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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164章 家主回歸 碎片異變
夜幕下。

 夜紅翎猛地勒緊韁繩,座下的純黑駿馬嘶鳴一聲,馬蹄揚起,女武夫卻穩坐其上,漂亮的臉蛋上,一雙劍眉末梢揚起,臉色極為凝重。

 “司首……”身後,胖瘦官差詫異地同樣停下,旋即才隱隱察覺出,前方天地靈素異常波動,隔著老遠,竟隱有窒息之感。

 不過,那種感覺隻存續刹那,就消失無蹤,如同幻覺。

 夜紅翎收回視線,隻吐出一個“駕”字,便再次化為離弦之箭,朝半月山莊趕去。

 余下官差面面相覷,暗自警惕間,亦縱馬疾馳,朝已然不遠的建築群逼近。

 ……

 山莊後山,溪流旁。

 季平安望著保持“前趴”姿勢,倒在河水邊的“大公子”,微微皺眉,嘀咕道:

 “怎麽這樣脆?”

 地上,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咒殺散人”眸子圓睜,嘴角溢出鮮血,失去光澤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以及一絲尚未來得及爆發的不甘心。

 他的後胸位置,綢緞錦袍炸開一個血洞,一顆心臟被燒灼碳化,萎縮為一團漆黑。

 肌肉同樣被灼燒,血液被蒸乾,空氣中殘存著濃鬱的離火熾陽余溫。

 至於那龐大的稻草人,已經被劍氣撕裂為兩半,丟在不遠處的地上。

 “太久沒用劍了,有些沒控制好力度。”季平安感受著傀儡軀體內,近乎乾涸的靈素,有些歉意地說:

 “其實我想活捉你來著……”

 季平安也有些無奈。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嘗試活捉對方,拷問更多的消息,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凶名”。

 朱尋都敢迎著大周國師,發起攻擊,可比朱尋投胎技術更強,起步更高的“咒殺散人”卻膽小如鼠。

 第一時間逃命,面對曾經以一人之力,對抗九州,於界山劍斬無數高手的“魔君”,他生不出半點與之搏殺的想法。

 在季平安看來,以“裴氏大公子”的武道底子,就算咒殺最擅長的“咒術”被完美克制,且不擅長武道。

 但也能拚一拚。可其心生怯懦,再強的武道底子,也發揮不出幾分實力。

 何況,其面對的還是離陽真人闊別數百年,重新拿起的長劍。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則是這具傀儡的“境界”,比季平安本體還高一些……

 同為破九大境界下,消耗傀儡全部力量的一劍,才能將其斬殺。

 “又一次拷問的機會廢掉了……”季平安一陣失望,可他也沒想到,這個好色的家夥這般不經嚇。

 不過,從方才的對話裡,也並非毫無收獲。

 “他說,其知曉的情況不會比我多……說明,每一個‘重生者’知曉的信息,可能近乎相同。”

 “同時,他提及了不同的時代……他如何得知的?是‘重生’時,便知曉了這件事,還是近來搜集過情報,甚至……與其他重生者有過接觸?比如……四聖教?”

 季平安陷入思索。

 他沒忘記,裴氏暗中押送的“魔師殘軀”,被四聖教奪走。

 是誰泄密的?裴氏大公子,知曉這個秘密並不意外,難道他這段日子,與四聖教已經有了聯系?

 畢竟,以其方才展現出的態度,對於與其他重生者“交談”,好像並不很陌生。

 念頭起伏間,季平安思維發散,不過隨著一陣心悸,隱隱的被關注感襲來,他強行掐斷了思考。

 扭頭望向西北方向,微微皺眉。將青銅劍收起,蹲下飛快摸屍。

 不出預料地,從“大公子”胸口,找到了第二枚“星辰碎片”。

 也就在其入手刹那,季平安清晰察覺到,被他丟在空間錦囊中的,源於“朱尋”的第一塊碎片,兀地嗡鳴震顫。

 仿佛與手中這枚彼此呼應。

 “咦?”

 季平安心下詫異,但這時候不是檢查的時機。

 他將碎片揣起,又將“散人”身殘余的物件囫圇揣入懷中,這才驅使著即將耗盡靈素的機械傀儡,朝山林中疾奔,掩藏好自身。

 旋即將意識收回本體。

 山莊內,盤膝打坐的季平安睜開雙眼,臉上浮現出濃烈的疲倦

 ——操控傀儡,對神魂消耗很大。

 “恩……別碰我……”

 這時候,懷中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蠕動起來,暈厥過去的聖女翻白的眼孔轉動,重新吐氣,逐漸恢復意識。

 感受到被人抱著,本能抗拒,劍索如蛇朝季平安刺來,給他側頭驚險躲過,然後一巴掌又掄了過去:

 “醒醒!”

 俞漁給打的一臉懵逼睜開雙眼,看清季平安後,一個激靈:

 “人呢?那個人呢?”

 “……”季平安心累地歎了口氣,抬手將充作屏障的腰帶收起,重新系在腰間,正要說話,忽然前院兩道身影快速奔來。

 黃賀與沐夭夭身形矯健,看到這邊打成廢墟般的庭院,先是一愣,前者說道:

 “公子,樹林告訴我們說,有大隊人馬朝這邊衝殺過來。”

 身為木系星官,其中一個術法,是可以令附近的植物,充當自己的“哨兵”。

 季平安“恩”了一聲,並不算意外,說道:

 “我預感到了,應該是斬妖司的人,我們立即撤離。”

 這一幕,在他之前佔卜時,獲取的未來畫面中出現過。

 官府的人?

 俞漁詫異不解,旋即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廢墟裡的洞口,她還沒探索。

 但她也知道,若是給朝廷堵住就麻煩了,畢竟如今在尋找“重生者”的事情上,大周朝廷與道門、欽天監並非同一立場。

 四人不再耽擱,撿起地上遺留的陣旗等物,快速遁走。

 ……

 等他們離開後不久,山莊外馬蹄聲逼近,大群官差悍然衝入,然後驚愕發現,山莊內橫七豎八,散落許多具屍體。

 且看樣子,都並非尋常莊戶,而是江湖武人。

 “人剛死不久,殺人的是修行者,”高瘦官差蹲下,用指頭扒開傷口,沉聲說道。

 遠處,矮胖官差拎著一具被藤蔓死死纏繞住脖頸,臉龐青紫的屍體走來,補充道:

 “不是一般的修行武夫,是懂得術法的修士。”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武夫途徑與其他途徑涇渭分明。

 一群斬妖人臉色難看,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一路朝更深處走,當他們看到那幾乎被戰鬥夷為廢墟的後院時,不禁怎舌。

 “至少也是破九境,否則打不出這般模樣。”一名絡腮胡官差沉聲。

 房倒屋塌,斷木殘垣,尤其地形更有種種詭異扭曲的狀態,儼然經歷了一場激烈的鬥法。

 這時候,遠處有破風聲襲來。

 披著黑色披風,頭戴烏紗翼,身穿武官袍,腰配玄金長刀的夜紅翎以輕功飛來,又如落葉般緩緩飄落。

 手中拎著一具染血的錦衣屍首,甫一落地,眸光掃過周遭廢墟,神色凝重。

 “司首!”眾斬妖人拱手行禮。

 抵達山莊外,雙方便分頭行動。

 夜紅翎循著殘存的劍意,直奔後山,在溪水旁撿到了破麻袋般的屍體,這會丟在地上,聽完了一群手下的匯報,她沉默了下,說道:

 “看來,不久前有人襲擊了此處,至少兩人,其中一個擅長道門術法,一個更像是負劍武夫。”

 這個結論並不難反推。

 一名官差疑惑地看向地上被貫穿的屍體:“此人怎麽有些眼熟?”

 夜紅翎瞥了他一眼,說道:“此乃裴氏大公子,破七武者。”

 大公子!

 聞言,一群官差盡皆愕然。

 要知道,裴氏大公子在余杭城內,也是名聲響亮的俊傑,在家族傾力栽培下,年紀輕輕便入破七,乃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怎麽會被人殺死在這裡?

 還有……破七武夫……從屍體臉上驚恐,毫無鬥志的表情判斷,其生前似遭受極大的驚嚇。

 能令其逃遁,並毫無反抗之力被殺,豈非在說:殺人者乃坐井強者?

 “司首,快來這邊,地牢中有情況!”

 這時候,有探索廢墟的官差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夜紅翎壓下心頭情緒,一馬當先,走入廢墟,沿著被撐開的洞口,一路走入“地牢”,因為在地下的緣故,這裡保存相對完好。

 借助著走廊兩旁,火盆散發的橘色暖光,夜紅翎先是瞥見了兩側囚室中,或呆傻驚恐,明顯精神失常,或被侵犯的女子。

 這名女武夫一怔,繼而臉龐上難以遏製地騰起怒意,垂在腰側的手攥緊,骨節發出清脆的爆裂聲。

 令跟在身後的官差們噤若寒蟬。

 “裴氏的山莊內,怎麽會有這種地牢?”這個念頭在眾人心頭升起。

 雖然大家族動私刑的事,在這個世界並不罕見,甚至在民間,相對於官府判罰,族規與私刑才是主流。

 但私下裡做是一方面,被扒開來曬在陽光底下,就成了另外一件事。

 倘若裴氏有此惡行,那接下來如何處置?

 好在,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這並不是個需要權衡的問題。

 “裴巍!”

 夜紅翎腳步猛地一頓,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死死盯著最盡頭的囚室,喊出了這個名字。

 囚室內,被鐵索禁錮的,失蹤的裴氏家主躺在地上,氣若遊絲。

 其魁梧高大的身軀仿佛被抽幹了一般,肌肉萎縮,面色慘白,頭髮半白,神情枯槁……

 這會聽到動靜,才艱難地抬起眼皮,看見夜紅翎的刹那,眼底綻放出希望之光,張了張嘴,用嘶啞的聲音喊道:

 “殺了……殺了……”

 然而,他終究沒力氣說出那個名字,兩眼一黑,力竭暈死過去。

 引得一陣混亂,也就在眾人將裴巍從地牢帶出,剛返回地面的時候,山莊外再次有如雷的馬蹄聲傳來。

 這次,是一名名裴氏高手趕到。

 說來慢,但實則也就比斬妖司遲了一點點。

 為首一人,赫然是手提長劍的裴錢,這會殺氣騰騰衝進來,結果正看到神色枯槁的父親,以及地上涼涼的兄長。

 裴錢胸中萬分豪氣瞬間泄了大半,眼圈紅了,生音嘶啞地踉蹌奔過來:

 “這……這怎麽會……”

 夜紅翎搖了搖頭,穩住他的情緒,將情況大致描述了下,說道:

 “當務之急,是先送裴家主回城醫治。”

 “啊,對對。”裴錢如夢方醒,背起裴巍上馬,帶人返回余杭。

 “司首,凶手的腳步消失了,疑似逃往山中。”有差人趕了回來,拱手稟告。

 夜紅翎沉默了下,突然說道:

 “太晚了,不必追擊,將地牢中人帶回衙門,本座前往裴氏一趟。”

 她隻覺頭大如鬥,感覺今晚所見,如一團亂麻。而想要弄清楚真相,只能等裴巍蘇醒。

 “司首,真的不追了嗎?”

 一名官差試探,他覺得,這不是自家頭兒的性格。

 夜紅翎搖了搖頭,忽地自嘲一笑:

 “追上去有用嗎?”

 他隱隱猜到,出手之人恐怕與之前那名神秘武者有關,或者,根本就是此人。

 對方同樣對咒殺案感興趣,同樣是類似四聖教那次一般,趕在朝廷前出手。

 更重要的,還是那道隔著好遠,仍舊令她心驚膽戰的劍意。

 “能擁有那般劍意之人,我……真的敵得過嗎?”

 夜紅翎自我懷疑道,對季平安升起愈發強烈的敬畏。

 ……

 ……

 夜色已深,裴氏大宅內,卻仍燈火通明。

 大群家丁丫鬟都得知府中動靜,雖不知曉具體,但哪裡還有歇息的心思?

 長房內堂裡,穿紫色羅裳,頭戴金步搖,雍容端莊的李湘君坐在主位,心緒不寧。

 美婦人雙手攥著衣裙一角,很是用力,顯示出內心的不安。

 從陰陽學宮離開後,她沒有驅車出城,往半月山莊去。

 並非不想,而是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個弱女子,並無武力傍身,出城只會添亂。

 相比之下,一旦調集高手出城,裴氏必然人心浮動,自己這個主母,必須回來坐鎮。

 “怎麽還沒有消息?”

 李湘君心煩意亂,看了眼桌上一台由國師發明,只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座鍾”,忍不住說。

 配在一旁的才女裴秋葦忙上前,拉住母親的手撫慰:

 “府裡距莊子遠著呢,一個來回,也要不少時辰,哪裡這樣快?娘不若先去休息,女兒在這裡等。”

 李湘君苦澀搖頭:

 “說的哪裡話,為娘這時候如何歇息的下。”

 裴秋葦抿了抿嘴唇,也知道自己的安慰無力,扭頭看了眼對面,坐在椅中的“莫愁”,說道:

 “妹妹身子骨兒弱,還是先回去吧。”

 一身白衣,容貌嬌柔的許苑雲搖了搖頭:

 這般大事,我縱使出不上力,陪一陪姨娘也好。”

 說話間,她扭頭望向堂外夜幕,星眸閃爍,卻是不知在思量什麽。

 沉悶的壓抑的氣氛中,時間一點點流逝,忽然外頭傳來嘈雜聲浪,頓時吸引了堂內三名女眷的注意。

 李湘君忙站起身,幾步走到堂前,緊張地翹首以盼,只看到一名家丁提著燈籠飛奔而來,神色驚慌:

 “夫人,三少爺他們回來了!”

 “如何?”李湘君急聲問。

 家丁咽了口吐沫,說道:“三少爺背著老爺回來。”

 李湘君與在裴秋葦大喜過望,母女花綻放笑容:“相公(爹爹)回來了?!”

 雖然監正給予了啟示,但李湘君心中還是懷疑居多,沒想到竟當真應驗。

 家丁瞅著興奮的母女,說道:“可老爺神情枯槁,好像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裴氏母女大驚失色,心情從喜悅巔峰滑落,裴秋葦忙安慰道:“人活著就好……傷總可以休養的。”

 家丁喘了口氣,說道:“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公子……”

 母女心情再度上揚,面露驚喜,沒想到非但老的回來了,小的也一並找回。

 家丁吐了口氣,將後半句話補全:“還有大公子的屍體……”

 內堂陡然一靜,許苑雲站在角落,清楚看到母女二人臉上笑容僵住,裴秋葦愣在原地,李湘君更是雙腿一軟,給下人眼疾手快攙扶著:

 “你說什麽?!”

 這時候,外頭一群人浩浩蕩蕩闖入。

 為首的是背著家主的裴錢,後頭是扛著屍體的鐵砂,再往後,是一群裴家高手,以及大群斬妖司的官差。

 李湘君定定看了眼這一幕,然後無聲無息暈厥過去,引得一陣雞飛狗跳。

 ……

 陰陽學宮。

 一名“陰陽人”下馬,推門踏入學宮,繼而一溜煙沿著回廊走入後頭,抵達那座模仿神都觀星樓的建築下。

 提起一盞馬燈,沿著木製階梯,一步步往上走。

 余杭城內,用以觀察記錄星象的樓閣,官稱“觀星台”。

 一共七層,佇立於本就地勢頗高的學宮內,足以俯瞰余杭。

 當年輕的陰陽人邁步,推開觀星台最頂部的欄杆,便看到平坦的八卦台上,盤膝坐著一名白須白發,穿古怪長袍的老者。

 “如何了?”

 欽天監正眼眸撐開,從打坐修行中蘇醒。

 那名被派往裴氏,等待消息的陰陽人恭敬道:

 “回稟司歷,裴氏的人業已返回,帶回了家主,已經大公子的屍體,據說,其抵達山莊時,便是這般……”

 他將所得情報,一五一十敘述。

 欽天監正認真聽著,眉毛揚起:“裴氏大公子,是給人殺死了?”

 後者“恩”了一聲,說道: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凶人呢,破七的武夫,就這樣給殺了,就不怕裴氏發瘋報復?”

 欽天監正忽然笑了笑,說道:

 “也未必是仇,說不準是恩呢?”

 陰陽人茫然不解,可眼前的老監正卻不做解釋,擺手命其去休息。

 等人走了,這位星官途徑當世最強者略作推演,眸光投向城中某個方向,若有所思:

 “難道,是李國風信中提起的那個‘小家夥’?要不要去見見呢。”

 ……

 西祠胡同。

 那一株老梨樹下,頭戴圓帽,做老員外打扮,坐在椅中閉目休憩的天機閣主忽然抬起眼皮,望向緊閉的院門方向。

 數個呼吸後,有腳步聲靠近,然後是叩門聲。

 又過了一會,護衛領著一名外表不起眼,丟在人堆裡炸不起半點浪花的男子返回,後者行禮道:“屬下見過閣主!”

 天機老人“恩”了一聲,慵懶地靠坐在搖椅中,一副仙風道骨算盡一切的姿態:“可是裴氏那邊有動靜了?”

 後者心悅誠服:“閣主神機妙算,說今日或許會有變化,果真就有了。”

 天機老人聽了一串彩虹屁,有些煩躁道:

 “說正事。”

 “是。”後者不敢繼續吹捧。

 當即將裴氏趕赴半月山莊,發現有人捷足先登,遍地死屍,大公子被殺,隻將重傷的裴巍救回的事說了一遍。

 具體細節並未掌握,但事件概略已然清晰……涉及的人員多,回城的動靜也難以遮掩,這件事終歸是壓不住的,只是或早或晚擴散開而已。

 天機老人起初還渾不在意,等聽到後來,臉色明顯發生了變化。

 待屬下將事情全貌講述完畢,得知有人“捷足先登”,這位在江湖中聲名赫赫,地位極高的天機閣主平靜的臉龐下,心緒翻江倒海,難以平靜。

 想起不久前,那名幫他掙脫枷鎖的“高人”才從自己這裡,得知了咒殺術的案子,今日傍晚,斬妖司便出動抓人。

 而沒過幾個時辰,失蹤的裴氏父子就被尋回,一名坐井重傷,一名破七橫死……而這還是在夜紅翎那個女殺神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如何能不令他驚愕,震撼?

 相比之下,他天機閣引以為傲的情報搜集能力,竟是如此可笑。

 “這就是他真正的實力嗎?”天機老人心中低語,對季平安愈發敬畏,乃至覺得深不可測起來。

 “閣主?閣主?”屬下見老人走神,忍不住輕聲呼喚。

 天機老人回神,擺了擺手,說道:

 “去吧。繼續盯著裴氏,有結果再報。”

 ……

 秦淮河。

 隨著夜色漸深,大群遊玩的人群散去,然而作為風月場所的河段,卻仍舊燈火通明。

 一座座畫舫樓船上,滿是吟詩、酒令、樂曲歌舞聲,以及男女嬉笑的嘈雜聲浪。

 二層,暖閣內,香凝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江水與江岸出神。

 夜風拂入,她身上近乎透明的紗衣抖動,隻覺渾身舒爽,可她臉上卻滿是焦躁。

 作為經驗豐富的暗子,她在過往並非沒有被人查到過,但都憑借著自己的機敏,一次次化險為夷。

 唯有今晚這次,全無半點預兆,且那個神秘人最後一句話,更令她浮想聯翩。

 “非但看出了我的‘本體’……更聲稱故人……”香凝有些走神:

 “他到底是什麽人?背後又代表著何人的意志?”

 身為職業間諜,她下意識將余杭城內的勢力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找不到符合條件的目標。

 “罷了,他既然對裴氏的案子有興趣,我又指路給他去了半月山莊,那接下來只要靜觀其變就行了。”

 “呵,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前提,是能活著回來。”

 香凝得意地想著,她早就暗中觀察那名“咒殺者”,並感受到了濃烈的危機。

 再根據妖族在余杭城內的情報網提供的信息,她已然有所推斷:

 想要對付半月山莊裡的人,起碼要坐井修士才較為穩妥。

 “敢來威脅嚇唬老娘,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香凝幽幽想著:

 “這招啊,叫借刀殺人,也叫黃雀在後。”

 正得意間,忽而有敲門聲,然後是丫鬟走了進來:

 “姑娘,裴氏和官府的人回來了。”

 香凝轉身,幽深的眼眸凝視對方,問道:

 “哦?事情結果如何?”

 “丫鬟”說道:“裴氏家主重傷,裴氏大公子身死,但這些與斬妖司與裴氏高手無關,乃是有神秘強者先一步動手……”

 這名附身丫鬟的妖族暗線將打探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香凝臉上笑容僵住,瞳孔放大,雪膩胸脯劇烈起伏,心中湧起強烈的驚愕與劫後余生的慶幸。

 毫無疑問,提前動手之人便是“他”……而自己還質疑其實力,如今看來……自己這條命當真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繼續查,我要知道後續情況。”香凝說道。

 “丫鬟”恩了一聲,然後遲疑了下,問道:“您需要換一個身份嗎?”

 香凝遲疑了下,沉默良久,搖頭說道:

 “先不必了。”

 ……

 老柳街。

 安靜無人的巷子裡,地上青磚忽然隆起又塌陷,仿佛有地龍行走。

 一靜齋的院子裡,泥土如噴泉般飛濺,將四個人從中頂出。

 黃賀輕巧落地,沐夭夭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哎呦”一聲,癟著嘴揉了揉屁股蛋。

 俞漁大口喘息,扶著膝蓋,憋得很難受一樣,等看到季平安鑽出來,忍不住說:“你真把那個家夥宰了?本聖女怎麽沒看到?”

 路上,季平安大概將事情講了下, 隱藏了關鍵部分,隻說自己將“大公子”擊斃了。

 “你當時都昏迷了,當然沒看到。”季平安理直氣壯。

 俞漁給噎住了,她一臉狐疑,覺得以季平安的實力,不可能做到,但又找不到他作弊的證據。

 季平安修為消耗嚴重,這會疲憊不堪,說道:

 “大家先去休息,有事之後再說。”

 說完,他率先返回了房間,關上房門後,急不可耐地取出了兩枚“星辰碎片”。

 也就在將兩快碎片同時丟在地板上的刹那,異變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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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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