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旋山,玉仙洞。
十二峰如玉環繞成一圈,中央是明亮澄淨的水澤。從空中俯瞰,好似波光粼粼的寶鏡。
李樸飛在空中,深吸一口氣:“這裡空氣比紫雲山好多了。”
紫雲山雖有天下聞名的“雲海奇觀”,靈氣充沛。但山中植被覆蓋僅有一成,且無多少靈植仙藥。
反觀靈旋山,原始森林比比皆是,芝草山參數不勝數。
雲舒仙姑正在湖畔一片木屋前,教導二十三位學生。
突然,她心血來潮,抬頭以天目望去。
紫氣東來,仙光璀璨。
他出關了?
玉顏泛起笑容,周雲舒起身吩咐:“你們自己練功吐納,我去去就來。”
乘雲而起,她親自來迎李樸。
“道兄,你可算出關了!”
見對方神采依舊,滿臉笑容,雲舒知道他這次閉關收獲不小。
“道兄,你那些書準備好了?”
“差不多,回頭再找幾個同道幫忙,就可以進行我們的計劃。”
二人遠遠看了一眼那些認真吐納的學生。
“這些年過去,有幾人築基?”
“道兄閉關幾度寒暑,我亦在此教導幾歲春秋。不讓他們全員築基,有何面目以煉丹師自居?”
周雲舒,天目洲目前唯一駐留的煉丹大師。就算用丹藥砸,也能把學生們砸到築基境。
“這些年,辛苦你了。”
李樸把元珠遞給雲舒:“來時碰見一個不開眼的毛神,好像是蜘蛛精封神。”
二人相識三百年,情誼深厚。雲舒也不矯情,直接收下。
並肩走在湖畔,雲舒提及當下局勢。
“這些年,我不時下山尋找道種。可惜在巫神們的聯合絞殺下,隻帶回三個學生。”
對巫神們而言,最有嚼頭的祭品是具備“仙根”的凡人。這些人是未來的修仙道種,吃一個這樣的祭品,抵得十個、百個凡人。
煉氣士們各自為營,給巫神逐一擊破的機會。而在凡人中,每當出現天賦異稟的修行種子,巫神信徒就會抓起來血祭。
如此一來,導致煉氣士青黃不接,漸漸顯出頹勢。
李樸計劃建設仙道學校,一是為了團結同道,另一個目的是保護道種後輩,維系仙道傳承。
“此外,大批道友組隊離開神州,前往海外修行界,”看了一眼李樸,雲舒小心翼翼說,“陳道兄、沈道友、神月居士等也已離去。”
李樸神情微變:“都走了?”
這些人都是自己提前打過招呼,未來要當老師的人!
“他們說,欠下你的人情,他日再用其他辦法還。眼下巫神勢大,仙道天數不在,只能遠渡海外暫避鋒芒。”
李樸氣笑了:“暫避鋒芒?只是七大巫主和八十六個正位巫神,怕什麽!我建立學校後,將後輩人才這一環補上。咱們再來一場仙巫大戰,將巫神氣焰打下去。屆時——”
“道兄錯了。眼下是九大巫主、一百五十二位巫神。”
“九大巫主?巫神上百?”
李樸懵了:“不是七個嗎?”
雲舒道:“道兄山中閉關,樂得清閑自在。人間紛爭擾擾,戰亂殺戮頻繁,又多了兩位巫主。此外,魔修一脈已成氣候。聲勢上,比我輩也不遜色。”
李樸隱約升起不祥預感。
“眼下比我閉關時,修成金丹的道友還有多少?”
“不足三分之一。
” 李樸眼皮跳動,忍住罵人的衝動。
他閉關前,專門估算過雙方的勢力對比。
只要煉氣士們正經聯合,大家一起建立學校,培養後繼者。然後開始反攻,將巫神逐個鎮壓。
三百年!
李樸有信心,三百年時間把巫神體系打崩!
“一群蠢貨!看不清大勢天數,隻知逃避的廢物!”
李樸震怒,水澤驚起巨浪,天地為之一暗。
雲舒展開一面旗幡,掃去種種異象:“說到底,我輩修行大道,渡三災劫數,歷九天玄真。求得是逍遙自在,證得是天道真諦。讓我們和巫神大打出手,如人間莽夫一般拚命,著實不符合煉氣士一貫的理念。神月居士臨行前曾言‘看他們氣運興,看他們氣運盛,再看他們氣運衰。我輩只需暫避鋒芒,靜待天數回歸我道’。”
“所以,這就都跑了?能跑哪去?”李樸氣笑了,“誠然,海外還有其他修行大陸。但去那邊,難道就比在老家逍遙?到了那邊,不跟當地煉氣士衝突?他們怕巫神,就不怕當地修行界?”
不爽,很不爽。
自己閉關前把一切安排好。
學校地址、老師人選、就連相關的教學材料都準備了不少——
“對了,”李樸猛然想到一事,“我當初留在靈旋山的天材地寶呢。”
看到雲舒欲言又止的表情,李樸閉上眼。
他已經猜到了。
雲舒吞吞吐吐:“神月居士等人遠渡海外,需要打造一座渡海仙船。其中缺失不少材料,於是……”
於是,就拿我準備的材料先補上了?
“當然,他們作為補償,將普天宮、懸空觀、道天洞……”
雲舒掏出好多份陣法圖紙和仙府密匙,甚至還有許多古仙府的地圖線索。
“諸位道友要走,我一人攔不住。便和他們交易,讓他們割舍本土一切家底,換取那一批材料。”
聽到這,李樸順心了不少。
雖然都是不動產,但這些仙府位處各大靈脈,價值還在那批材料之上。
李樸心中一動,看向雲舒:“達成這筆交易,你肯定也付出了不少吧?他們遠渡海外,需要海量丹藥。莫非……”
雲舒幽幽一歎:“玉仙洞開辟至今,洞府所留丹藥,不足當年百一。”
不僅是雲舒自己煉製的,就連她師父當年積存的家底,也都拿出來送給那些“客人們”。
李樸臉色肅然,眸內閃過殺意。
是啊,若非那群人拿了雲舒和自己的家底,又怎麽舍得將自家洞府靈脈和各種古仙人遺址線索留下?
李樸往身上甩了兩個“靜心咒”,閉上眼,讓自己恢復冷靜。
他能想象到,雲舒當初面對何等危險。
那麽多“親友同道”反水離開,如果一個不好,雲舒和學生們,都有身死之厄。
妥協是必然,用材料和丹藥換取仙府靈脈,也是雲舒唯一能爭取的。
睜開眼,看到雲舒忐忑、擔憂的神情,李樸故作輕松,笑道:“沒事,只是出了一點意外。大不了用二號方案,我還有幾個備用的老師人選。”
當年他閉關時,交代雲舒代自己主持。也預想過,萬一幾位道友走火入魔,或者被巫神迫害,老師缺人要怎麽辦。
“盧璨還在吧?以這位道友的性格,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選擇渡海。而且,他的功法路數不適合遠渡海外。”
“他的確還沒走,這些年在人間廝混,只是……道兄——”
俏美的玉顏遮起一絲憂愁:“所謂的學堂計劃,伱還要繼續?”
“自然。那些人靠不住,你我可以自己乾。”
說完,李樸想起一事:“雲舒,你的想法呢?你想留下,還是也打算走?”
雲舒沉默,良久後幽幽道:“眼下巫神勢大,仙道同道各自為營,避居海外。我看不到勝算。但我也不願自己逃走,看著眾生受巫神擺布,慘遭屠戮。”
這些年,李樸在山中閉關,沒看到人間的慘狀。
但雲舒懸壺濟世,經常在人間行走,親眼看著巫神吃人,文明崩潰。
千年前,在大統一的陳朝管理下,百姓安居。縱有些許紛爭,也無大礙。巫神崛起後,文明倒退一個大時代,血祭頻繁,諸國亂戰。
“我煉丹修道,研究醫術。或許能救下一人、十人,但救不了天下。如果道兄的計劃能鎮壓巫神,我願意拚一把。
“當然,我同時也會準備仙船,為你我留下後退之路。”
這些年,在教導學生之余,她也在為自己一行人準備寶船,留下渡海逃離的後路。
“放心,”李樸閉上眼,複又睜開,左眸浮現太極之象,“我看到的天機中,仙道一脈還有勝算。學校建立後,新的模式可以大規模培養煉氣士,並將煉氣士團結起來。
“不同以往的師徒傳承模式,在學校授課模式下,配合我的仙道理論,可以加快煉氣士的修行。”
不再是傳統的一對一,而是一對數十、上百人。
只要能將各國的道種保護並帶到學校保護起來,李樸有信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