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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162章 監正指路 國師夜襲
就在季平安解除“水遁”,從河面撈起一只花燈的前些時候。

 余杭城東南角,秦淮河支流旁,近乎郊外的地方,坐落著一座獨立的建築,其中一座高樓格外醒目,隔著老遠,都能望見。

 那由白色石頭鋪成的台階盡頭,緊閉的大門上,懸著“陰陽學宮”的牌匾。

 只是往日清冷的學宮外,今日多了數駕馬車,以及在一旁等待的仆從。

 從車轅徽記,以及家丁衣服上繡著的文字上,可以清楚認出,此乃裴氏主家的隊伍。

 打昨日得知消息後,上午時候,李湘君便親自乘馬車,趕來了學宮,想要請那位從神都城遊歷而來的“老司歷”幫忙佔星。

 結果不巧,抵達後得知,對方一早便出去了,不知所蹤,隻聲稱是去探望老友,晚些時候歸來。

 李湘君憂心相公與長子的安危,隻好耐心在宮中等待。

 結果這一等,就到了晚上。

 “夫人,天色已晚,您不若明日再來。或者,等司歷師兄回來,我再請他去裴氏府上?”學宮正殿,燈火通明,一名年約五十的星官遲疑地看了眼外頭,忍不住說道。

 他是余杭城內,學宮的“學監”。

 雖為官員,但一來學宮乃清水衙門,二來便是知府大人也要賣裴氏顏面。

 故而,面對李湘君,這位學監顯得頗為客氣。

 在他對面,身披紫色羅裳,頭戴金步搖,氣質溫婉端莊的裴氏主母眼含憂色,有些動搖。

 她咬了咬嘴唇,既不甘心無功而返,又覺得已然入夜,自己雖帶著一群仆人,但終歸是個女人,留在這邊也不好。

 正在遲疑的功夫,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與說話聲,然後便是一名提著燈籠的陰陽人飛奔向正殿,激動道:“司歷大人回來了。”

 美婦人眸子驟然明亮,纖長的手指攏了下衣袖,施施然起身,腳步匆忙地迎出房間,遠遠的,就看到一名老者負手走來。

 其身披古怪長袍,白須白發,老學究模樣,行走間自有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度。

 學監大喜,忙起身開口:“師兄可回來了,我替你引薦一番,這位乃是……”

 欽天監正笑了笑,道:

 “若老夫所料不錯,該是裴氏家主裴巍的夫人,此番前來,是為卜卦尋人?可對?”

 李湘君微微一怔,繼而喜上眉梢,道:

 “不愧是神都城的星官,老先生所言不錯。”

 她當即,將自己求問之事說了一番,只是隱瞞了魔師遺體這部分信息,末了淒然道:

 “妾身這些日子心中憂慮,也請了各方尋覓,卻尚無發現,聽聞老先生到來,特來請托,還請出手。”

 中年學監也委婉勸道:“師兄,裴氏夫人已等了你大半天。”

 欽天監正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他當年在神都時,就給城內達官顯貴騷擾的不勝其煩。

 以至於到後來,宣布“閉關”,也是為了避免整日被人托關系佔星問卜。

 結果沒想到,抵達余杭沒幾日,名聲就傳了出去……只是看著學監的擠眉弄眼,老監正無奈道:

 “罷了,那老夫就且試一試。”

 李湘君大喜,當即命人將準備好的生辰八字、毛發、貼身衣物等“媒介”送上。

 一群人在殿內落座,欽天監正抬起乾瘦的右手,凌空虛按,掌心一輪虛幻星盤浮現,徐徐旋轉,周圍人大氣不敢喘,等待結果。

 片刻後,欽天監正“咦”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

 旋即,他又對“大公子”的媒介進行佔星,這次……他眼神中便多了一絲意味難明的味道。

 “老先生,結果如何?”李湘君身體前傾,雙手無意識攥緊裙角。

 只是心中,並不是抱有太大希望,然而眼前面容和善的老星官的下一句話,卻令她眼睛一亮:

 “若老夫感應不錯,裴家主此刻就在余杭城南,往東南方向,十裡之內,五裡之外,一處與裴氏有關的地界。”

 頓了頓,老監正遲疑道:“至於貴公子的下落,星空啟示模糊不清,無法定位。”

 真有結果?!

 李湘君韻味十足的圓潤臉龐上,先是驚愕,繼而綻放喜悅:“老先生有幾成把握?!”

 欽天監正呵呵一笑,捋著胡須道:

 “這窺探命運之學,何談把握?也隻窺探一角罷了,只是老夫觀之,裴家主命星黑雲籠罩,危在旦夕,夫人若要尋找,還須盡快才好。”

 危在旦夕?!

 李湘君花容失色,喜悅斂去,哪裡還敢耽擱?

 當即道謝,並命人呈上謝禮,自己則來不及遵從禮數,提起裙擺告辭離開,急匆匆朝外趕。

 雖說長子仍不知下落,但先尋回丈夫也好。

 至於具體位置,李湘君在聽到描述後,心中便已升出一個名字:“半月山莊”。

 夫君為何會出現在自家那個不起眼的農莊裡?且危在旦夕?

 李湘君想不明白,但她仍當機立斷,走出學宮大門後,當即對護衛道:

 “你們兩個速速騎馬,去斬妖司尋夜司首,就說我裴氏家主身在半月山莊,請官府立即馳援。”

 “是!”兩名親信應聲。

 李湘君又挑選兩人:“你們速速回府,召集家族高手趕往此地。”

 “遵命!”

 眨眼功夫,四匹千裡駒鐵蹄翻飛,於夜幕中拉出一串煙塵。

 李湘君則鑽入車廂,沉聲吩咐一聲“回府”,繼而靠在軟墊上,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十指緊握,顯示出美婦人心中的不安。

 ……

 ……

 秦淮河上。

 季平安捧著四方花燈,在看到那簡筆畫成的卡通圖案,他整個人好似被無形鞭子抽了下。

 腦海中,過往的記憶翻騰。

 他當然不會忘記,二百多年前,自己行走凡間,以道士的身份與那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劃船泛舟,放逐河燈的那個晚上。

 更不會忘記,自己玩心大起,在後者面前畫了一隻機器貓時,她眼中的好奇與困惑。

 可時隔數百年,自己再一次在秦淮河上看到了熟悉的圖案,意味著什麽,也就呼之欲出了。

 胸腔中,心臟略顯急促地跳動,季平安抱著花燈,扭頭望向其飄來的方向,入眼處,是綿延長堤,人頭攢動,誰知道這燈漂流出多遠?

 又是被誰所放逐?

 他當即運轉佔星術,以“花燈”為媒介,進行佔卜推演。

 然而令他意外,又並不意外的是,無往不利的佔星失敗,被一股無形力量遮蔽影響。

 “果然……還是不行麽。”季平安怔然,繼而苦笑。

 從朱尋那次,以及裴氏父子一案,他就隱約猜到,“重生者”們攜帶的“星辰碎片”,或許擁有遮蔽佔卜的能力。

 不過也並非沒有收獲,起碼,這進一步說明:畫出花燈之人,極有可能是一個“重生者”。

 當年,那個讓自己遺憾了許多年的女子……真的也回來了嗎?這個猜測很早就盤亙在他心中,只是不敢確定。

 夜深人靜時,他也曾幻想,某日會與老朋友們重逢。

 可卻從未料到,會以這種方式,獲得她的線索。

 “是了,我早該想到的,她若重生,必然會想法子返回禦獸宗,就必然會來瀾州……而基於自保,她肯定要藏起來了解情況,那麽余杭就是最好的選擇。”

 季平安抱著花燈,生出上岸尋找的衝動。

 可理智告訴他,失去了“佔卜”的輔助,想從茫茫多的人海中,將改頭換面的她找到,難如登天。

 “再等等吧,先解決眼下的事。”季平安深深吸了口氣,將紛亂情緒平複,重新變得冷靜睿智。

 他一抬手,將花燈收入道經內。

 繼而再次水遁,潛入了“機關傀儡”所在的位置,一直沉入河底,發現鐵疙瘩正盤膝坐在河底的淤泥中,經過了一個日夜的恢復,已重返巔峰狀態。

 季平安抬手按在這其肩膀,將傀儡收起,這才繼續以遁法,返回了老柳街。

 當他推門進入小院的時候,就看到三個人正坐在桌旁,已經吃完了晚飯,黃賀正將部分飯菜用碗扣起來,看到他回來愣了下,笑道:

 “公子回來了,還想著單獨留飯,正好可以吃。”

 季平安目光落在另外兩女身上。

 只見沐夭夭癱在座椅上,正揉著自己鼓起的小肚皮。

 俞漁則悶悶不樂的樣子,看到他猛地站起身,就準備回屋——聖女忙了一天,並非沒有收獲。

 她成功追查到一件“咒殺”案,敏銳的她意識到,此事牽扯甚大。

 不過有了之前四聖教、裴氏的前車之鑒,俞漁決定在真正有所收獲前,不說出來,以防被這小星官打臉。

 同時,為了避免季平安“剽竊”她,所以她故意表現的悶悶不樂,一副全然沒有收獲的樣子,以此降低對方的警惕心。

 恩,聖女覺得自己這波計劃簡直完美,轉回身的同時,嘴角微微翹起,心中給自己點了個大大的讚。

 “先別休息了,正好吃完了飯,收拾一下隨我出發。”季平安開口說道。

 俞漁腳步一頓,轉身狐疑道:“出發?”

 她小拳頭攥緊,隱隱察覺不妙。

 黃賀與沐夭夭則單純好奇看過來,只聽季平安淡淡說道:

 “城中近來發生了一起咒殺案,疑似涉及到重生者,且與裴氏的案子有關,經過我的調查,已經找到了幕後之人藏身之所,但考慮到對方修為可能不低,過來尋你們一起前往。”

 黃賀與沐夭夭一臉驚訝,同時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隻覺季平安真厲害。

 這段日子,幾乎每一天都有收獲,這效率簡直高的可怕。

 而對於閑出鳥來了的二人而言,有架打顯然是件吸引人的事情。

 “我這就去準備。”黃賀丟下飯碗,扭頭往房間裡走。

 “我也去!”沐夭夭一個蹦跳下地,挺著小肚子嚷嚷著,然後忽然扭頭疑惑地看向俞漁:

 “俞師姐,你沒事吧?不要不開心啦,你雖然沒能找到線索,但現在送上門來,不是更好?”

 滾犢子……俞漁心中只有這個念頭,她精致的小臉如同風乾的鹹魚,眼神空洞而無力。

 明明自己已經很低調了,為什麽打臉來的還是如此之快?

 她不明白。

 季平安饒有興趣看著聖女垂頭喪氣,卻誠實地回屋取武器,搖頭笑了笑,旋即收斂笑意,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抬手。

 “咚”的一聲,那布滿銅鏽的匣子再次摔在地上,並自行打開。

 裡面的傀儡人雖已取出,但在匣子角落,還放著一根裹著黃稠的細長物件。

 季平安抬手攝出,眼神中顯出緬懷的神色。

 ……

 ……

 斬妖司衙門,當夜紅翎騎著漆黑的馬兒,領著一群垂頭喪氣的官差返回時,漂亮的臉蛋上鬱結愁緒。

 昨晚,得到那神秘強者指點後,她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熬夜拚湊各種資料,不斷收縮范圍,做排除法。

 再輔以情報收集,終於艱難鎖定目標居所。

 本以為勝利果實近在眼前,卻不想撲了個空,凶手早已人去樓空。

 這令女武夫感覺到了巨大的挫敗感,甚至有些羞愧:

 “若是下次那人又來,本司首豈不是很丟臉?”

 只能說,她關注的點確實有點歪。

 “下令,今晚所有人加班,以那處宅子為線索,連夜走訪調查,一定要把那個賊人挖出來!”夜紅翎一拍桌案,身後披風都隨之抖動。

 底下一群官差大氣不敢喘,心中叫苦,只能硬著頭皮應諾。

 余杭城內,其余衙門的差人對斬妖司多有羨慕,覺得這幫人非但待遇好,地位高,更跟著一位容貌身段出眾的上司,可斬妖人們隻想倒苦水。

 待遇雖好,可工作量也大啊,至於夜司首更連正眼都不敢去瞧,何況欣賞。

 就在氣氛低迷的時候,忽然,外頭傳來凌亂腳步聲。

 夜紅翎抬起頭,目光直刺:“發生何事?慌慌張張?”

 那名官差喘著氣,拱手道:

 “稟司首,裴氏來人,稱已尋到裴家主下落,請司首派人馳援。”

 “什麽?”夜紅翎精神一震,表情嚴肅道:“人在哪?”

 “城外半月山莊。”

 夜紅翎眸光閃爍,抓起黑金刀鞘,厲聲道:

 “所有人,上馬,隨我出城!”

 且不說以裴氏地位,斬妖司不會耽擱,便是從查案角度,夜紅翎也早意識到,這件案子絕不簡單,可能與近期的許多事件存在牽連。

 “是!”

 不多時,夜紅翎一騎當先,披風獵獵,帶著一群官差呼嘯衝出城去,引得沿途百姓側目。

 不知道近期出動頻繁的這幫活閻王,又要去哪裡。

 ……

 裴氏大宅內。

 隨著消息傳回,先是一批高手聞訊而出,而後,連閉關的裴錢都給驚動了。

 “鐵砂,馬匹準備好了嗎?”推開房門,三公子裴錢一身戎裝,手握長劍,表情嚴肅。

 儼然是一副即將出征的姿態。

 護衛鐵砂迎面走來,猶豫道:

 “三公子,此事有我等府中護衛趕赴即可,你在家中陪著二小姐等消息吧。”

 “什麽話?什麽話這是。”裴錢義憤填膺:

 “父親、長兄失蹤,我便是裴氏長房頂梁柱,豈能苟在府裡?況且,我可是潛龍榜上的人物,更在大賞中殺入最後,莫要拿我還當以前。”

 鐵砂欲言又止,想說您心裡是一點逼數都沒有嗎。

 那潛龍榜是天機閣看在咱們裴氏的面子,而且所謂“潛龍”,說的是“潛力”,而非實際戰力。

 至於神都大賞……不說也罷。

 “鐵砂,他要去,便讓他去吧。”忽然,遠處走廊中氣質文雅,甜美暗藏的裴秋葦走了過來。

 “二小姐!”鐵砂抱拳行禮。

 裴秋葦此刻臉色嚴肅,雖尚未出閣,可值此時刻,李湘君尚未歸來,她便成為了長房的話事人,氣勢都拔高了幾層。

 她看向披著軟甲,手持長劍的裴錢,目光先是柔軟,繼而堅定:

 “你有此心思,便去吧。趁著娘親不在。我裴氏二郎,總是要成長的,不能如國師曾說的那般,成為溫室裡的花朵。”

 裴錢做為老么,李湘君雖經常被他氣的翻白眼,但還是寶貝的很。

 認為他太年輕,不肯給他冒險,上次赴京歷練,都還是家主拍板。

 裴錢精神大振,受到鼓舞,挺胸道:

 “二姐你且放心,我今日必然帶著父親回來。若是做不到,我便認罰,將你床頭那些書抄三百遍!”

 “……”裴秋葦表情顯出一絲尷尬,說道:

 “倒也不必……”

 勉勵了幾句,裴錢雄赳赳帶著鐵砂出府,隨著大群武夫出城,這位江南第一才女臉上也終於浮現出憂慮。

 邁步返回前廳,就看到一襲白皙的柔弱女子,在丫鬟的陪襯下走來。

 許苑雲清咳了一聲,好奇道:“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裴秋葦看著自己這個姐妹,強行擠出笑容:

 “無甚大事。”

 許苑雲一臉懷疑。

 ……

 ……

 余杭城東南,隨著距離城區越遠,大地上燈火愈發稀少,相比於秦淮河畔的熱鬧,入夜後安靜的村莊,才是這個世界的主題。

 而在大片農莊附近,一座佇立在山腳的莊園,格外醒目。

 半月山莊內,一棟棟建築散落佇立,因為每年盛夏,裴氏宗族的人偶爾也回來這邊避暑,故而莊子裡風景還算雅致。

 屋舍雖不及主宅,卻也頗有規模。

 此刻,山莊後宅底下,一座小型地下室,如今被改造為了一處地牢。

 狹長的走廊兩側,挖開的一個個貯藏室中,關押著男女老少,仔細看去,會發現部分乃是原本留在莊子裡的看護。

 部分,則不知從何處抓來的男女,一個個呆呆傻傻,仿佛神智收到了損傷。

 “咣當!”

 忽然,“牢門”被打開,昏暗的地牢內,一個身影從黑暗中一點點走進來。

 其穿著綢緞短衫,腳步沉穩有力,雙手背負在腰間,手指間套著一根紅繩。

 而在紅繩末端,則垂掛著一隻巴掌大的稻草人,其相貌猙獰詭異,頭頂貼著黃紙符,隨著這人走動間,一晃一晃的。

 沿途,那些被抓的男女渾噩抬頭,有的受到驚嚇後退,縮到牆角,有的根本毫無反應。

 還有幾名貌美的女子衣服被扒光,躺屍般橫陳著,聽到動靜只有眼珠在轉動,身體因恐懼而抽搐,卻無法動彈。

 “噠、噠、噠……”

 然而,那道身影今日卻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徑直走到了牢房盡頭。

 這裡有一間被改造的簡陋“囚室”,外頭是火盆,裡面是稻草。

 而在囚室中,盤膝坐著一名魁梧的中年人,其披頭散發,傷痕累累,氣息虛弱,手腳被粗大鐵鏈捆縛,卻兀自保持著打坐姿態,顯出其原本身份的不俗。

 “噠。”

 腳步聲停在了囚室門口,火盆的光線驅散了黑暗,顯出一名二十余歲,英俊挺拔的青年,其勾動詛咒稻草人的手指勾了勾,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的……父親大人,今日感覺如何呀。”

 披頭散發的裴氏家主,裴巍抬眸,目光冷厲而虛弱地死死盯著眼前的“長子”,說道:

 “你還沒死,我豈能先走一步?”

 “哈!”裴氏大公子嘲弄意味十足地“哈”了聲,俯瞰裴巍,說道:

 “修為不怎麽樣,嘴巴倒是蠻硬。”

 裴巍盯著他:“我隻恨當時察覺不對,未能雷霆出手,將其擒下,為吾兒復仇。”

 裴氏大公子不悅道:

 “本散人最不喜背黑鍋,說了多少次,你兒子自己冒進,把自己搞死了,與我何乾,不過的確要感謝他,供給了這一副軀殼,雖然破七的修為還是太弱了,但也湊合……起碼底子打的不錯,否則,想一步步從零開始修起來,也是麻煩。”

 頓了頓,他歎了口氣,說道:

 “至於淪落到如今這一步,還不是你的過錯?你若什麽都沒察覺,本散人也不介意多個‘父親’,左右都只是名義嘛,還能繼承裴氏這個大家族……

 聽聞,你還有個才女?沒準我也能繼承了玩玩……不過,本散人還是對婦人感興趣,嘿,用你兒子這副軀殼,玩弄你那貌美的夫人,不知是怎麽個滋味,想來別有趣味,沒準她還樂得享受……”

 裴巍目眥欲裂,猛然起身:

 “賊子敢爾!!”

 坐井武夫,一拳朝囚室外砸來,可隨著後者手指勾了勾,稻草人頭頂符紙閃爍。

 裴巍痛呼一聲,如同撞上電網,整個人普通栽倒,隻覺被無形鞭子抽打,鮮血濺射。

 而這時候,才能看到他胸腹間,同樣被一條鎖鏈貫穿。

 這是上古傳下的法門,鎖住修士琵琶骨,就可禁錮其修為。

 “裴氏大公子”俯瞰後者如敗犬般打滾,臉上浮現得意之色,片刻後停止咒殺,看著倒在地上,大口喘氣的裴巍,淡淡道:

 “沒空陪你這老家夥玩了,本來還想著再過幾日再吞了你,可惜……如今余杭城水深,不知道藏著多少強龍,本散人也要小心著,好在收割了幾十條神魂,勉強也夠用。

 配合我這陣法,應該能把你一身功力抽個七七八八,等吞了你的靈素,我也差不多能晉級坐井……

 到時候有了底氣,再披著這身皮大搖大擺,回你的裴氏,看看你那妻女的成色,究竟是否如傳言那般美妙,丟在床榻上,又是否還是大家閨秀?”

 “我殺了你……”裴巍奮力掙扎,卻虎落平陽。

 只能絕望而憤怒地看著後者取出一樣樣施法布陣的材料,將其按照方位丟在牢房各處。

 又張口吐出一張張虛幻的臉孔,那都是被他這些日子咒殺的百姓。

 每一個殘魂都呆板茫然,密密麻麻,擠在囚室內。

 若是季平安在這裡,定會一眼認出,這是某種古代魔道陣法,可以抽取強者的修為,轉入自身。

 不過要求極為苛刻,施法材料相對還好,關鍵是所抽取的人,最好與自身有血緣關系。

 “若非如此,我豈會留著你活到現在?”

 大公子嘀嘀咕咕,用紅繩將稻草人一圈圈纏繞好,丟入陣中,並用手指牽著紅繩另外一端。

 默念咒語,催動陣法運轉,以消耗那些殘魂為代價,開始源源不斷,從裴巍體內,抽取修為灌入自身。

 “安心地死吧,我會繼承你的一切,修為、權力、財富、妻女……並將裴氏帶領到一個更高的境地……”

 ……

 ……

 半月山莊外。

 泥土忽然隆起,將四道身影送了出來。

 俞漁已經恢復了鬥志,此刻換了一身夜行衣,蒙著面紗,手腕上一根紅色劍索輕輕擺動:

 “前頭就是?我們怎麽辦?直接殺進去?”

 同樣穿著夜行衣的黃賀握刀,遲疑道:

 “穩妥起見,還是先摸清楚狀況吧。”

 沐夭夭將自己裹成一個小煤球,聞言用力點頭。

 俞漁撇嘴,揚起雪白下頜,“哼”了一聲,說道:

 “一群慫貨,不就是個躲在背後鬼鬼祟祟的念咒的,本聖女一人足以橫掃。”

 持握“山神杖”的季平安沒搭理三個同伴,空余的左手一翻,拿出一隻斑駁古舊的八角星盤,開始佔卜吉凶。

 為了避免被干擾,他這次隻佔卜自己,以及三人的命運。

 只見星圖勾勒閃爍間,一幕幕碎片畫面,湧入他的腦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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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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