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思考糾結時,周瀟急匆匆闖進來。
“聽說你得了一個大紅木箱?”
看到衡華身邊打開的木箱,他迅速拿起一本書檢查。
衡華目光閃爍,放下手中的書籍:“區區一木箱,周前輩何以如此驚慌?”
周瀟盯著那本書看了半響,沒看出什麽門道。只是清點書本數量,再看木箱邊上的八卦金鎖,他神情無比凝重。
都對上了,的確是這玩意!
“伏家出自扶風仙宮,紅木箱的典故,你難道不知道?”
衡華搖頭。
紅木箱?母親的嫁妝箱還真有什麽說道?
周瀟在屋內踱步,沉思良久才開口道:“你小子也是愛讀書的性子。不給你打個底,日後免不了走錯路。罷了……你可記得神州歷時的破邪之戰?”
神州歷,除卻仙魔兩道爭鋒外,許多不容仙魔兩道的邪修也活躍在神州舞台。邪魂教便是一例。
“記得。仙魔兩家聯合圍剿,將天下邪修一一伏誅。後來,邪修之法從明面上禁絕。”
說話時,衡華看向手邊的書。
“我們這些演法的修士都知道,邪術根本沒有斷。邪修們提前把傳承藏在書籍,散入凡間。導致凡人常有聰慧之輩走上歪路,再興邪修傳承。你們延龍的極樂教,便是一例。”
衡華故作驚訝:“前輩的意思,這紅木箱中的書籍與邪術有關?”
“不僅僅是有關。”
周瀟苦笑道:“當年最後一位邪修宗師死前,告訴仙道諸位前輩。他為傳承邪術,將三千六百邪法藏入凡人典籍,並封存在九個大紅木箱。”
“每個紅木箱有凡人書卷八百冊,藏四百邪法。”
衡華心中一跳,四百?母親的紅木箱我才譯出三百邪術,竟然漏了那麽多?
“既然有如此多的邪術,為何不早早銷毀?這幾個箱子裡,有不能損毀的東西?”
“不錯。”
周瀟讚許地看向衡華。
“當年那邪修言道,他在九個木箱藏了一部天書。因此,仙道前輩得到紅木箱也不敢輕易損毀。
“其中八個木箱盛放天書殘本,第九個箱子是天書全本。”
天書,哪怕在神州時代也是人人瘋搶的傳承。
縱觀東萊神洲的歷史,總共出現過五本天書。
衡華挑眉道:“八極書還是混元金章?總不能是一本新的天書吧?”
太玄、太陰、玄明三部天書有跡可循,締造當今的仙魔兩脈。而“破邪之戰”時,三部天書傳人皆在,邪修自然弄不來這三部天書。
“九個箱子,伱心中不是已有答案?”
“《易天八極書》。”衡華目光熱切,死死盯著紅木箱。
天書。
衡華雖然豪氣衝天,一心想著自創天書。但他也清楚,天書創造艱難,其意義遠遠不是地典仙訣可以比擬。
天書,不僅是一篇功法,而是一整個修行體系。
太玄天書,締造曾經盛極一時的太玄宗,更對整個東萊仙道有著深遠意義。說天下道統皆出太玄,可能有些誇張。但要說七成宗門出太玄,絕對說少了。東萊仙道便是靠著一部《太玄天書》起家。
玄明真策,魔教至高心法。玄明魔帝僅憑殘篇,便統合十三魔殿,橫行東萊萬島。直到幾百年前,各大仙門聯合圍剿,才把玄明魔宮從明面上摧毀。
“不錯,正是八極書。此書勘定五行八卦之基,
包羅世間萬象之法。如能解讀參悟,對我輩中人不亞於無上仙丹,純陽仙器。” 衡華盯著紅木箱。
伏家留有前輩筆記,上面提及:“八極之書,分八卦宮部,其巽卦風部一脈,最契扶風仙法。”
不需要全本,只需找到八極書中的巽風一部,衡華就有把握幫伏家將修行法門補全。
見衡華沉思,周瀟道:“正因為這本天書的重要性。所以那群前輩哪怕明知紅木箱封存禁忌,也不敢輕易損毀。”
衡華默默不語。
是啊,換成他,也不會直接銷毀紅木箱。而是破譯找到天書殘篇後,再把紅木箱毀掉。
“說來,那邪修宗師故意將全本放在一個木箱,是妄圖以此引發仙門內訌?”
“不錯,但最終並沒打起來。前輩們窺破他的小心思,協商後由當時最強的九個仙門各自取走一個紅木箱。誰能拿到《八極書》正本,全憑機緣。”
“九個?我記得破邪之戰時,最強八脈為‘一宗一派,兩閣四宮’。除此之外還有哪個門派?”
一宗,自然是太玄宗。
一派,指的是僅次於太玄宗的赤淵道派。
兩閣,紫皇閣、玉聖閣。
四宮,扶風、雲烈、雷霄、金雨。
在扶風仙宮的宮主死前,扶風仙宮還是可以站在東萊頂級層次蹦一蹦的。但宮主死後,扶風仙宮沒落,再無仙人坐鎮。到了覆洲之時,扶風仙宮幾乎淪落到中等仙門。
“自然是太陰姥姥。她是太陰天書的傳人,當世赫赫有名的仙真。一人便是一派,太玄宗分紅木箱,少不了她那份。”
衡華咧嘴:“太陰道統一脈單傳,她要什麽八極天書?對她,根本沒用啊。”
周瀟點頭。
他年輕時也如此問過師尊。
恆元真人道:太陰姥姥當年是仙道五大高手之一。於情於理,不能把她摒棄在外。
周瀟:“眼前這個紅木箱,恐怕便是雲烈仙宮傳承的那個。”
“那前輩打算如何處置?”
“你得到的機緣,我能如何處置?”周瀟苦笑道,“若這裡面藏著正版天書,亦或者巽風一部。我強要你銷毀,豈非斷了你和伏家的機緣。”
衡華連忙道謝。
周瀟幽幽一歎。
他如今自身難保,想要阻攔衡華也辦不到。
“但你也該警醒,這些禁忌之物十分凶險。太玄宗的那個木箱,縱然在神州時代,也引起諸多修士走火入魔。”
那邪修宗師曾設有禁法。
金丹以上存在,無法看到他施加的咒術,無從尋找邪法。唯有金丹之下的弟子才能尋找天書。同時,修為越低越好,凡人為最佳。
這一目的,是為從仙門之中借殼生蛋,引導各大仙門弟子墮入邪道。
周瀟回想起什麽,語氣沉重道:“隨著閱讀這些書籍,裡面暗藏的邪術還能汙染魂魄,扭曲意志。”
冷不丁的,衡華忽然問:“太玄宗那個在玄微派?”
“在——”
一時脫口,周瀟暗暗後悔。
但想了想,他還是坦然告知:“那個紅木箱的確在我們玄微派。老夫年輕時閱讀書籍,譯出二十門邪法。”
衡華驚訝道:“二十門?”
“自然,”周瀟自得道,“正因老夫破譯二十門禁忌邪術,堪稱同門數量之最。且自身沒有被邪念汙染,才被師尊看重,收為嫡傳弟子。”
這麽少嗎?衡華默默把後半句話咽回去。
周瀟:“千年下來,我們玄微派共破譯三百五十一門邪法,但依舊沒能尋得天書。師兄當年去你家收徒,恐怕便是動了借用‘天通慧心’的打算。”
對此,他臉上帶著幾分愧疚。
讓修行淺薄的少年人去閱讀邪術,悟性越高,越有可能被邪墮。
衡華目光平靜,仿佛所言根本不是自己。
周瀟:“之所以你家前輩阻攔,師兄暗中推測,你家可能留著扶風仙宮傳承的紅木箱。畢竟伏家當年在扶風仙宮的弟子,就是管理藏經閣的。”
伏家傳承了扶風仙宮的紅木箱?
不,不對,琅環館的紅木箱根本不是祖上所傳,而是母親嫁入蟠龍島時帶來的。
衡華暗暗琢磨:難道母親的紅木箱外,伏家還有一個?那麽母親的這個,又是哪個門派傳承?
太玄宗不可能了。
赤淵道派在覆洲之後,嫌棄神洲破碎。靈脈斷絕,整個門派搬到海外,一個弟子傳承都沒留下。那個紅木箱,想必也帶走了。
紫皇、玉聖兩閣至今猶在,且實力強橫。一個為天央之尊、一個為玄鈺之首。若母親和那邊有牽扯,伏家不會不知道。而且紅木箱這種禁忌,怎麽可能帶出來當嫁妝?
思來想去,衡華把目標鎖定在金雨仙宮和雷霄仙宮。
“前輩,你見多識廣。可知金雨仙宮和雷霄仙宮的下落?”
周瀟一聽,頓時樂了。
“你小子打算再收集幾個紅木箱?的確,玉聖、紫皇傳承猶在。赤淵那個帶去海外。太陰姥姥那個封存在太陰府。唯有金雨、雷霄的紅木箱流落在外。而這兩脈仙門在覆洲之時便毀了傳承,至今不見傳人。”
周瀟歎氣道:“四大仙宮,就屬你們扶風仙宮精明。破滅之後還能留下各大家族,守著一處龍……”
想到了什麽,周瀟強行把話語憋回去。
“總之,別找了。你安心研究眼前這個,切記不要過度閱讀,不可研習邪術。”
周瀟也是演法修士。清楚天書傳承、四百邪法,對他們這類人的誘惑。
他攔不住衡華,只能讓他小心防范,避免墮入邪道。
沒有久留,周瀟很快離去。
他離開後,衡華正要研究紅木箱,李南行來了。
他神情頗為扭捏,思考許久後,才憋出來意:“老師想要開宗立派嗎?”
補錄:
《神州往事小談之四宮篇》:
有仙人渡東海而來,立扶風仙宮。扶風、雲烈、雷霄、金雨四仙宮威名遠揚神洲。 有好事者為四宮排序,定東萊金榜名次。
入扶風宮,宮主婉言:“我輩仙家各有專精,本座非鬥戰之仙,不敢與三位宮主鬥法,恕難從命。”
複見雲烈宮主,其人道:“修行之輩豈在乎虛名焉?”亦不從之。
至雷霄仙宮,宮主嬉笑相迎,欣然應下。
七日後,雷請三宮主赴宴。
宴上,雷言:“四宮合雷、雲、風、雨之相,若合而為一,可與一宗一派爭雄。此為天宮也。余不才,堪為宮主。”
三宮主皆不允。
後雷霄仙人與金雨宮主鬥法,千招而勝,迫宮主從之。
再與雲相鬥,三日三夜不分勝負。
雷欲再戰,雲拂袖罷宴而去。
複與風仙鬥法,風仙留下一字貼,亦離去。
雷觀之,再不敢言戰,四宮合並之事就此作罷。
觀者事後問恩師,其師笑道:“雲仙虛懷若谷,淡泊名利,雖能勝卻以平相禮。風仙自謙不通鬥戰,然河洛之術獨步神洲,破盡雷霄道法。你若排序,雷為三,雨為四,可也。”
又問:“風與雲,孰為先。”
師答:“未見其爭,不敢言之。”
再問:“與雷相爭,勝負幾何?”
師答:“風三百招勝雷,雲五百招勝雷。雨一千一百二十五招後,略遜與雷。”
最後問:“與您相爭,勝負如何?”
師不言,將其扔出千裡。
好事者遂定四宮排序,以扶風為尊,雲烈次之,雷霄第三,金雨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