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尊(上)

　當滿卷水墨被收回一點，一團晶瑩剔透的徽墨在德萊登的面前旋轉，而那些偉大的精神意志亦在其中閃耀。

　德萊登有些觸動，忽然問顧子澈:“這幅畫用到的畫技是什麽?”

　顧子澈對此不太清楚，只能比較籠統地道:“我們稱其為國畫，不過那是舊時代的說法了，現在應該可以稱之為‘傳統畫派’?”

　“我可以學嗎?”他問道。

　“當然可以。”顧子澈點頭。

　德萊登有些興奮，他被這種畫技，或者說使用這種畫技的人深深地吸引了，並決定在幫完這個忙後也常駐修仙界一段時間，至少要把這所謂的“傳統畫派”給學會。

　墨跡在他面前不斷成型，神識依托著畫道感悟引導著整幅畫的一切。

　原本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但德萊登看了一眼面前荒蕪的世界，在失去了水墨後隻余一片雪白的宣紙底色，於是思考片刻，再度操控面前的水墨，將其和意志分離。

　無形的洪流猛地竄出，灌入山神體內，毫無防備的山神瞪大了眼睛，蒼老的面容上泛起紅暈，在這一刻竟近似生靈！

　他想張口感謝德萊登，但看著那銀色的球體琢磨了好幾秒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外星人說謝謝，而德萊登也沒有在意這種事情，操控著神識將墨跡和意志徹底分離。

　而後，當道韻全部灌入山神體內，水墨再度歸於天地，於是大滌山四時圖成型，一切如初，只是沒了隨處可見的道韻。

　山神驚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雙蒼老的手不斷拍打著身上的粗布衣服，樂得連手杖都丟在了地上。

　那可是數千年的夙願啊！竟然就被一個外星人如此舉重若輕地滿足了。

　顧子澈也微微松了口氣，德萊登說著困難，但也沒出什麽波折。

　他轉過頭望向大滌山，此時的山中沒了道韻，弟子們的修行和墨人的生活環境都會下降，但道韻……並非只能有清虛的。

　他以終端的光屏展開《道書》，緩步上前，臨山下望，嶽祠居高臨下，山河盡收眼底。

　“古有黃老之繼、老莊之承;以其道無常勢，水無常形;因時而變，日久彌新;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虛無為本，因循為用;因時為業，時變是守，故有推陳出新之說……”

　道書的序言緩緩誦讀，玄之又玄的氣息開始彌漫，全新的道韻再度覆蓋山林與古城，墨人們抬起頭，迷茫又驚喜地看著那陌生但令人感到舒適的韻律。

　在無人注意的畫卷右上角，原先是清虛寫的“大滌山四時圖”，而隨著顧子澈的誦讀，“四時”二字忽然如漣漪般散開，而後墨跡再度聚攏，成為了“得道”二字。

　四時，是清虛的道，如蒼天之運行，四時輪替，萬物生焉，因此他的畫內含世界，自行孕育生靈。

　得道，是聆聽顧子澈《道書》的記錄，當其傳道之時，畫中萬物也盡數低伏聞道，草木、青石、河流、磚瓦亦在靜聽，天地在此中運轉，一如當年聖人講道。

　當這一切結束後，顧子澈再度看向山神:“傳承凝聚了嗎?”

　“完成了，完成了！”山神興奮地喊道，“隨時都能進行！”

　范同大也面露喜色，看了看山神又看了看顧子澈，激動但又不知道幹什麽好，一幅局促的模樣。

　顧子澈長出了一口氣，

問道:“流程呢?有把握嗎?” “呃……”說到這個，山神收斂了興奮的神情，顯得有些尷尬，“那個……不太清楚……我也沒試過，只能試試看吧。”

　“……”二人都沉默了一下，但也對此表示理解，誰都沒見過天尊傳承是怎麽進行的，而且還是這種土方法弄出來的。

　顧子澈向城隍天尊了解過一些天尊傳承，但那都是發展了幾千年的東西，繼承人只要走進去，通過前代天尊的考驗，就能開始晉階天尊，差不多有五成幾率，和洞霄宮搞出來的傳承完全不一樣。

　山神不好意思地道:“為今之計，只能是將道韻注入前掌門的體內，令其感受大道，嘗試著突破天尊。”

　顧子澈想了會兒，也確實沒有更好的建議，這種事情都是第一次。

　反倒是范同大在這一刻看得很開，說道:“直接開始吧，我會注意其中的變化，哪怕不成功，也能給後人積累經驗。”

　顧子澈點點頭:“多猶豫無益，我會為你護法，去虛湟壇開始吧。”

　大滌山周遭已無其他人，連墨人都在顧子澈的傳音下躲到最遠處，一切準備已經就緒。

　二人一球一山神來到了大滌山頂的虛湟壇上，此地是祭天之所，四周開闊，適合渡劫。

　范同大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個玉瓶——那些都是最頂級的九品仙丹， 是天尊獨享的東西，也經常用於大羅晉階天尊，一顆便是數十萬億，遠非一般人能夠承受。

　對天尊而言，這些東西內部就能產出，雖然限量但是免費提供，但對洞霄宮而言，必須花費巨大的代價搶購那些流落七大宗之外的貨。

　有些肉痛地服下丹藥後，范同大面色微微一紅，強大的藥力在他體內亂竄，在丹藥的促動下，仿佛此刻伸手就是天尊一擊！

　驟然，山神一揮手，將滿身道韻注入范同大體內，僅僅是一刹那，范同大就被一股極其恢弘的意志所充斥，幾乎要瞬間淪陷，但就在失神的瞬間，守護心神的丹藥爆發出一股無形的力，將其穩定了下來。

　他來不及後怕，便又沉入那無比高遠的意志之中，仿佛黃道輪轉，天球儀軌，天地四時在他眼中徐徐更替轉動，周天星辰以他為核心顯化出無盡奧秘，萬千生靈在他掌中誕生，那是造物主的威能，是天地衍化萬物的意志。

　既有生養萬物的慈愛，又有定軌萬物的威儀——這便是天之道。

　天道和大道是不一樣的，天道一般代指天的運行，操控四時風雨、萬物生長，而大道是一切之先，是混沌初開。

　當代修仙通常用天道指代大道，屬於誤傳，或者為了突出大道之惡的刻意為之，但顧子澈用的都是“大道”二字。

　清虛也是一樣，但在此處，他得的是“天道”，是一種並不完整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