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和尚,你知道最近的都市傳說嗎?”
“什麽都市傳說?”林奇一邊敷衍著眼前的食品攤老板,一邊等著自己的齋飯。
小店棚頂用細線掛著髒兮兮的招牌,一面寫《中華食神》,一面寫《招牌湘菜》。
這40多歲的老板明明是個黑人卻是姓白,漢字而非英文的白,自稱年輕時在湘地的一個“華夏廚藝訓練學院”進修過,畢業後還收養了一個亞裔乾女兒取名叫白暢暢,此時她正在一旁沉默地幫廚。
白老板見林奇一副消息不靈通的外地人樣子,於是眉毛一挑擺開了架勢,手上開火起灶,嘴上蓄勢待發。
鐺鐺!
鍋鏟敲擊兩次,絕活就要開始,顛杓的節奏和說書保持一致,給外來和尚講講本地怪事。
“幽冥犬總部莫名失竊,清道夫小隊夜半失蹤!”
鐺!
“巫毒幫神明顯靈,盲先知朝虛空跪拜;大飛象毒窩覆滅,野貓竟是縱火元凶!”
鐺!
“是賽博幽靈陰謀策劃?還是公司幫派明爭暗鬥?且聽我細細分說!”
鐺鐺!
這白老板一言不合就鍋鏟翻飛唾沫四濺,把林奇都看呆了,心想好家夥,你顛杓歸顛杓,八卦歸八卦,把口水噴進鍋幹嘛?
更重要的是,這樁樁件件的怪事,全和自己這一人一貓有關,當初嘴上說著要低調,如今成了都市傳說,還被人編撰著唱出來,聽得林奇如芒在背。
不過鬧這麽大講道理不能怪自己,只能怪運氣。
那天偷竊幽冥犬時本來是一帆風順的,臨到安全屋門口卻被一夥鬼鬼祟祟的清道夫撞了個滿懷,不得已之下林奇和歐衣出手滅口,這才在衝突中被打壞了發電機。
至於巫毒幫嘛,當時林奇為了速戰速決,短暫地連入了黑牆網絡,雖然盡可能地掩飾網絡波動,但是終究有跡可循。
既然巫毒幫能做到,那麽網絡監察應該也會有所警覺,低調行事的方針可能破產在即,必須加快動作才行了。
“阿彌陀佛,老板你知道哪裡還賣發電機嗎?零件也行。”
“你個和尚要發電機幹嘛?難道又是送給堆料場的窮鬼們嗎?”
林奇裝作一副慈悲相,雙手合十說到:“呃...正是!今天那邊淹了水又斷了電,想來沒有電供來抽水的話又要有幾家人遭災,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白老板聞言看林奇的眼光就像看神經病,等閑的神棍可不會瘋到來狗鎮救人。
“別想了!聽說最近幽冥犬明令禁止能源相關的商品買賣,勸和尚你一句,念經救不了狗鎮,當好人可以,別當爛好人,要吃大虧的。”他一邊說一邊收汁起鍋,將新出爐的菜品遞給乾女兒蓋飯打包,然後衝林奇露出一排大白牙咧嘴一笑,“來,送你的齋飯!黃油炒蒜頭,全世界最誘人的味道!”
這是華夏菜?老板你怕不是在晃點我?
林奇上輩子就是湘地人,到死也沒聽說過有黃油炒蒜頭這道菜,沒這道菜就算了,就當是創新菜,然而這湘菜連辣椒的影子都沒有,反而撒了點白胡椒粉,請問您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本想用出家人不吃重口葷腥為由拒絕,但微微猶豫過後還是拗不過人家的好意和腹中的饑餓,於是林奇接過齋飯向父女二人合十一禮,朝體育館外走去。來都來了,既然搞不到發電機,化個緣也是好的。
林奇走後,白老板開始擦拭餐桌,很快有另一夥人來到這路邊攤。
為首一人率先坐下向老板搭話:“好香啊,老板這有什麽招牌菜推薦?”
老板見生意上門竟然反而不似接待林奇時那般積極,他繼續埋頭擦桌,嘴上用營業式語氣應答:“黃油炒蒜頭,人間美味!15歐金(EU)一份。”
“那給兄弟們一人來一份吧!”
白老板一聲好嘞,便抬頭要數這夥人的人數,一看之下才見這居然是科恩.伯恩斯和他手下的那幫清道夫。
“艸!”白老板心中暗罵:“怎麽遇到了這幫賣腎的王八蛋,晦氣!”
所謂清道夫,不是某種結構嚴密的組織或幫派,只是那些通過人體器官和二手賽博義體的非法買賣牟利的松散人渣群體的總稱,不論是撿來的屍體還是綁來的活人,只要落到他們手裡就會被字面意義上地被剝皮拆骨、吃乾抹淨。
而科恩算是狗鎮清道夫中小有名氣的一位小頭目。和其他清道夫不同的是,科恩不但沒有上幽冥犬的黑名單,甚至時不時地能帶著人在體育場裡招搖過市。
作為狗鎮清道夫的頭目裡行事最低調、生意最平穩的那個,科恩的買賣有四不做。
第一,垃圾佬的買賣不做,因為它爛,從窮逼路人身上拔義體簡直就是狗食盆裡找飯。
第二,公司狗的買賣不做,因為它亂,今天的客戶可能明天就失勢,連累自己也被清算。
第三,中間人的買賣不做,因為它不賺,規矩多要求高還只能拿到市面價格的四分之三。
第四,幽冥犬的買賣不做,因為它不善,但凡惹了一條巡邏小狗,漢森老狗就和你沒完。
都是做“人”的生意,與其直接賣人,不如賣人情。
就比如今早有人開價要找一個禿驢,本來科恩不打算接這聽上去沒啥油水的生意,但是聽說下單的是動物幫的三把手安琪莉卡,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這位安琪莉卡可是動物幫高層的核心智囊,在一幫腦袋裡長滿肌肉的人形野獸裡憑借頭腦和領袖魅力上位的女人,大半個動物幫的生意都在她的手上運行。賣這樣的人一個面子,說不定能搭上整個動物幫的線也說不定。
科恩一邊從櫃台上拿下一罐啤酒,一邊惡行惡狀地將手槍拍在櫃台上,“我說老板,你剛剛怎麽沒收那禿驢的錢啊?要不給兄弟幾個也送點酒菜如何?”
白老板不接送酒菜的茬,他有門路能在體育場裡置辦攤位,自然不怵這幫清道夫。只不過也不好得罪就是了。
“那禿驢啊,有點本事,不是只會念經的傻缺,”他無視手槍,一邊開火起鍋一邊故作隨意地接話:“上次我這義眼犯老毛病,疼得死去活來,連義體醫生都說治不了只能忍著,他給我念念經按按腦袋居然就給治好了。”
“牛哇!那這麽說他還算老板的恩人咯?”
“恩人可算不上,他幫我治病沒收錢,我就給他化個緣而已。”
“那敢情好,哥幾個身體抱恙,也想要上門做做客,請老板指個路,沒意見吧?”
白老板臉色微變,他瞥一眼手槍,又瞥了眼身後幫廚的乾女兒,糾結地低聲說了句“克雷斯街”,然後蒙頭做菜。
科恩哈哈一笑,沒等上菜也沒提付錢,就拿走幾罐啤酒帶著手下揚長而去,走之前指了指自己的雙眼,意思是“我記住你了”。
白老板那張黑臉又更黑了幾分,嘴上罵罵咧咧:“一幫狗東西,白嫖老子的酒就算了,居然敢浪費老子做的菜!”
說起來,白暢暢前陣子被來歷不明的“黑超夢”坑到昏迷,也是那和尚出手救醒的。
於是他將那幾份新做的黃油炒蒜頭交給乾女兒,對她指了指右手邊二樓的一處小店:“暢暢,把這個送給泰勒那個臭小子,順便說他心心念念要拜的師傅被清道夫盯上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