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蹲了下去。

　　白靈緊盯著他的動作。

　　一堆分辨不清的肉類上方，放置著一顆長發披散的頭顱。

　　大量的血跡讓少女的面容也模糊不清，長發被凝結的血塊糾纏起來，沈聞垂下了眸子，從褲口袋裡找出紙，順著少女的眼睛開始一點點擦拭。

　　空氣很安靜。

　　半響，白靈的魂體漂浮下來，她站在沈聞的背後，看著少年細致又認真的動作，眼中一片複雜:“為什麽?”

　　他難道不感覺恐怖嗎，不感覺惡心嗎?

　　不應該厭惡嗎！

　　“我連你的魂體在身邊飄著都不怕，難道還會怕壓根不能給我造成威脅的東西?”

　　沈聞有些詫異，被凍久了的頭顱面上血漬難以清楚，他跑到外面接了些水打濕帕子，才一點點地將面容清理乾淨。

　　“我是學新聞的，當記者要出去跑任務，什麽凶殺大案沒見過，怎麽會害怕你這些。”

　　想起自己登上這艘船的罪魁禍首，蓮花公園出現的殺人犯屍體，沈聞將聲音拔高了些，似乎是給自己壯膽:“你這些還沒有其他的十分之一恐怖。”

　　真的麽?白靈神色有些恍惚，呆呆地看著沈聞將自己的頭顱清理乾淨，放到外面已經擦拭好的料理台上，又回來在一堆肉塊中開始扒拉。

　　“我想你其他的部分應該也在這裡面吧?既然都來了，就全部找出來吧。”

　　白靈沒有回應他，也沒有說好或不好，她沉著神色看著少年進進出出的動作，整個過程中沒有再說一句話。

　　沈聞緊貼在褲口袋的鋼筆傳遞著絲絲冷意，感覺到白靈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自己，身體的僵硬也一直沒有緩解。

　　他在賭。

　　報道蓮花公園的時候，戚勇死的很平靜，嘴角甚至還勾出笑，現場也沒有什麽恐怖的場景;他一個小實習生哪裡跟著台裡面報道過大案。

　　他能感覺到進來後少女對他直線上漲的殺意，而對於沒有玩家身份的自己而言，連和她正面對抗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敢賭自己的鋼筆能對沒有實體的非人類造成傷害，就只能賭自己給她拚屍體的選擇是對的。

　　現在看來，他暫時安全了。

　　心中想著其他事，沈聞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緩;幾下扒拉就能找出屬於人類的部分肢體，清理掉上面的血跡後便拿出去。

　　當初凶手殺人後只是將屍首分撒到冷庫的一堆肉類裡面，沒有再一點點地細分，湊起來還不算太麻煩。

　　拿出最後一條大腿，沈聞感受著上面有些不同的觸感，面上不動聲色。

　　終於拚好了。

　　白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怔愣著飄了過來，看著再次完整的自己。

　　午夜夢回，除了對那對渣男賤女深深的恨意......她還會想起自己被掐死，死前被分屍的記憶。

　　那些痛苦不是自殺那樣短暫的，從深夜直到凌晨，又到天色剛剛破曉，忙碌了半天的兩個人才決定好該如何拋屍蓋跡;她的眼角也才落下最後一滴淚。

　　“謝......謝謝。”

　　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多久沒有道謝過，當了鬼之後更只是從他人的恐懼與死亡中感受快意，但現在，她真的很感謝面前的這個少年。

　　不管他出於何種心思。

　　“我剛剛搜集的時候，發現你的左大腿上......“

　　沈聞的視線飄到屍體下半身，拚湊好後可以瞧見少女的皮膚白皙如玉，右小腿和大腿弧度完美，令人遐想......不過左腿的痕跡生生破壞了這種美感。

　　“那是火災留下的疤。”

　　白靈整理了一下情緒，再說起往事的時候精神鎮定了不少;“那時候我衝進去把他救了下來，走運的是那麽大的火兩個人還真的逃了出來，只不過我有些倒霉罷了。”

　　大火將房門兩側的木製牆板灼燒地直冒煙;看著倒下來的，燃著大火的木板，她想都沒想就擋在了他的身後，大腿直接迎了上去。

　　“兩個人出院的時候他還感動不已，說要一輩子對我好，不過兩年就什麽也變了。”

　　白靈用手觸摸著大腿上燒傷的痕跡，面容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甚至，要對昔日的愛人下死手。”

　　沈聞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少女的故事:“不過你成了厲鬼後，肯定將他抓到了。”

　　而且用的手段也一定很“精彩”。

　　“這是自然。”少女白色的裙擺勾勒出一抹弧度，嘴邊帶著甜蜜的笑，“鬼怪的心思自然是不能以常人的想法來思考的，對於我而言，既然已經成了鬼， 那就讓他變的和我一樣就好了。”

　　“你知道我怎麽處理的麽?”

　　“把他的骨頭一寸寸打斷，讓他在極致的恐懼與痛苦中死去，將他的魂魄煉製成傀儡，只能聽從我的命令，”白靈的手中燃起了幽幽的鬼火，隱隱約約能瞧出一個縮小版的人形。“這樣也算是，永遠都不會背叛了。”

　　“你說那個新人和BOSS在一起?”

　　略微恢復了些的木玉妍來到一層的客房搜索，在107直接和遊戲一開始就沒見過的魔術師撞上。

　　雖然是玩家，她半分警惕也沒有卸下，握緊了手中的道具，隔著安全距離交換著搜集到的情報。

　　這場遊戲不是單人競爭，最後一天大概率會遇到需要合作解決的難題，若不是深仇大恨，沒人會選擇在前期就開始收割。

　　不過眼前的魔術師除外。

　　這個人向來不跟隨大部隊的方向，一個人單打獨鬥，有時候一整場遊戲都不一定能出現;有時候又極愛表現的出現在每個人做任務的時候，然後......按著自己的心意隨心所欲。

　　大部分時候是來搗亂的。

　　莫雲生的表情很溫和，西裝妥帖地穿在他身上，意外合適地很:“就在我布置的道具那裡，小家夥膽子真大，直接拉著鬼就跑了。”

　　他的語氣不見半分生氣，似乎剛剛被人從手裡搶BOSS的人壓根不是自己。

　　“你的個人任務應該已經做完了吧?雖然不是很成功，但是好歹也活著出來了。有沒有想法和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