟然哽在嗓子裡,說不出口。

  於是她跟在女人身後,走進山洞,黑暗瞬間吞噬了二人。

  山洞裡的空氣意外的清新,甚至有股淡淡的花香。

  “我和你爸爸是在「納物公司協會」認識的。”蘇子月率先開口,卻說著不相乾的往事:“他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是研究「異獸蟲洞」的先驅。”

  蘇楪瞳默默地聽著,沒有出聲打斷她。

  她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小時候每次問起父親去哪了,蘇子月總是說他在外面忙,很快就會回家。

  “我倆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緊張死了。”女人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噗嗤一笑:“他在餐館的地毯上滑倒,然後一頭栽進了精心準備的蛋糕裡。”

  “他還會乾這樣的事?”蘇楪瞳忍不住問。

  想象中,父親的形象應該都像祁巒城一樣,嚴肅,縝密,將一切都運籌帷幄。

  “你父親也是個普通人,也有毛手毛腳的一面。”蘇子月說:“但是他很可愛,在愛情的濾鏡下,什麽事情都會變得可愛起來。”

  “那他……後來怎麽樣了?”

  “你出生後沒幾個月,他就被協會外派出去了。”蘇子月說:“協會要求他去接觸其他時空的智慧生命。”

  “我不明白。”蘇楪瞳質疑道:“納物公司協會不是在2087年(第七次世界大戰)之後就覆滅了嗎?”

  “我們只是明面上輸了,但是我們一直隱藏在世界的各個角落,伺機重生。”

  “所以接觸其他時空的智慧生命又是怎麽一回事?”

  “在納物公司協會輸掉那場大戰後,我們失去了對「至高主腦」的掌控權。”蘇子月的聲音回蕩在洞穴上空:“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尋求其他智慧生命的幫助。”

  “異獸?”

  “不是異獸,但是是與異獸平級的文明。你父親在東域的「追星山谷」偵察到了他們的蹤跡,於是——”

  “所以你現在也在做同樣的事?”蘇楪瞳打斷她,問道。

  “是的,我——”

  “甚至可以把唯一的女兒丟在雪原裡等死?”

  “不是這樣的!”女人有些慌亂道:“「至高聖子」向我保證過,你會被貴人相救,而我會在路途的終點再次見到你,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

  “呵呵。”蘇楪瞳冷笑道:“所以我一切的痛苦,都源自於那個聖子毫無根據的承諾!”

  “那不是毫無根據!”蘇子月爭辯道。

  她一把拉住蘇楪瞳的手腕,給她看那個銀色的錐體:“他偵測到了南域雪原裡埋葬的主神「索裡姆·奧弗雷特」,還預言了我該如何見到他!”

  她激動地揮著手,向蘇楪瞳展示整個山洞:“所以你看,我成功到達這裡了,「至高聖子」什麽都知道,那才不是毫無根據的承——”

  “可我已經死了!”蘇楪瞳咆哮道:“那個滿心相信自己的媽媽,滿心相信這個世界的蘇楪瞳,已經死在這片冰原了!”

  “對不起……”面對蘇楪瞳的怒火,女人連連道歉,聲音也弱了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要相信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

  “不,你們不愛我。”蘇楪瞳停下腳步,寒聲道:“你們隻愛你們那個該死的協會,隻愛那個該死的「至高聖子」!”

  “我們真的很愛很愛你!”蘇子月拉住她,懇求道:“你要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在「末日審判之時」拯救你!”

  “我不需要什麽見鬼的拯救!”蘇楪瞳再次甩開女人,瞳孔中燃燒著無盡的憤怒:“我一直想要的不過是當一個普通的小孩,有一個幸福的家。”

  “我——”女人的手向她伸出,又縮了回來:“對不起……”

  蘇楪瞳死死地盯著蘇子月,那一瞬間,憤怒,痛苦,忽然又再次湧上心頭。

  然而這些情緒又如石子落入大海一般,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剩下的唯有疲憊,無盡的疲憊。

  “再見,媽媽。”她輕聲說,轉身離開。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泣聲從身後傳來,但是她沒有回頭。

  蘇楪瞳知道她不會有事,畢竟三個月後這個人就會神采奕奕地出現在電視機裡。

  所以她走得很堅決。

  她不想說什麽好聽的話,減輕蘇子月內的負罪感。

  什麽人類的福祉,文明的拯救,這些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不想要父母要去當什麽英雄,自己也不想成為什麽偉大計劃的犧牲品。

  她不是祁憐嶼,後者的內心總是裝著她看不懂的“使命感”。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開始不想讓失去記憶的祁憐嶼再次找到那所謂的「計劃」。

  她知道祁憐嶼一定會義無反顧地接下那些看似屬於他的“使命”,然後朝著洶湧的風雨中義無反顧地前行。

  如果有得選,她更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在虹吸市隱居下來,就這樣平凡地過上一生。

  但是蘇楪瞳也再次意識到,從她被遺棄在雪原的那一刻,她一直期待的平凡生活就已經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命運的暗流。

  而無論自願還是非自願,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追逐著那股暗流而去,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祁憐嶼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蘇楪瞳看向自己滿身的傷痕,突然覺得它們好疼好疼。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是你們,為什麽一定要是我?

  “為什麽,為——”她憤恨地喃喃自語,然後一頭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面。

  這一下來得極為突然,蘇楪瞳愣了一下,抬起頭。

  山洞裡很黑,她不知道自己撞上的究竟是什麽,只聽見那個“東西”用她無比熟悉的聲音說:

  “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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