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靈根

　清晨的朝露滑落道袍的衣間，又被正清隔絕，緩緩落入青草味的泥土之中，兩側山勢漸開，巨木環抱，樓閣隱匿。

　顧子澈走在山裡，眼前是終端發來的信息:

　【早安，太上祖師，今天是十月廿六:南鬥下降、翊聖下降、北鬥出遊。】

　【以下是門內大事簡訊:】

　【門內增設太上祖師一位。】

　【第4029屆入門儀式於集虛書院召開，各大道院書院將迎來新生。】

　【一位元陽觀弟子因培育蚊子靈寵而被罰面壁思過一百年，期間陪伴他的只有他飼養的蚊子。】

　【內門大師姐南兮暫辭大師姐之位，由前掌門親自指導。】

　【劍堂長老再次向掌門提出增設弟子排名一事，再度被拒絕。】

　顧子澈看著“入門儀式”幾個字，動了些心思。

　“這個入門儀式是什麽?”他問。

　南兮答道:“就是一年一度的招生，通過各項測試後記錄數據、分發物資、舉行傳道儀式，然後分配給各道院書院。”

　顧子澈彈了一下拂塵道:“去看看吧。”

　……

　洞霄宮以散仙為界，散仙以下在書院中上課，也就是外門，散仙以後去道院上課，算作內門。

　集虛書院是最大的書院，也是唯一一間由洞霄宮設立的書院，其余的書院都是落榜修仙者開設的私人書院。

　這天，本就熱鬧的集虛書院顯得更加熱火朝天，集體放假三天，觀摩本屆入門儀式。

　許多已經在集虛書院內就讀的弟子紛紛圍在一旁，好奇地看著新生們。

　顧子澈找了個角落觀察著這些弟子，然後暗暗點了點頭，雖然洞霄宮和傳統道教門派有不少差別，但總體而言沒有長歪，和七大宗比起來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集虛書院的弟子們沒有服裝限制，但老師一概著鶴氅或者大褂，入門的門框兩側掛著“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弟子們雖然嘰嘰咕咕地對新弟子評頭論足，但也只是正常的人性使然。

　他本想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看，但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大師姐”，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這裡。

　對外門而言，內門大師姐是傳說中的人物，修為高達真仙後期，住在只有真仙能住的道觀裡，學的是真君天尊的學問，再上一步就能出任執事，再上兩步就能出任長老，外門弟子連見一面都未必見得到。

　一瞬間，周遭就圍滿了外門弟子，但又不敢太靠近，都隔了南兮一兩米遠，反而把顧子澈凸顯了出來。

　南兮無奈地傳音道:“我們去樓上吧?”

　顧子澈笑著挪動腳步往樓上走，說道:“看起來你還挺受歡迎的。”

　“虛名而已。”她隨口道。

　書院四層是老師們的空間，學生們一般不允許上來，二人走到窗邊，看著下方廣場的動靜。

　一路上遇到不少散仙地仙老師，看到南兮後全部一躬到底。

　從這裡望去，能清楚地看到一個佔地面積極大的廣場，中央的地板上刻著太極圖，數百人站在一旁，而幾位地仙禦風飛行，將一塊晶瑩的一人高的玉石放在了廣場中央。

　顧子澈用神識稍作感應，就明白了這塊石頭能與人體內的靈根進行共鳴，從而顯化出不同的顏色和圖案，

應該是一種測試靈根的用具。 “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測過靈根來著。”顧子澈突然想起這件事。

　一路上他聽說了許多靈根移植的事情，但都沒有深入了解過關於靈根的事情。

　於是他隨口問南兮:“關於靈根，你知道些什麽?”

　南兮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顧子澈:“具體是哪方面?目前靈根的研究結果和方向都很多。”

　“這樣嗎?”

　“嗯，靈根學是唯心學下極其重要的學科之一，地位堪比力學之於物理，光分支就幾十個，各種論文汗牛充棟，說幾年都說不完。”

　顧子澈想了想道:“那就說說靈根的定義吧，邊說邊看新弟子們測試。”

　此時，主持儀式的地仙們都已經宣讀完了規則，幾百位新弟子排著隊伍開始逐個上前測試。

　這些弟子已經是被篩選過一輪了的，此次測試只是為了防止徇私行為而進行的公開複查，同時也是一種儀式，用來讓新生露露臉。

　“【靈根是一種半唯心半唯物，一半基於血脈，一半基於靈魂的，擁有和天地靈氣產生共鳴的特殊存在】，這是官方定義，我見過一次靈根移植，就是必須要那人死後，用特殊的儀器榨取精粹他的骨血，從血脈中提取一種朦朦朧朧的光團，而後再從亞空間入手，將那人的靈魂融入光團裡，二者融合後就是一個脫離了人體的靈根了。”

　說這話的時候， 南兮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不適。

　顧子澈皺著眉頭問道:“你說靈根有一半在血脈裡，一半在靈魂中，但根據伱剛才的描述，應該是血脈中的‘一半’加整個靈魂的融合?”

　“是的，因為目前的技術還不能做到提取靈魂中的另一半，只能粗暴地將整個靈魂都塞進去，因此靈根移植容易導致精神疾病，最常見的就是雙重人格和精神分裂。”

　顧子澈沉默不語。

　他還記得，很久之前黃帝對他說過:“萬物生自大道，如同子女之於母親，孩子天生就有尋找母親的本能，人也一樣，天生就有向道之心，是謂【道根】，不過這個時代叫做【靈根】。”

　對比起來，黃帝的描述更偏向心靈的感悟，而南兮的描述更像是科學的研究結論。

　他輕聲道:“這種靈根研究……未免太殘忍了。”

　南兮歎了口氣:“主流說法是，如果上古時代不進行人體解剖，我們永遠沒法發展解剖學，醫學也不會進步。同理，如果不用人體實驗，我們永遠也沒法了解靈根。”

　顧子澈道:“我並不反對他們在征得目標和家屬同意、法律允許的情況下對捐獻的遺體進行實驗，但目前的發展，似乎已經徹底脫離了這種限制。”

　南兮冷笑一聲:“早幾千年就脫離了，對真君天尊而言，養個幾十幾百億有靈根的人類，不比建個養雞場困難。”

　話音落下，顧子澈捏著窗框的手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