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邱平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一座高聳入雲卻殘缺了一半的石碑。
恍惚間,他有些印象,這似乎是那黃泉台,只是當初他看見的黃泉台有一大半沒入在海裡,現在這個卻是全部從水裡出來了。
在黃泉台上,出現了無數駭人的裂縫。似乎只要吹一口氣,整個石碑就要崩裂看來。
邱平莫名有些心疼,看樣子黃泉台撞擊了阿鼻地獄那一下,把本體給撞壞了。
他仰觀整座石碑,看著上面每一道鬥大的文字,原本古拙厚重的文字上爬滿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痕。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邱平心中無限感慨,他記得自己當初第一次落到黃泉台上的時候,就念誦了這句話。
而後成為了……擂主。
他的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眼前的黃泉台上,便突兀地出現了一道道的身影。
有那死去的鬼童子、用陰雷襲擊他的那位無間鬼蜮的惡鬼,還有蝦巡檢、大屏山泉神、諸多其他神靈和蝦兵蟹將。
邱平先是一驚,而後卻發現,這些身影就好似失去了本我意識,好似提線木偶一般站在那裡。
“這些……都是死去的那些存在?”
雖然他不知道無間鬼蜮那個惡鬼漢子是什麽時候死的,反正鬼童子和其他神靈都是死的,他稍微推理也能推出來了。
“但這些死者在這裡是幹嘛的?不會借助黃泉台復活吧……”邱平心中莫名有些發毛,因為眼前這些身影的數量太多了,加上蝦兵蟹將,總數能達到七萬有余。
幾乎都是死在阿鼻地獄的神靈和兵丁。
就在他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眼前所有的身影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瞳孔中沒有絲毫情感,冰冷僵硬。
尤其是那鬼童子,更是高高躍起,一招衝其殺來。
……
“啊……”邱平陡然從夢中驚醒,他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依然身處於自己的古井裡頭,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
“還好是做夢。”他一想到剛剛夢中的一切,就覺得毛骨悚然。
邱平扭了扭身軀,他背後的傷勢恢復了大半,幸好城隍出手,替他拔除了怨鬼的毒,不然他還真的扛不住。
這些日子他也不用上差了,整天用各種補藥往肚子裡灌,恢復的速度還算可以。
“大個子……大個子在不在?”
就在他準備再吃幾顆天界魚食壓壓驚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古井外頭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
他還沒有回答,便聽到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然後就瞧見一隻小老鼠哧溜鑽入他的廟宇。
“山神大人,您有何貴乾?”邱平悄然凝聚了兩團水流,塞到了耳朵裡。
“諾,這是給你的。”這隻鼩鼱生拉硬拽,後面還拖著一個比他體型還要龐大十幾倍的果子出來。
那果子通體呈現金黃之色,形如人手,看上去竟然有幾分神異。
“這是啥?”
邱平第一次看到這種果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好吃。
“這叫佛手瓜,我黃鍾山特產,對恢復傷勢,增長修為有不錯的功效,我特地帶給你嘗嘗。”鼩鼱跳到了果子上,一腳踩著佛手的一根手指,得意洋洋的說道。
“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黃鍾山什麽時候產這玩意兒了?”邱平有些狐疑的看著鼩鼱,黃鍾山就在長寧縣內,如果有這種特產,他早就聽說了。
“嗨,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來,快吃一口,可好吃了。”鼩鼱說罷,就趴在上面大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咀嚼了起來。
邱平看他吃得香甜,頓時也覺得口舌生津,便一同吃了起來。
這佛手瓜的口感其實一般,甚至略帶一股苦味,但吃入口中,便瞬間化作了一股溫和暖流,就好似腹中多了一顆小太陽,在不斷刺激他的生機。
他背後的傷勢也有了許多起色,在加速愈合。
邱平震驚了,這玩意兒的功效也太強了吧,天界魚食的恢復效果也沒有佛手瓜來得強。
“我跟你講啊,我能給這麽厲害,除了靠我辛苦修行之外,這佛手瓜也提供了些幫助。”邱平這邊才吃掉一根佛手,鼩鼱已經吃掉了四根。
“你還想再吃不,我那園子裡頭還有,我帶伱再去摘點。”鼩鼱神神秘秘的開口說道。
邱平頓時有些感動,自己以後對待這隻老鼠精的態度要好點,馬屁還要拍得再勤快一點。雖然這貨吊兒郎當,但出手是真大方呀。
不說了,以後你就是我哥, 你家就是我家,你果園子就是我的果園子……
既然咱們關系都這麽好了,那還說啥啊,既然盛情難卻,那就勉為其難了。
鼩鼱也興奮起來了,當即拉著邱平就沿著地下河離開了古井。
黃鍾山位於長寧縣的東南位置,是長垣山脈的一條分支,其內有數座山峰,最高處能有百丈之高。
邱平記得,黃坳村附近的那一夥蝙蝠,就是從黃鍾山遷徙過來的。
“唰。”
邱平尾巴一甩,從一旁的潭水中露出了頭,而鼩鼱則蹦蹦跳跳,踩著水來到了岸邊。
眺望遠處,能見到數座起伏的山峰連在一起,雖然因為冬日的緣故看上去有些光禿禿的,但觀其山勢,依然可以窺見幾分靈氣。
山神與地祇水官不同,後者與百姓生計息息相關,所以在神道大規模覆蓋下,幾乎做到了凡是百姓聚居的水土,都有神靈入駐。
而住在山上的百姓畢竟少數,所以山神的數量就要少了許多。
不過,那些名山大川的神靈,其地位很高。有些山內能夠自成洞天或者連接陰司,幾乎相當於獨立的神系,對於城隍詔令也是不會太理會。
“咣……”
就在邱平準備和鼩鼱一同進入黃鍾山的時候,便忽然聽到一道悠長的鍾聲。
鍾聲一連數響,傳遍整座山脈,無論仙俗,聽聞此聲都覺得心神震蕩,好似受到了洗滌。
邱平忽然想起,那一夥蝙蝠之所以遷徙,便正是因為有一夥和尚在黃鍾山落了戶,吵得它們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