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摩雖然覺得自己要有格局，可這種同情的目光也確實有點難捱。

　　不過話說回來，黃雨薇並沒有因為他窮而絲毫看不起他，舉手投足間，都是那種精英階層能調教出來最好的素質，非暴發戶可比。

　　而且人家長的也不錯，除了身材稍稍有那麽一絲富態，沒的可挑。性格又好，按說應該是男生喜歡的類型。

　　奇怪的是，自己的記憶裡居然沒有關於這位同班同學的太多印象，僅有的幾個片段居然是“這題至少有四種解法，黃雨薇是狗腦子嗎，居然一種都不會，蠢到姥姥家了。”

　　……呃，應該是所有班裡的女生，他都沒什麽印象，畢竟除了學習，這位高考狀元根本沒精力想別的。

　　哪怕那幾個給他塞情書的女生，他的感覺也是有些瞧不起——正是求學努力的年齡，搞什麽對象，沒出息。

　　好在這些人裡不包括黃雨薇。不然尷尬不說，萬一對方不小心用那種“不知龍王”的眼神看他，他可不會歪嘴。

　　人家黃雨薇沒有一點點怠慢他，電腦隨便他用，飲料水果也擺了一大桌，娘倆一直在忙活，仿佛不知道他神科落榜了一樣。

　　黃雨薇這人能處。

　　羅摩這樣想著……

　　不過他想的還是有點簡單了。

　　就在他回過身，一臉感慨時，黃雨薇已經飛快跑到二樓，從窗戶裡伸出手機，對著他喀嚓一聲，然後熟練地點開了一個群，發了出去。

　　“姐妹們，大事件！你們的老公居然在收破爛！而且收到我們家了！(連著一排十幾個尷尬的表情包)！”

　　“哇塞，真的嗎?”

　　群裡一下炸鍋了。

　　羅摩不知道的是，他還有一個女粉群，這裡面不僅局限於紅河二中，還有校外其他高中的適齡少女，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西區的富家千金。

　　畢竟能加這個群的，最基本的硬件條件，你得有一台電腦或一部手機。

　　“為什麽會這樣?嗚嗚！”

　　“那個在後面推車的瘸子就是他爸嗎?”

　　“小艾你禮貌點，什麽瘸子，不過那個殘疾人確實是他爸！”

　　“也就是說，他真的是來自貧民窟?”

　　“這還有假，新聞不都報了嗎?”

　　“可上次夢夢還是他可能是城主的私生子……”

　　“呸，這你也信，那還有人說他是羅霸天域主安排到大後方的家人呢！”

　　“我不信我不信！”

　　炸鍋之後就是一片哀號。

　　看著相片裡髒兮兮拉著板車的少年，這些女粉們遭遇了一萬點暴擊傷害。

　　和黃雨薇的感受基本相同，小鮮肉的潛質變成了貧民窟的蒼白，學霸的神秘屬性被徹底掀開，露出裡面刺眼的真實，加上新聞的曝光，羅摩徹底跌落神壇。

　　“說實話，現在可是你們最好的好機會，在你們老公最脆弱的時候，想想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黃雨薇你自己呢?你的機會才最好吧，你怎麽不表白?現在他估計對你好感爆棚！”

　　“我……我只是隨大流，人家還沒發育完全呢，我媽說我大學畢業之後才能戀愛！”

　　“啊呸呸呸！”

　　群裡一片吐槽，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估計這些青春期的富家小姐們已經沒了興致。

　　而這張照片也從女粉群中向外流傳，紅山二中的學生群，整個紅山城的高中圈子，各個名校的新生報道群，最終在整個聯邦的互聯網上擴散開來——

　　此時的羅摩還對此一無所知，他汗流浹背地拉著一車廢品，心想黃雨薇你可真夠意思，這一車隻鐵鍋鐵具就得一百多斤，加上紙殼和舊衣物……話說有些女孩的衣服一看就很新，她應該是知道我有很多妹妹，故意的?

　　真是個好人，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將來一定還。

　　至於黃雨薇曾經若有若無對他表示過好感，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包括那個群裡的女生們，都和他有過交集。有的是班裡同學，有的是同年級某些小組的成員，還有的是外校辯論、奧數等比賽的手下敗將。

　　在高中這個階段，學習好的男生從來不缺暗戀對象，這些人有的明示過，送過情書，有的將感情藏在心裡，但也會像黃雨薇那樣借著請教難題的機會向他靠近……

　　羅摩都是非常認真地幫助她們，可以說是目不斜視，一視同仁，多余的話一個字都不會說。

　　女人，只會影響他解題的速度。

　　在他心裡，是有點瞧不起這類女生的——多麽美好的青春年華，正值奮鬥的黃金時期，卻整天想著情情愛愛，太沒出息了。

　　在之前羅摩的記憶裡，這就是低等人類過早想交配繁衍的下流表現，與階層無關。

　　有理想的高中生就應該天天做題——自己將來結婚肯定不會娶這種人的。

　　前世的羅默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活該一輩子單身。

　　那個蛋還沒有閃，這都快一個小時了，難道真掛了?

　　羅摩一臉漆黑，雖然它很可能是有主的，但……說不定能撿個漏呢。

　　蛋的死活並不容易判定，在一些古董、文物、化石、工藝品中發現活蛋，記憶中也有這種新聞。

　　現在他雖然鎖定了一片區域，但這個區域不小，這麽繞來繞去恐怕真會招來巡警懷疑。

　　只能先放一邊了，好在另一件事完成了。

　　羅摩看著手中的紙片，這是他在網上查到一些技校電話。

　　想一想還挺刺激，一個省級高考狀元卻要入讀技校，會有什麽反應?

　　別的不說，廣告效果絕對炸裂。

　　所以羅摩的目標不是那種已經很有名氣的大技校。

　　最好是剛剛開辦，需要打出知名度的那種，這樣一來就可以借著自己高考狀元的名頭實現快速、大面積宣傳的效果。

　　這需要一點運氣。

　　而且也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畢竟野雞學校隨處可見，技校本身也良莠不齊，薅毛者遍布江湖，一個不小心就全身毛光光。

　　“叮！發現名畫場景《交易》！”

　　一副畫面緩緩在羅摩腦海中展開。

　　果然啊……

　　羅摩的猜測更近了一步。

　　他精神一振，趕緊向參照畫面中看去。

　　畫面裡光線昏暗，燈紅酒綠，乍一看像是一個酒吧，但仔細瞧過去，它也確實是一個酒吧。

　　因為隨著畫面展開，燈光廣告牌上的“夜河酒吧”十分刺目。

　　這地方他知道，每天上學都會路過，就在緊鄰紅河大橋西側的觀景台旁邊，離紅山卵不過數十米而已。

　　主角是一個極其粗壯高大，滿臉絡腮胡子，隻從畫面裡便能感受出渾身殺伐血腥的中年大漢。

　　而在他對面，坐著的就是自己。

　　這是羅摩第一次在畫面中看到自己。

　　虯髯大漢目光冰冷地瞪視著自己，神情睥睨。

　　自己則一臉不滿，似乎在抗議什麽。

　　“時間:12小時！”

　　“地點:紅山城。”

　　“捕捉開始！”

　　“暫停！”羅摩忽然低聲呢喃一句，頓時，那幅畫面停止不動了。

　　很好，可以反覆觀看的。

　　“只是，我怎麽會和這種人有交集?”羅摩一頭霧水。

　　這人顯然不是善類，最基本也是一個神科，而且很可能是上過戰場的。

　　羅摩知道在聯邦各地都有一些零星的戰爭，尤其是雲島城那邊，據說形勢很嚴峻，近幾年必然會有一場大戰。

　　紅山城之所以有這麽大的貧民窟，其實大部分都是被戰爭驅趕的難民。

　　包括羅摩一家，也是當年逃難來的紅山。

　　這人是誰?我要不要主動去接觸一下?看起來很凶啊。

　　還是等等?

　　與此同時，夜河酒吧，1998年的這個仲夏，顏屠落魄如狗。

　　被戰神大學趕出來之後，他收購了一家破產邊緣的職校，立誓要證明自己是對的，而那些反對自己的……他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所有那些垃圾，都是錯的。

　　然而現實是，經過兩年的實踐，好不容易招生來的學生，幾乎都死光了。

　　職校，還是破產邊緣的那個職校。

　　只不過兩年前是別人破產，現在是他破產。

　　原本學校沒什麽知名度，一年也就招個百八十人。

　　現在倒是小具惡名了，本地那些原本有意隨便湊合湊合的家長，也被這家專門“殺學生”的技校嚇壞了，寧可讓孩子輟學在家，也不讓上學了。

　　“這不是耽誤孩子嘛！”顏屠罵罵咧咧地乾掉一杯老酒，敲了敲空掉的第十個酒桶，大喝道:“服務生，再來一桶黑手雷。”

　　“稍等！”服務生熟練地轉著瓶子調酒，以專業的眼光來看，確實很專業。

　　但是顏屠卻沒看他，目光被他腦袋上面那台二十一寸舊彩電吸引了:

　　“……非常遺憾，隨著提前批次的錄取結束，我省高考狀元羅摩同學也將徹底無緣神科。

　　整整十年，紅山城才再一次奪得江南省的高考狀元，但同時，也創造了高考歷史上最大的冷門。

　　不過好消息是，羅摩同學已經蘇醒過來。

　　那麽，他究竟是像坊間傳聞的那樣，因為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而選擇了自我了結，還是如其家屬宣稱的那樣，只是失足不小心從房上跌落，我台記者將於近日帶來最新采訪。

　　接下來，我們有請一些專家學者，來共同探討一下今年的高考改革是否真的公平。像羅摩同學這樣的全省高考狀元都被神科拒絕，那是否代表著小鎮做題家已經徹底沒落?

　　時代的巨輪一往無前向著神科傾斜。

　　而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我們普通人該如何掙扎求存……”

　　“這特麽是人乾的事?這幫混蛋……”顏屠本就糟糕的心情愈發雪上加霜，他一邊大口大口吞咽著酒液，一邊含糊不清地怒罵著。

　　“殼值是重要，但這特麽可是一省高考狀元啊，整個聯邦也就十三個，就為了彰顯你們改革的決心?哈哈，看人家是貧民窟出生的沒有背景吧，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欺負！這要是某個大佬的後代考了狀元，怕是硬編，也得編出一個新規來……等等?”

　　“高考狀元?貧民窟?”

　　如同一道閃電滑過天空，顏屠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

　　他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開始瘋狂燃燒起來，連肚子裡的酒精都蒸幹了，變得莫名清醒。

　　呼的一聲，他站起來向吧台衝去，抓起了電話火急火燎地撥出一個電話。

　　“老莫，幫我調查一下紅河二中今年的高考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