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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虞長生》第一百六十七章,有情
是夜。

 明月皎皎,無風無雲。

 方銳一襲白袍,佇立庭院,好似是在等待什麽人。

 身後白玉亭中,青石石桌上,擺放著二人茶具,只是奇怪的是,其中無水,亦無茶葉。

 “你來了!”

 某一刻,方銳忽地大袖一擺,轉過身去,清淡無波的眸子看向一處,那道悄無聲息出現的黑影。

 “拜見主公。”關治看了眼這位澄澈如玉、好似比天上明月還要皎潔的人,心神微震,連忙低頭單膝跪下,抱拳低聲道。

 是的,就是主公!

 這一幕,若是被從不肯稱呼對方主公,隻以‘魏侯’、‘魏公’相稱的曹孟聽到,恐怕會痛心疾首,撫膺長歎:難道是我待關將軍還不夠好麽,將軍何以薄待我至此啊?!

 可孰不知,在關治心中,曹孟大概就相當於借調公司的老板,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人,何須和你講什麽忠義?

 “主公,這府邸中有盯梢,我已避開,魯飛弟弟本也想來,可惜功法粗猛剛烈難以斂息,唯恐驚動盯梢之人……還請主公見諒。”

 “無妨。”

 方銳怎能不知曹孟給予府邸,亦有盯梢之意,早就蒙蔽了這些人的視聽。

 “此處我已施法隔絕,關將軍不必擔心,坐。”

 “諾。”

 關治抱拳坐下,只是腰杆筆直,只有半邊屁股坐在石凳上,恭謹有禮的同時,顯得頗為拘束。

 這也正常,關治忠心不假,可兩人終究接觸不多,又久未見面,難免生疏。

 再者,他並非善於言辭、八面玲瓏之人。

 方銳也未開口,只是拿起茶具,周身之間,忽而有白、青、藍、紅、紅五色光華流轉,五行領域展開。

 嘩!

 他招手之間,天空中如匹練般的月華,落下凝為晶露;金木水火土,天地五行粒子,在領域偉力下,從大地、溪流、草木中飛出,化為茶葉。

 隨後輕輕一晃。

 汩汩!

 這一壺好茶就如煮沸了般,翻滾著冒出白煙,清香之氣沁人心脾。

 方銳欲要倒茶,可關治怎敢讓主公服侍,搶先一步,先為方銳倒了杯茶,才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這茶不錯,關將軍可滿飲之。”方銳吹了氣,淺淺咂了一口,微笑道。

 “謝過主公。”

 關治看著杯中泛著五色光華的茶水,身體本能吞咽了口口水,仰脖一飲而盡。

 茶水入口微苦,卻莫名地,給人以神清氣爽之感,等咽下後,又有著回甘綿綿不絕。

 倏而,體內暗勁忽地快速運轉,刹那間突破了五品暗勁到四品化勁的關隘。

 ‘此茶莫非神藥乎?’

 關治心頭劇震,起身拜下:“多謝主公厚賜。”

 “盞茶而已,是你自身根基扎實。”

 方銳面色淡淡,仿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擺擺手道:“給我說說曹孟的事吧!”

 “是。”

 一杯茶過後,關治拘束少了許多,開始緩緩敘說。

 “當日,在南涿縣時,我跟隨曹孟出城剿匪……”

 方銳認真傾聽,時而插嘴問上一句,每每一針見血,直中關要。

 在關治的敘述下,他對曹孟起家、壯大過程,乃至整個勢力開始有了一個深入了解。

 片刻後。

 關治自身所知訴說完畢,方才停下。

 “善。”

 方銳微微頷首:“關將軍有功,不可不賞。”

 他手中光華一閃,取出一個青皮葫蘆:“葫蘆中靈液,一日之內給你娘服下,可保二三年內身體無病無痛。”

 說是靈液,其實更重要的是:其中蘊含的神通‘枯木長春’生命元力,如今,他已可做到以靈液短暫封存。

 “謝過主公。”

 關治面色動容,再次跪地拜下。

 唰!

 方銳又是一點,一道青色光華一閃,沒入關治眉心:“此為《青龍功》三品之境的功法精要、前人修習心得,你當善用之。”

 這門《青龍功》,乃是當初吳州甄家藏經閣中的一門功法。

 其中,功法內容,下品、中品的經驗、心得、關竅,從前就已傳給關治,今日這是三品部分。

 ——縱使方銳看重關治,也不會一次性給予太多,以免來日賞無可賞。這與投資蛟龍又不一樣,那是將來要對方十倍償還的,手下人可不能這般殺雞取卵。

 ‘關治這次立功,也是恰逢其會,接下來西南三州衍變加速,風起雲湧,此人實力正好提升一番。’

 方銳暗忖道。

 “治必不負主公所望。”

 關治雙目微紅,感動不已,已不知說什麽了。

 平生,他最珍視的,不過家中老母、自身武道,如今,皆是被方銳考慮到,如此怎能不感動?

 相較之下,曹孟拉攏所贈金銀、美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還有,這是‘千裡傳音符’,以後可方便聯絡。”

 方銳又賜下一張銀色符篆。

 這千裡傳音符,並非一次性,可反覆使用,作用麽,就是傳音。

 此符,源法真人就可製作,不過傳音距離只有百十裡,唯有玄域大能,才可製作出真正的‘千裡傳音符’。

 從饒州、涼州一路返回,此符,已經分別賜予其他蛟龍麾下棋子。

 至於三州間距,遠不止千裡?

 方銳效仿前世網絡,在三州建立了一個個基站,如今,已經勾連三州。

 ——此般思路,當初,可是讓虞雲瀾驚訝不已。

 “竟然如此神奇?!”

 關治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自以為在曹孟麾下已經見過世面,可豈比得上今日所見奇物之萬一?

 方銳在他心中的印象,也變得越發玄奧神秘,深不可測。

 等關治被一通嘉賞,砸得暈暈乎乎辭別。

 方銳拂袖之間,收起青石桌上茶盞,亦是起身:“曹孟麾下其余四將,以及曾經落子的文臣,今日也須得親自去見一見了。”

 關治一人講述,有所片面,還需其他武將多角度補充;另外,亦須得文官視角的敘述。

 出府。

 方銳一一拜訪。

 魯飛四將還好,忠心不改,給予輕重賞賜。

 文臣麽,就……呵呵!

 負心多是讀書人。

 有富貴迷心者,想要欺騙糊弄,可哪能瞞得過鑒心之術;有翻臉不認人者,想要做出切割……

 方銳自有特殊方法,讓這些渣滓屈服。

 既然當初自願交易,說好的付出忠誠,怎能反悔呢?

 你不履約,我自讓你履約!

 只是撕破臉後,場面就有些不好看了。貪生怕死者,種以禁製、毒藥;愛惜名聲者,再加以迷魂,手握把柄。

 至於,什麽手段不光彩?

 還是那句話,方銳可從不是什麽好人啊!

 ……

 等再返回時。

 方銳對曹孟勢力的大方向、戰略層次,已有了一個深刻了解,乃至比曹孟這個魏公都要通透。

 “其他方面差強人意,唯獨就是:曹孟為了快速席卷,對世家大族做出了過分妥協,容忍、默許,甚至是,許諾出‘吃人份額’,作為利益交換,供其培育靈藥。”

 “針對此事,我已做出布置,就看曹孟如何選擇了。”

 他眺望向府衙方向:“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啊!”

 ……

 次日,曹孟麾下十二文官上書提議,限制世家大族抓人培育靈藥。

 此等建議,被曹孟斷然拒絕。

 他有言:‘苦一苦百姓又如何’,又有言:‘一將功成萬骨枯,寧我負天下人,毋天下人負我。’

 此事遂不再提。

 ……

 喀嚓!

 園中,方銳手持大剪刀,在一聲清脆的聲音中剪斷枝蔓。

 這兩日,他朝九晚五,在相對底層的角度觀察曹孟勢力。

 其中,大戶、世家官吏佔比不小,秩序監管也有缺漏,腐化墮落速度極快。

 迄今,曹孟麾下勢力看似不錯,不過是因為,災年人口大量死亡,資源空出。

 可以說:如今曹孟麾下,比之大虞西南三州之外的別州,遠不如矣!

 “最重要的是,此人沒有一顆仁德之心,這般的勢力,縱然推翻大虞,又能如何呢?”

 說不得,還會比現在更壞,讓大黑天提早到來。

 “曹孟勢力,不合我意啊!至於是否壞到了骨子裡,無可救藥,還有待後續觀察。”

 方銳眸光閃爍:“即使到那時,我說的‘推倒重來’,也不是親身下場,操刀動手術,或者取代曹孟,自立為王。”

 還是那句話,執棋人下場,贏了也是輸了。

 再就是,蛟龍命格,代表某種意義上的應天順人,沒那個命,成為一方王侯也往往事倍功半。

 更且,拋棄大道逍遙,強行去為,於道途有礙,得不償失。

 “身在棋盤外,才可保持清醒啊!”

 “嗯,我不下場,卻也不意味著無法處理。垃圾都有用處,更何況一個蛟龍棋子呢?”

 “我沒記錯,曹孟兒子不少,或可另選魏公,也或者,在將來與大虞朝廷的對抗中,將其作為消耗性棋子。”

 “罷了,如今下斷言還太過武斷,再看看,再看看吧!”

 方銳微微搖頭,將曹孟甩到腦後,放下大剪刀,提起水壺,專注給身前的碧玉荷澆水。

 什麽魏公,此刻在他眼中,遠比不上這株碧玉荷。

 “從前年歲,這般時節,哪還用我照料它,靈兒、囡囡,兩丫頭都將這事包圓了。”

 方銳歎息。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叔叔!”

 辛雪兒蹦蹦跳跳找來,小手中拿著一個畫軸:“快看!快看!這可有意思了!”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將畫軸徐徐展開,畫中,是一株青翠欲滴的荷葉,以及上面一隻青蛙。

 “咦?這畫,只是一幅普通的畫,可上面,似乎有一股玄奇的造化力量。”

 方銳瞬間就發現了它的不凡。

 果然,下一刻。

 唰!

 炫白色的光芒一閃,先是那一株荷葉從畫卷中消失,化作真實一般的光影出現在了外界,然後是那隻青蛙,還‘呱’地叫了一聲。

 “荷葉也就罷了,這青蛙……竟然非是某種光影映像,而是被短暫賦予了靈?!”

 方銳驚訝喃喃道,旋即,似乎了想到了什麽,神色驀然動容:“雪兒,這畫卷是哪來的?”

 “畫是堂屋的,不過,虞姐姐施過法。”

 辛雪兒脆生生道。

 她話音未落。

 方銳已是從原地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句話:“你在這兒玩,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我就知道。”

 辛雪兒大眼睛轉動,並未去追方銳。

 她很聰明的,知道方銳去找虞雲瀾了,大概是因為,叔叔也有一幅畫,畫中有叔叔的妻子。

 其實。

 辛雪兒看到虞雲瀾的這般本事,就想到了這些,故意找過來的。

 一方面,是想讓叔叔的妻子也像這畫中的青蛙一般能出來,以後叔叔就不會再傷心了;一方面,叔叔和姐姐吵架,希望能通過這次的事情和好。

 “嗯,叔叔教過,這叫一個石頭,打了兩個鳥。”

 辛雪兒嘟囔著,撅著小屁股趴在桌子上,伸出小指頭戳了戳那隻畫靈青蛙。

 “呱!”

 這青蛙不滿地瞥了小丫頭一眼,向前一蹦躂。

 再一戳,又一蹦躂。

 可沒蹦躂兩下,就啪地一下散去,重回畫中了。

 ……

 後院,嶙峋假山邊,玉白石亭中。

 虞雲瀾落座蒲團,纖長雙腿合攏,長長素白的裙擺散開,青絲垂落如瀑,些許從玉肩散落至青石桌面。

 霞光流轉,映照其影,景色如畫,玉人若仙,清冷中卻自有一股無言的孤寂。

 “方道友所來何事?”

 虞雲瀾螓首微抬,清冷的眸子若星。

 在方銳突破玄域境後,對她有了無形的隔閡,兩人之間,猶若陌生人,基本不會主動找來的。

 “雪兒手中的畫,可是虞道友施法?”方銳語氣少有的急切。

 “是。”

 “可能幫我施法一幅畫卷?”方銳手腕微顫,取出三娘子那幅畫卷。

 “賦靈,還是點靈?”

 “兩者有何區別?”

 “賦靈一時,點靈長久。”

 “點靈。”

 虞雲瀾沉默了下:“好。”

 七彩光芒升騰,她的造化領域出現,濃縮化作一條彩虹橋,沒入畫卷,自身眉心亦有一顆璀璨光點飛出。

 那幅畫卷,在玄奇造化光芒下,材質仿佛變為了琉璃一般,嫋嫋光氣從中升騰,先是圓月消失,隨後畫中人兒,也是不見了。

 唰!

 畫靈出現,正是三娘子相貌,卻高不過一尺,雙眸若水晶,懵懂清澈,翩翩起舞升空,裙擺間有著流蘇一般晶藍色光焰,飛起落坐在那輪月亮上,好似嫦娥仙子,晃蕩著腳丫。

 “咿呀!”

 她突然看到了方銳,莫名親昵的感覺生出,咿咿呀呀飛來,貼著方銳臉頰,輕輕蹭了蹭。

 那般熟悉的眉眼,那般依稀的溫柔,方銳本以為隨著時間淡去的情感,此刻,如火山噴發般湧動而出。

 轟!

 一幕幕舊憶浮現眼前。

 常山縣,那個一切最初之地,兩人初見;

 兩年時間,她陪伴著走過南境三州,甘苦與共;

 淮陰府,柳盼兒一事後,月下訴衷情,她長發如瀑,淺笑嫣然;

 到了上洛,幾十年相守相知,最終放棄容顏不老,她握緊方銳的雙手,說:‘銳哥兒,我們說好的要一起變老啊’;

 方薛氏去後,她伸手撫平方銳眉梢的皺紋:‘銳哥兒,我好怕,怕走在你前面,那般孤獨……我怎麽忍心看著你承受?我怎麽放心你啊?’

 ……

 胸膛中的激蕩熱流,衝入眼眶,刹那間模糊了視線。

 呼!

 方銳深吸口氣,壓下類似近鄉情怯的顫栗,伸手去撫摸這好似重生的三娘子。

 唰!

 她好似害羞、好似受驚, 一下子鑽入畫中,不出來了。

 方銳無奈笑笑,目光寵溺,看待她……如妻如女。

 這一刻,他心中生出明悟。

 “我的道路,從非天魔之道,無情無性,無恃無心。”

 正是:君非寡情人,緣何言太上?

 “我的道,乃是有情眾生之路,非為錨,非為執,隻為本心。”

 識海之中,神魂在蛻變,愈發澄澈透亮。

 方銳對此卻並不在乎,只是看著這幅畫,滿足笑著珍而重之收起。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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