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分叉路

　此時，在祭祖大廳中，道衍坐在地上，眼中帶著些許的懷念，看著寶籙天尊的靈位。

　無數的靈魂正在冥冥之中注視著他——這個最獨特的後輩。

　他喃喃地笑道:“師父，那時候的我，讓你嚇了一跳吧?”

　他依舊記得自己這輩子最重要也是最危險的一場戰鬥——和魯天賜的戰鬥。

　天仙對真仙，而且對方還是從小經受四位天尊共同培養的絕世天才，他沒有半點勝算。

　但他必須要贏。

　道衍很早熟，他在十歲的時候就意識到——以自己的天賦，如果生在天尊之家那是幸運，如果生在太乙之家則是滅頂之災。

　對宗門的頂層而言，太乙的孩子就是太乙，天尊的孩子就是天尊，很難有什麽躍遷。

　因此，身懷絕世天賦的道衍，是一個重大的威脅，很有可能改變如今的頂層格局，試問有哪個大羅天尊願意自己的位置日後被道衍搶走呢?

　本來就沒幾個坑了，怎麽還能有外來的蘿卜?

　因此道衍童年時代的處境是極其淒慘的，他的太乙父母也曾想殺死過他，但他靠著藏拙活了下來。

　但道衍所追求的絕不是苟活，他是天生的野心家，他不能滿足狼狽的現狀。

　於是他做出了第一個大膽的計劃——他要鼓動輿論，逼著所有人都不敢殺他。

　而他仰仗的只有寶籙天尊仁慈的名聲。

　這無疑是賭命，他只要敢這麽做，所有大人物都會和吃了屎一樣難受，但他不得不做。

　不做是慢性死，做了有可能死，那麽結論就很明顯了。

　最終的結果還算不錯，雖然他獲得了大人物好感-50的長期buff，但他被寶籙收為了徒弟，至少在寶籙天尊的任期內，他的性命是能保住了。

　此後，他努力修煉，比任何人都要卷，再靠著自己不弱於別人的天賦，硬生生成為了記名弟子第一。

　可第二次危機在不久之後，再度降臨到了道衍的頭上。

　那是在一次壽宴之後，寶籙天尊宣布了記名弟子進入天師候選人，也就是關門弟子的名單。

　共計十一個，沒有道衍。

　但明明他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好像有一隻無比龐大的恐怖怪獸正在緩緩站起，遮天蔽日的黑色陰影籠罩向他。

　那時已經是十年後了，當年的熱度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哪怕他死了也沒人會在意，只會讓所有人拍手稱快。

　而寶籙天尊的名單就是暗示。

　善於權爭的道衍當即就猜到，一旦這份名單公之於眾，就相當於明擺著說:“我看這小子不爽，哪怕實力第一也不待見他，你們可以隨便處置他。”

　這是世家之間的暗語。

　而道衍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在這一刻，退無可退的道衍高喊道:“師不用我，則必殺我！”

　被他氣笑了的寶籙派出了自己最喜愛的魯天賜。

　當時魯天賜改姓、內定下任天師的事已經是弟子圈中不言而喻的事實了，寶籙此舉其實是在向他宣告，他和正牌天師繼承人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那是一場必須贏的戰鬥。

　輸了就是死，贏了就是通天大道。

　那是道衍整個人生的分叉口。

　道衍應戰。

　魯天賜優哉遊哉地走下來，覺得這就是自己可以隨手捏死的蟲子。

　但這場戰鬥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血腥和漫長。

　道衍在開戰後的半分鍾內就身受重傷，幾乎命絕當場，但他靠著偷學的血仙劍宗的【天邪換血大法】陰了魯天賜一手，渾身傷勢盡好，反倒是魯天賜受了輕傷。

　如此之後，魯天賜勃然大怒，誓要將此人斬於身下，爆發出了十成十的力量與其對戰。

　魯天賜自然比道衍強上無數倍，但他打得毫無章法，就是選最強大最炫的神通來用，而道衍不僅有著自己的體系，戰鬥意識也極強，能推算至數百步的對局。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偷學了七大宗的各家神通，渾身的仙法極度繁雜——這就意味著他在完成所有寶籙的任務並做到第一後，還有時間偷偷學習別的宗門的仙法。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無疑就是“學霸門門課考滿分還順便去參加競賽拿了幾個全國金牌”的感覺。

　而魯天賜自幼都被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和天師道以外的人對戰過，第一次遇到這種奇怪的仙法組合，屢屢被出其不意，不斷吃虧。

　道衍明明就是瀕死之態，卻一直頑強地支撐著。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道衍漸漸神志不清，但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戰鬥。

　而反觀魯天賜這裡，雖然身上的傷不嚴重，但卻愈發暴躁和焦慮。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十個小時左右了，戰局不斷地僵持著，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寶籙天尊的眉頭皺得跟麻花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魯天賜發現了另一個大問題——這是擂台，不能使用本命仙器以外的仙器和任何丹藥、芯片、輔助儀器等，而他的靈氣快不夠了。

　而這麽做的原因，一方面是他喜歡暴力的輸出，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道衍一直表露出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似乎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殺死了。

　他悚然而驚。

　他忽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道衍給他的假信息。

　但另一邊，道衍實際上已經快失去意識了。

　他給出的並不是假信息，而是他真的快要不行了，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只是因為他旺盛的欲望和瀕臨絕境的決死反擊。

　如果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擂台，九個小時之前他就該昏迷了。

　但他撐到了現在。

　魯天賜的攻擊愈發狂暴，誓要在靈氣耗盡之前將道衍擊殺。

　道衍的手腳、內髒一個個被打爛，甚至連頭顱都被削去了半個，靈魂破破爛爛，但就是靠著天仙境的頑強生命力死撐。

　直到道衍快變成一個只剩丹田完好的人彘時，魯天賜的靈氣終於耗盡了。

　道衍正準備反擊，抓住這個自己等了快二十個小時的機會。

　但就在這時，他也耗盡靈氣了。

　他倒在了地上。

　神志不清的道衍拖著殘破的身軀，www.uukanshu.net 生命一點點流逝，然後抓住了魯天賜的腳踝。

　魯天賜此時其實是有反擊的能力的，耗盡靈氣雖然痛苦，但不至於動不了，哪怕純靠身體格鬥，真仙的軀體也遠超天仙，何況他的身體是經過無數天材地寶洗練後的【洪荒日月體】，堪稱天下最強之一。

　而道衍此時只剩一點點血肉和骨架子了，靈氣耗盡的情況下，哪怕是天仙境也無法支撐著他活下去，最多再有幾分鍾，道衍就會徹底死亡。

　眾人自然明白，此時都在心裡默默感歎——雖然他輸了，但他真的已經盡力了，非常值得尊敬。

　寶籙天尊都松了口氣，這要是真輸了，他都不知道怎麽收場。

　但就在這時，魯天賜卻呆呆地看著血肉模糊宛若惡鬼的道衍，一動都不能動。

　他眼睜睜地看著道衍舉起他的本命仙劍，刺入了自己沒有防護的眉心，一點點貫穿自己的大腦。

　他甚至能感受到嗜血的仙劍和他柔軟的腦髓的接觸，感到疼痛和涼意。

　他連一點反抗都沒有。

　而後就是暴怒的寶籙天尊強行救下了他，避免了他元神泯滅的下場。

　此時早已不能思考，只剩下一絲本能反應的道衍撐著他那破破爛爛的血肉白骨架子，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敵人消失了。

　所有弟子都呆呆地看著他。

　他贏了。

　這一段可以和前面的星紀結合起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