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2的病人情緒終於平穩下來了,不過情況很不樂觀,他一直堅稱自己感覺到時間在倒流。”
走廊上,兩名女護士小聲議論著。
“他一口咬定自己眼裡的時鍾指針正在以一種詭異的規律,逆向運動。”
“可我們都檢查過,那只是一隻很普通的掛鍾,也沒有出現任何損壞。”
“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癲症居然對人的神經意識傷害這麽大,他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這還是其次,他剛醒來時差點就從九樓跳下去。原因是他堅信現在是2024年,所以當看到日歷上的2019時,一度以為自己處在夢境之中。”
“唉……又瘋了一個,兩月前精神科還有位病人聲稱自己可以量產二向箔……”
……
充斥壓抑的病房內,陳九乾坐在床上表情僵硬,目光鎖定著牆壁上的掛鍾一動不動。
在他的視野裡,時鍾指針正以一種不規則的規律,逆向運動著,時快時慢……
與其一般的,還有掛壁電視、手機、手表,乃至房間內任何能證明時間的工具。
這一幕就像三體人用智子在你眼前打了個倒計時般,讓他不寒而栗。
陳九乾得癲病已有五年歷史,他記得上次犯病是2024年6月19日,在去公司給領導送文件的途中突然發病昏迷。
當再次睜開眼,一切卻已經回到2019年5月11日,這是自己第一次診斷出癲症的日期……
陳九乾不明白這一切的原由,但他能肯定自己眼中的時間確實在逆流。
“這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是整個世界的時間正在飛速倒退……”
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大膽的猜想。
按照此刻倒流的速度,也許時間線不久就會回到二十世紀,乃至中世紀,甚至古代……
時間光明正大地倒流,卻沒有任何人能察覺到這份異樣,如果一切不是幻覺的話,陳九乾不敢相信自己會是這世上唯一的人間清醒。
他走至窗戶旁,目力朝極遠處眺去,隨後驚得額頭冒出一排冷汗。
在陳九乾視野裡,馬路上的汽車正以一種超乎尋常的方式,默契地逆向行駛,一同如此的還有街上行人乃至任何處於運動中的物體。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觀看一卷倒放的錄影帶!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還在夢裡……這都是幻覺……如果一切都在倒放,為什麽這所醫院卻安然無恙……”
陳九乾一時難以接受,他雙手抓住頭髮咬緊牙關,瞪著布滿血絲的瞳孔,觀察起門外過往的醫護、病人,他們並未因時間逆流而產生逆向運動的詭異舉止。
“是我瘋了?還是世界瘋了……”
醫院外的世界在倒放,醫院內的時間正以不規則的速度倒流,想到這裡,一股未知的恐懼瞬間包裹住了陳九乾全身。
“一切都會好的,這都是假的,我看到的不是真實的……”
腦海因思緒紊亂逐漸產生絞痛,陳九乾吃力地搖晃腦袋,安慰著自己朝外走去,當經過隔壁病房時,他突然停下了步子。
上一個2019年的今天,陳九乾頭回癲症犯病住院,醒來後十分鍾隔壁李大爺就因心臟病突發進了重症室,這次自己醒來了接近半小時,如果一切不是幻覺的話……
他小心推開虛掩的門扇將視野朝病房內探去,隨後全身僵在了原地。
此刻李大爺正躺在病床上悠閑地看著雜志,在捕捉到陳九乾的目光後,他輕輕點頭微笑。
“時間……真的倒流了?”
後腦傳來的絞痛愈發強烈,陳九乾瘋了一般朝樓道衝去,他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穿梭在人群中,在陸續撞倒數人後,奔逃出了醫院。
急促的喘息聲環繞在耳邊,陳九乾佇立在馬路一端,背靠著醫院。
數秒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朝身後望去,而表情也在下一秒迅速凝結。
幾百米外醫院腫瘤科大樓下,一名全身是血頭骨碎裂的老人,正詭異地從一樓緩緩朝空中升起。
損壞的身體結構在未知力量下離奇複原,連帶著浸透他衣裳的鮮血,也於脫離地面那一刻迅速消散。
這一幕播放得很慢,如同掉幀的影片,更像是一張張拚湊起來的連環畫……
陳九乾沒記錯的話,2019年5月11日中午11點整,這天八樓一位老爺子會因肺癌晚期,不想拖累子女選擇跳樓自殺……
而此刻醫院廣場內的畫面裡,這位老爺子正在逆流的時間內從死亡中復活,繼而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大腦再度抽痛起來,陳九乾疼得跪倒在地,他雙手抱著腦袋環視四周。
正向行駛的車輛、抱著孩子逛街的婦人,似乎只有在他自身大約兩百米范圍內, 一切影像才不會因為時間逆流而出現畫面倒轉。
“瘋了……世界瘋了!”
為了驗證猜想,陳九乾在馬路上狂奔起來,遠方逆轉的一幕幕影像,在自己靠近後又詭異般複蘇,繼而便是身後遠離自己的空間重新開始畫面倒放。
馬路上喧囂聲此起彼伏,後腦的抽痛讓陳九乾似乎有了幻聽,奔跑中耳邊響起了一聲聲莫名的沉悶低語:
“醒醒,醒醒,快醒醒……”
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那是癲症犯病的前兆,恍惚間陳九乾重重撞向了一個輕柔的身影。
各種大一課本散落在地,陳九乾忍著抽痛和幻聽,顫抖地說:
“對…對不起。”
他看了一眼從地上爬起來的女孩,蹲下身子開始幫忙撿起散落的書籍。
“沒關系,同學你的臉色好差啊,前面就是醫院,要不要我送你去看看。”
女孩子細膩的聲音傳來,繼而立馬被一陣莫名的低語掩蓋:
“我們都會死…我們都要死……快逃……一起逃走……”
“沒關系,我剛從醫院出來。”
陳九乾強忍著逐漸到達峰值的抽痛,猛晃腦袋,試圖將那些幻聽從腦海中驅逐。
拿起一本大一高數,陳九乾顫抖地遞到女孩手中,繼而再也堅持不住,朝地上倒去,全身不自覺地大規模抽搐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視野中的畫面如同被鋪上了馬賽克,渾濁不清,馬路上的噪雜聲被再一次的低語衝刷:
“要死了,我們都要死了,他們來了,我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