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時間

　第四世，道衍成為了馬。

　這一世甚至比當牛還好些，他生在了一個富豪家的馬廄裡，父母都是價值上百萬的純血獲獎賽馬，他一生下來就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照顧他的那些護工裡，甚至有幾個的學歷比他第一世還高。

　道衍經歷了三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舒服過。

　成年後，他屢屢在賽馬場上創下全新的記錄，他非常通靈，體貼到讓飼養員熱淚盈眶地說從沒見過這麽好伺候的馬。

　他的身價一路水漲船高，成為了整個賽馬圈中最亮眼的存在，只要有他在的比賽，他便是毫無爭議的冠軍。

　後來養他的富豪破產了，但和他沒有關系，因為全世界的富豪都在等著接手他。

　後來他輾轉了好幾家億萬富翁的馬廄，最終壽終正寢，一生過得極為舒暢，光花在他身上的錢就有成百上千億。

　道衍默默祈禱，下輩子一定要做牛馬，最好是馬，再不濟就是牛，千萬別當人。

　但是第五世，他成為了人，而且家境貧寒。

　不會有人為他早起去摘沾著露水的草料，只有冬天天還沒亮的冰冷早晨和白汽裡的菜包子，還有地鐵冰冷的座位和口袋裡被人流擠碎的雞蛋。

　不會有人天天為他打理臭得要死的牛圈，只有他勤工儉學去別人家裡打掃衛生。

　不會有人僅僅是因為他聽話和稍微努力乾活一些就對他大肆誇讚甚至感恩戴德，只會因為他的一點錯誤而否定他的一切，周遭的所有人都在試圖用貶低和批判來讓他更加易於操控。

　當然，也不會有富豪願意在他身上花大筆大筆的金錢，不會有一個班的飼養團隊時刻照顧他。

　道衍作為一個普通人，再度過完了一生。

　第六世，道衍意識到，如果自己適應了作為一個普通人，那麽就算他能活下來，【至人】的天境也會隨之崩潰，因為他放棄了自己的理念。

　於是他開始再度奮起拚搏。

　……

　此時，外界。

　在幻紫色的雲霧籠罩道衍的一瞬間，焚世天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魯天賜的身上。

　但魯天賜的眼中只有興奮和充滿野性的癲狂，連靈魂波動也出如一轍，於是他暗暗松了口氣，又看向了道衍。

　道衍經歷三千大夢，但對外而言只有一秒。

　一秒之後，他緩緩睜開雙眼，一道極其恐怖的氣息伴隨著眼皮的抬起而擴散開來——那是來自時間的亙古氣息，是一位經歷了三千世的苦行者的無盡痛苦與沉澱。

　在他的周身，時間逐漸開始扭曲，錯亂的時間線化作了實質性的攻擊，將十天尊組成的大陣劃得滿是創傷，連眾天尊記憶中的時間基準都開始了緩慢的挪移和錯位。

　焚世天尊臉色瞬間變白，喊道:“當心！”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道衍不僅沒有在三千大夢中迷失，甚至從中得到了許多好處。

　原本那個四百多歲的年輕靈魂，在短短的一秒內變為了長達二十五萬歲的蒼老存在，單論長度而言，甚至超越了整個人類文明史。

　當然，由於他一直重複著凡人的生活，因此質量並不高……但僅僅是量就足夠恐怖了。

　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焚世天尊在道衍身上感受到了“時間”的味道。

　伴隨著科學進展，修仙者們逐漸明白，“時間大道”可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而是通往高維的敲門磚，往虛時間上走就是四維，往平行時間線支線上走就是五維。

　時間、空間、物質，以及獨立出來的意識。

　當今修仙界的四條核心大道。

　但絕大多數的修仙者所修煉的，只不過是“物質”下屬的小道罷了。

　而今日，道衍卻靠著二十五萬年的大夢，硬生生敲開了時間的大門！

　焚世大驚失色，而後下令全力運轉大陣，務必不能令其逃離。

　道衍的眼神滄桑而又痛苦，無盡的時間扭曲和亞空間裂隙遍布他的周身，整個十方鎖天玄陣都在哀嚎。

　雖然對焚世而言只有一秒，但他已經闊別這一切二十五萬年了。

　如此漫長的生命，幾乎要磨滅他的靈魂和思緒，但他終於撐了過來。

　他外放天境，但這一次卻不再是那個通天徹地足履星河的巨人，而是天下萬物——一個若恆星般龐大的發光意識體，在不斷地創造著無盡的事物，同時又在榨取宇宙中的靈氣。

　這是他最初執掌的道，名為【道衍】。

　——大道衍化。

　自幼就極具野心的道衍，在探尋大道之時，就試圖模仿天道衍化萬物，自己為造物主，因而才有了如此的大道。

　不過在後續的發展中，道衍認為任由萬物發展是錯誤的，比如如今的人類個體就是過於自由放任的結果，必須要由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來操控和領導萬事萬物的發展，因此他將衍化的萬物凝為一體，也就是如今的【天境·至人】。

　但如今，他暫時解除了至人，重歸【天境·大道衍化】。

　而他新掌握的些許時間真意， www.uukanshu.net 則漸漸與天境融合。

　時間、空間、物質，科學側的三極，道衍如今起碼拿了一極半。

　隨後，他所創造的萬事萬物逐漸變得靈動、變得真實、變得千變萬化。

　此前的【天境·大道衍化】所衍化出來的生物就好比一個標簽化的人，它的存在只是【性別】【姓名】【外貌】【體重】等數據的集合。

　但如今，在加入了世間真義後，你便能看到那些衍化後的生靈是如何從一個頑皮的孩子變成穩重的青年，又變成落魄的中年、灑脫的老年的，在有了時間線後，一切的存在都不僅僅是標簽，而是一個一生的進度條，是在隨之變化的。

　它們開始變得更像活生生的生物了。

　而一旦道衍徹底掌握了半條時間大道和空間大道，那麽他將成為真正的造物者。

　若是再將時間作為坐標，便可以探索四維，直到全部掌握十一維，便可以以科學側的手段執掌宇宙。

　——這是數千年前人們就幻想過的場景，但如今哪怕是最強大的天尊，究其一生也只能掌握其中的一級，像道衍就是【物質】，如果想再掌握時間，那就不是他的壽命所能支撐的了。

　但如今，人們似乎再度看到了一個奇跡。

　當然，是對焚世等眾天尊而言不太好的奇跡。

　正當他們面露凝重之色，準備拚盡全力將道衍留在這裡時，幻夢天尊忽然詫異地喊道:“他的靈魂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