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路還記得。

　　他巡著左側邊緣處的主殿走去，推開殿門，順手將現邪鈴放回儲物耳釘。

　　若按照常理，主殿該是核心位置的宮殿，但不知緣由，那處被改作了花房。他當初也是分了好幾次巡了許久才將這處的情況大致摸清，倒便宜了重來一次手握地圖的自己。

　　宮殿內部不見半分破敗荒廢，隻像是尋常整潔的宮院小殿，只是主人離去時，似也帶去了所有生活過的痕跡。

　　外殿中心處的雕花小桌素雅精美，桌面無塵也空無一物，周邊擺放的四個同套的雕花小凳盡皆擺放得距離過遠不像是方便使用的，牆邊的幾個小架倒各自擺放著花瓶、玉雕、書冊，細看也都與花相關，一旁通往裡間的小門被百花繪芸石屏風遮掩。

　　不必進裡間，他已知內裡只是尋常寢殿的格局，只是未擺放用具。

　　澹台宴迴大致掃了圈看了些環境細節，解了自己的好奇心後便對這裡失去了興趣。因為懶得彎腰，乾脆一屁股坐小桌上，凝聚操控著周邊的氣將離小桌甚遠的凳子挪到小桌底下。

　　記著陣法的規矩，還特意數著秒來，一次挪一個凳子，時間一到就撤了氣，過了時間再凝聚。

　　全放好後，擺放書冊的架子忽地翻轉消失不見，而才在桌下放好的凳子又不知何時出現在挪動前的原位。

　　他起身，見怪不怪走到那方架子消失之處站好。

　　空間變動帶來一瞬不穩，他向前邁了一步才穩住了身形，隻覺眼前一花、一黑、一亮，眼前便換了翻景象。

　　光線暗淡不複亮堂，背後壁面平整儼然已是一條死路，而眼前是一條至多兩人並肩而行的單道。

　　道路兩側每行一米距離便間差立有著半人高的小石柱，石柱上擺有被琉璃整個罩著的油燈盞。

　　燈盞如海碗大小，觀形狀神似寶蓮台。許是感知到了人來，周邊近處的油燈盞已燃著微光，映照著外罩的琉璃盞也柔柔發亮，像有花的紋樣，而遠些的還只見影影綽綽的暗沉未見光亮，像是與漆夜密林的深處對望。

　　牆壁兩側在光的映照下依舊是不見反光的漆黑，用手觸之光滑寒涼才知這是壁面本來的顏色。

　　他矮身湊近了最近處的油燈盞，見那外罩的琉璃罩子竟真雕有花的紋樣，細致精美打磨光滑。再低頭，那小石柱似也雕刻得繁複精致，但不像是花。

　　他試了一下，發現一掌便能將那石柱握住，只是拔不起來，也一時不敢凝氣強來，撫上凹凸的紋路，走勢有棱有角，間或圓潤縹緲，或連貫或成單，不像是雕刻的什麽花樣。

　　底下的光線模糊不清，他好奇心起來了，試了幾遍竟還真蒙出了控火的靈決。

　　紫色與黑色的氣在光線暗沉處並不起眼，在掌間匯聚的下一刻生出火焰。火光跳動間他快速看去，這一眼卻是愣住了。

　　那繁複雕刻的紋樣，像是某種符文。

　　心念思轉間火光大盛，亮如白晝，他四處查看，幾息間看清了此處的大概。

　　各琉璃罩上的花無一相同，只是不知後續是否會有一樣;每個油燈盞盞身也有花樣、與外罩的琉璃罩上的十分相似，在燈盞上的卻是未盛開的模樣;每一根小石柱的柱身都雕刻著他看不懂的符文，中心的凹痕淺淺被金色填補勾勒。就近幾根上來看、雕刻的符文或飄逸或端方，製作者一眼便不是同一人，但依符文的走形、長短上看分明是同樣的刻字。

　　他後方的牆壁面上乾淨無一物，地面、兩側接近地面的牆壁、頂上牆面、近頂上的兩邊牆壁，皆刻有符文且被暗紅色的什麽給描繪上。

　　雖不知那符字寫的什麽有何寓意，但就算是分毫不知情的人見過此情此景也會感歎一聲:好一個邪教法事現場。

　　不是錯覺，他見到符文的頻率未免也太大了，整得一點都看不懂的自己像是平白浪費機會、後續會被用符文當場搞死的小嘍囉。

　　為自己即將又要多一件事略感無奈，但眼下在好奇心的催促下，他認命攥著袍角去擦拭那凹下去的紋路，剛確定了不管是金色還是紅色的材料都不掉色也沒有氣味，便又數到了該將氣撤去的時間。

　　火光一瞬消失，白晝轉瞬重回黑暗，再睜眼間只剩燈盞上仿若靜止的火苗，柔和的微光朦朧間照不盡前方但依舊指明了方向。

　　不確定接下來會耽誤有多久， 他開始往通道深處走。兩側的油燈在靠近時逐次亮起，他注意了下，大概是在將近三米內便會燃起火光。

　　待他走過後，後方的油燈依舊是點亮的狀態，像是在等他歸來。也的確是在等他回來，當他離開時，會從開始的地方、也就是現在正要前往的終點處，自他走的地方，火光逐次熄滅。

　　他一路向內走，視線不時掃過兩側琉璃盞上的花影，前路的火光不時燃起，驅散幾分暗沉色的虛影。

　　沒認真看過幾組琉璃油燈盞他就已放棄了細致打量，隻偶爾想起了看它一看。不知行了多久，道路突然極狹，隻可一人通過，待穿過，豁然開朗。

　　半人高的石柱不再設有，也不再只是燈油盞的微光。

　　一步一蓮台，三步一宮燈，五步頂嵌繁花燈，十步壁掛明珠玉。殿四周皆有行、列的符文散發光亮，殿中心處，井口樣的碩大流水台自散靈光。

　　他知道這是已到了終點，相較先前的狹窄小道，眼前的宮殿顯得無比寬敞。

　　光線依舊略顯幽微，較小道裡的卻已算燈火輝煌。

　　蓮花台的燭火無外罩而無風自晃。他手晃過沒一絲溫度，羞袍掃過也未沾火苗焦痕。

　　殿中的裝飾似乎盡是些各式的光源，細看去又未見將這光揮灑得有多遠。

　　澹台宴迴默念法決放出火光，控制著火焰沒有溫度不可燃燒，隻保留光亮，確認了猜想。

　　不似尋常。在小道內可化作白晝的光線在此只能朦朧間將方寸照亮，像是無形間被消減了大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