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林中,樓近辰的雙眼泛起月光,注視著那兩個被魅影環繞的地方,但就是看不清那一片黑暗裡的人。
他的耳中能夠聽到魅影無形的聲波,但不知道魅影是如何找到他們的。
樓近辰沒有貿然的追殺進去,現實的鬥法不是遊戲,遊戲裡放技能會分出敵友,而現實之中是不分敵友的,他貿然的衝進去,也許還會惹來魅影的圍攻,同樣的,他手中的劍揮斬也可能殺傷了魅影。
所以,他在旁邊掠陣。
魅影不斷的被黑暗之中的刀劍殺死,但是卻不斷的有魅影從山林的深處鑽出來,加入到這種戰鬥之中。
這些魅影各種各樣,有虎、豹、蛇、這些常見的獸影,也有一些沒有見過的怪物影子,它們撲在那一團縱躍的黑暗之中,像是要將掩藏他們的黑暗給撕開。
樓辰城離對方二十余步的距離,這個距離他一劍便能夠刺到,既可以給人一種威懾,又可以不招惹到那些魅影。
白副捕頭隻覺得如芒在背,一直要留一分意念來留意樓近辰,而這山中源源不斷的魅影,以及那無形的木靈之氣形成的漩渦,讓他無法輕易的脫身,而遁法剛剛已經用過一次,短時間內再用,他覺得吃力,因為遁法對於肉身傷害很大,每一次用時,都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所以短時間內,他根本就無法再施展遁法脫身。
只能夠憑著手中的刀對敵,不過,他在未獲得‘神法’之前,也曾苦練刀法,一柄百煉刀下亦是可斬無形詭怪的,只是有樓近辰持劍在側,讓他無法全心全意的對敵,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不過他清楚,徐心從那個‘詭眼神靈’那裡領悟到的神法比自己多,就在這時,徐心的雙眼泛起了詭異的灰色,周圍那些泛著藍色靈光的魅影迅速暗淡下去,像是被無形的灰灑在身上,然後失去了靈性,失去活力,成為了灰,散在黑暗之中。
緊接著,她又朝著樓近辰看過來,樓近辰這一刻,從黑暗之中看到了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瞬間覺得眼中的世界變成一片灰蒙蒙,這灰蒙蒙從自己的雙眼侵入心中。
曾在徐坑村有過差一點被視線掩埋的經歷,雖然極其短暫,但他忘記不了其中的可怕。
不過,樓近辰只要是曾遇上過的法術,即使是自己掙脫了或者抵禦了,他也會在心中分析是什麽原因。
當時在徐心的神法下,他正站在那陽光裡,卻突然有一種身體要被融入陽光裡的感覺,而現在,他則有一種無論身心都要被侵入的灰燼掩埋的感覺,他不光是視線在快速的黑暗,心靈世界中的光華也在快速的暗淡,黑暗如從九天之上傾覆而下,就像這真實天地的黑暗天色,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他來不及思索,這隻一刹那,宛若一閃而過卻欲化做永恆的幻象。
觀想明月在懷,如在中天,照破黑暗。
月光接觸到那黑暗之時,樓近辰清晰的感覺到了阻力,本是無形質的黑暗‘意象’,卻在這一刻有重量,樓近辰覺得,那一片黑暗仿佛與外在天地的黑暗連在一起,綿綿無盡。
樓近辰的法念化做月光,但是他修劍這麽久,很自然的將這月光又化做一道無形的劍,自下而上刺出一道月光衝天而起,刹那之間,無邊的黑暗裡開了一道口子,樓近辰的眼中有月色光亮湧起,法念如劍光一樣的刺出,尋著冥冥之中的感應,落入了徐心的雙眼之中。
隻一刹那之間,徐心的身形便顯露了出來,
她的身體像是染上了月色。 徐心的雙眼像是進了沙子一樣,瞬間閉上了雙眼,然後轉身便走,轉身的一刹那,便想再隱入黑暗之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樓近辰射入她眼中的月光法念還在,她雙眼的眼皮還透著月白的光韻,仍然可以被人看到。
樓近辰手中的劍沒有刺出,受剛剛的啟示,他發現自己的法念不完全的散去,附著其身便可使其顯形。
於是彈出一道法念,只是這法念如月光,射入對面兩人存身的那一片黑暗。
那一抹月光炸散,像是給那一片地方撒下一片月華霜粉,那一片黑暗裡,瞬間出現了兩個人的輪廓來,只是仍然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樓近辰心中一喜,之前與這兩人戰鬥,他險象環生,其中一點就是看不到人。
手中的劍一振,挽了個劍花,劍刃割裂虛空,風發出輕吟。
他要好好的會一會這兩人,與人鬥劍鬥法,這種未知的激戰,讓他感到一絲的興奮。
正當他要出劍之時,卻又突然停下了,因為他看到對方的手摸到了左手的手腕,就是這一個動作讓他感到一股直衝後腦的寒意,這一刹似有巨大恐怖要落在身上。
他向來遵循自身的感覺,在未修行之時,他便能夠感覺到那些強烈的危險,在修行之後,這種對於危險的感覺指向性也越來越明確。
“既然這般想見我,那看到了,你就得去死了,我本不想殺人,是你們一再逼我的!”
白副捕頭的心中,是真的不想現在殺樓近辰,因為他擔心樓近辰來這裡,是受人指使而來,因為整個泅水城地界,原本有一個地方是他所忌憚的,那就是季氏學堂。
乾國號稱王與士共治山河,這其中的士指的就是修士,而季氏在這一片地界名聲很大,季夫子季明誠更是從秋蟬學宮回來的,明面上是季氏家族裡的另一個人當縣君,但是實際上是季明誠掌控著整個泅水城中的修行界。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忌憚的地方,那就是火靈觀,自火靈觀落地之後,短短的時間內名聲鵲起,他便調查了一下這個火靈觀,竟是發現火靈觀是從府城拿的批文,這讓白副捕頭與他身後的人都心生警惕。
因為今年,聽說府君有意梳理江州府裡各教派,這讓他們的‘秘靈教’在這江州府的督主警惕起來了,並讓各地的舵主都小心行事。
而這一次畫樓突然受襲,他第一時間就聯系督主,果然,督主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而他為了安全,喊了同樣可以隱去身形的徐心來查看,就是想偷偷的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然而事情總是會出意外,他一個不留意,目光落在樓近辰的身上便將他驚動了。
然後又發現還有一個青蘿谷的弟子一直跟在身邊,而自己說的話很可能被她偷聽到了,那時他便起了殺心,但總歸是沒有下定決定,現在,他被攔住了,不得不殺人了,管不了那麽多。
事不密,則失其身。
但只要速度夠快,就還能夠將秘密留下。
他伸手解下左手的那一根灰色的繩子。
……
季氏學堂之中,季明誠將手中寫好的信折成了紙鶴,朝空中一拋,化做一隻白鶴。
“去火靈觀找火靈道人。”季夫子一聲令中,白鶴飛出窗戶,飛向了天空,沒入黑暗之中。
季夫子站在窗戶邊上,看著消失在黑暗裡的白鶴,不禁低喃道:“火靈觀主,燕川,你會是秘靈教的人嗎?”
旁邊桌上,一隻詭異的黑貓跳上窗台,‘哇鳴’的叫了一聲。
季夫子想起這一次到江州府時,見到府君,府君說道:“州府裡邪祭淫祀近年來如野草蔓延,需要清理清理,若不然將來必出大問題。”
“這些年,我感覺到秘靈教的活動,秘靈教的活動向來隱秘,若是已經顯露痕跡,那其不可見之處,定是已繁茂極盛。”
“你所在的泅水縣也有,你回去之後好好的查查,不能等到這些人已經獻祭了才發現,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府君說道。
季夫子突然問道:“府君,那位你親自批複,準許在江州任何地方建觀的燕川,究竟什麽來歷?”
府君想了想,說道:“此人本府記得,他修的是五髒神法,五髒神法修成之後,有一部分人會在城中建廟享人祭祀,有些則是在城外立觀,國師府近年來欲將之收擾,想必他認識些什麽人,拿的是國師府的信來找的本府,不過,伱還是得確定一下,看看他會不會是秘靈教的人,秘靈教的人生冷不忌,隱藏於人群之中,難以分辨。”
“即使是國師府出來的人,也不排除有可能是秘靈教的人。”
白鶴一路的飛到火靈觀中,在院子盤旋著,觀主坐在房間裡,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的疑惑。
他起身,來到院中,繼而伸手一招,那白鶴便在一絲紅光的纏繞之中重新化為紙鶴,被觀主攝入手中,展開,看著上面的墨跡。
“城北有一畫樓,乃‘秘靈’教一處據點, 其中以買賣畫皮來斂聚修行資糧,樓近辰今日戌亥之間入樓中,斃樓中之客數人,其不知畫樓底細,若久留不走,恐陷於‘秘靈’教的圍攻之中也,吾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往,請觀主慎察。”
觀主看著這段字,心中歎息,想道:“想不到躲在這偏僻之地,仍有麻煩纏身,這樓近辰好勇鬥狠,實擾人清修。”
至於秘靈教,他並不陌生,在那麽多年的求道學法的過程之中,他也接觸過秘靈教的人,這些人,他們四處尋找著各種有回應或者沒有回應的‘神靈’來獻祭,對不同的‘神靈’帶來的法性,進行組合,使自身不斷的晉升。
但是就他所知,大多數人都在這過程之中瘋了或者死了,還有一些則是變成了妖魔。
想到那個馬頭坡,還有徐坑村的事,他之前就猜可能有秘靈教的人在其中,只是他不願意多管。
秘靈教的人不分是非善惡,隻一心想要通過獻祭溝通秘靈而獲得注視,從而不斷改變自身的生命特性。
這不是觀主所喜歡的,但是他也從不會去阻止這些人做什麽,只要不招惹到自己就行。
就在這時,他看向觀外,他的肉眼看不到,但是透過神像捧著的燈,他看到一個人紅袍人走來。
那人一步一瞬,整個人似一團火光。
隻幾步便已經從山林之間的小路,來到了火靈觀前。
觀主嘴一抿,心中咯噔一下,他感覺到了危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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