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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本待沿著洵水,直入安泗湖,但二者交匯之處,莫名卻被一片淤泥堵塞。
雖然依然有水流通過,但他們如今船上都堆了滿滿重物,船隻一上去必然就陷了進去,左右騰挪不得。
眾水匪見到此番狀況,紛紛大驚失色。
這來時還是好好的,怎麽不過幾日功夫,這河道竟然都淤塞上了?
這等於是堵死了他們回到安泗湖的通道,斷了他們依仗保命的根基之地啊。
本來前幾日,一夜之間失去糧草,就令他們懷疑是神靈所為。再配合這幾日來的種種異狀,所有水匪繳獲財物的興奮之情頓時散去,一個個士氣大跌。
回不去安泗湖,他們就無法與朝廷水軍周旋,等待朝廷回過神來,他們便只能四處流竄,惶惶不可終日。
那青年公子臉色發白,哪怕他自詡智計百出,此刻也仿佛覺得被天意針對,冥冥中有一隻黑手在安排著這一切。
“咱們掘開一道口子,只要令船隻通行即可。”
這位公子攥緊了拳頭,骨節陣陣發白,盡管他到了如此境地,但他依然不願放棄。
他籌備許久,絕不甘心就此功虧一簣。
幸好他們的船隻體型狹長,只要挖開一道溝,應該就有可能通過。
“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下去挖溝,只要爾等能在一天只能將此處挖通,每人賞銀百兩。”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如今眾人士氣跌落,只能以重賞來激勵士氣。
果然,隨著他允以重賞,眾人的情緒也高昂了一些。
在為首精壯漢子的指揮下,一眾船隻不斷靠近淤塞處,眾人跳入水中,蹣跚著踩在淤泥之上,因為沒有趁手工具,用手中的兵刃便挖掘了起來。
只不過這淤泥堵塞地也刁鑽,有一半都在水下,眾人在水下又無法使得上力,費了半天力氣,但收效甚微。
“聽聞【廉貞星】轉世之人,向來性格偏執,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沒想到這傳聞還是真的。”
邱平遠遠看著這一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唇上的肉須。
“不過,還指望你們給我做刀,別那麽快就垮了,加油啊。”
邱平臉上笑眯眯,而後伸手一揮,四周憑空起了一陣大風。
眾水匪本來還在費勁挖著淤泥,然後就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船隻朝著遠處飄去。
“唉唉,公子還在船上!”
“還有銀錢糧食,也都在船上!”
水匪們看著船只在風力的助推之下,緩慢離開岸邊,不斷向著遠處而去,登時追趕了上去。
他們趕忙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朝著船隻不斷追趕。
也得虧這些小船的背後拖著一長串的羊皮筏子,行動速度並不快,他們很快就趕上。
但此刻的河水流速卻好像突然變快了許多,哪怕他們撐著竹篙降速,這些船隻還是不斷向著前方而去。
這些船隻一路向前方而去,眾水匪掌控不得,隻得眼睜睜看著船隻向南一直飄了百裡,竟然來到了汛江府的地界。
這裡已經不是他們的勢力范圍,他們也很少把手伸到此處。
眾人經過這幾番遭遇,早就懷疑自己等人被鬼神之流給盯上,此刻哪裡還有鬥志,連船上的糧食都不想要了,隻想著把銀錢一分,各自散夥去了。
但他們這浩浩蕩蕩的這麽多人,卻也嚇得此處鈔關一片混亂,當下從官員主事到下面的巡檢差役,紛紛放棄府衙而逃走。
畢竟【替天盟】的名聲在外,他們劫掠了數座鈔關,朝廷的這些官員又哪裡敢跟他們正面對上?
“公子,我瞧著此事有頗多詭異,咱們還是上岸去吧。”
眾人站在船上,看著哄逃一空的鈔關衙門,也有些沉默。
他們覺得這幾日怪事太多,再加之那位【督管天下漕運總司大元帥】之名最近傳播得極廣,他們心中越發沒底。
而那位公子此刻眼中也是一片茫然,他如今無論做何等事情,似乎總有一隻手在暗處與他們作對。
“好……我們上岸再做打算。”
連番打擊,便是這位【廉貞星】轉世也沒了章程。
就算他乃星君轉世,背負大氣運,但面對一個恬不知恥的仙人針對,也沒有任何解困之法。
可他們剛剛想上岸,一陣風又一次吹來,把眾人連帶著船隻繼續往南吹去。
“又……又來了!”
所有人的膽氣盡喪,這種風吹得這麽刻意,這是連遮都懶得遮了嗎?
有一些人的心理素質差,不願意再這麽折騰下去,便一頭朝著水中扎去。
“嘭。”
明明是柔和蕩漾的水面,他們的腦袋好似撞在一塊堅硬的冰坨上,直接鮮血直流,五官都挪位了。
“啊……河神爺爺饒命,我等再也不敢橫行不法了。”
這一幕,仿佛壓倒眾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大部分人紛紛跪地求饒。
但船隻根本不理會他們,繼續向著遠方而去。
沿著洵水一路向南,還有近十座鈔關。
但好在這些鈔關早就衰朽不堪,早遇見這麽多水匪浩浩蕩蕩順流而下,跑得速度比誰都快。
雖然【替天盟】的水匪心中恐慌得要死,但他們卻名聲大噪,在越傳越玄乎的消息中,這夥水匪成了人數直達上萬,橫行數條漕河,攻破了十幾座鈔關的龐大勢力。
朝廷震怒,百姓驚慌,一時之間,灞水體系下的十三條漕河風雨飄搖,負面氣息瘋狂增長。
哪怕是邱平的神火越燒越旺,卻也有些支撐不住的跡象。
畢竟,他可是放出了豪言,說是要庇佑漕運,如今水匪橫行,若是他不趕緊處理,這對他的威信將是一個巨大打擊。
而邱平在戲耍了這夥人這麽久,此刻也知道到了該收割的時候了。
那正好,是時候來一波大的了。
……
“公……公子,要不就吃點谷子吧。”眾水匪在水上飄了三天,雖然他們距離岸邊不過數丈,但這一點距離卻好似天塹,他們這幾天用盡了所有辦法,都無法抵達岸上。
為此,他們都折損了十幾號人。
眾人絕望了。
他們有時看到岸邊有人,都大聲呼喊求救,但奈何岸上的人一看到這麽多凶神惡煞之輩,哪裡敢逗留,一個個跑得比猴子都快。
若僅僅是在船上困著,除了失去自由倒也沒啥。
但他們的船隻太小,根本無法生火啊。一眾水匪是出來劫掠的,身上赤條條的,也裝不了火折子。
雖然他們拖拽著大量的糧食,但這些還沒有磨開的谷子,吃著拉嘴不說,到胃中也是積壓地難受,眾人肚子鼓脹脹的,卻是沒辦法消化。
“不用了。”
雖然青年公子早就饑腸轆轆,三天來只是勉強飲用了些河水,但這些粗糙的谷子他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
他可是大族出身,自幼錦衣玉食,哪裡吃得了這等苦。
可憐他自詡智計無雙,一遇風雲頃刻化龍騰飛,但出師未捷,便連連遭遇挫折,這對他的自信心打擊很大。
那精壯漢子經過這幾天的折騰,此刻精神也萎靡了不少,看著他這番模樣,也只能長歎一聲。
“前方可是【替天盟】的諸位好漢。”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卻忽然傳來身後一道豪邁之聲。
船上眾人猛地抬頭,卻看到從四處的水道中竄出來十幾條船,上頭站立著約莫百人,各自持著兵刃,為首一人身形壯碩,看著就壓迫感十足。
“諸位好漢,我等乃是水寨【潛江蛟】人馬,聽聞諸位好漢偌大個名聲,今日特來投靠!”
岸上的眾人行了個江湖禮節,報上了自家名號。
替天盟的眾人此刻哪有心情收留小弟,一個個都緘默不言。
【潛江蛟】的眾人心中暗自不喜,怎地這幫人如此倨傲,我等雖然比不得你【替天盟】家大業大,但也有好手無數,豈能對我等如此輕慢?
“你們……伱們身上可帶有吃食?我們拿金銀和糧草與爾等交換。”
沉默了良久,那青年公子緩緩開口說道。
【潛江蛟】眾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麽要求,大家在商談合並之事,你跟我們要吃的?
“想來這幾日他們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攻破朝廷鈔關,連著數日急行軍,身上乾糧消耗殆盡,劫掠過來的糧食又無法直接食用,故有此言。”
在那粗豪漢子的身側,一作算命先生打扮的乾癟老頭說道。
“不愧是聲聞天下的精銳,這三日來,他們在水中疾行了數百裡,經歷數場大戰,卻依然隊伍不曾潰散,便是放在大乾王朝巔峰時候,也算得上精銳。”
那粗豪漢子聞言,面上作了然之色,心中卻越發佩服。
若是他手下的人馬,如此使喚,恐怕下面人早就嘩變不滿了。
“快給諸位好漢送上吃食,我等也是聽聞【替天盟】之名,這些食物便算是我等贈予諸位。”
粗豪漢子也是大氣,大聲開口說道。
不多時,便有幾人撐著竹筏,將一些乾糧送到【替天盟】眾人面前。
這幾天來,【替天盟】的水匪們都靠著吃谷物度日,哪怕面對這些平日裡沒甚興趣的乾糧,卻也是兩眼放光,一個個狼吞虎咽。
“公子,你也吃點吧。”
一個水匪將一塊乾餅遞到青年公子面前,小聲開口說道。
青年公子點了點頭,而後便掰開混合著一些麥麩的大餅,放在嘴裡咀嚼起來。
或許也是餓得狠了,他吃得都嗆了起來。
在連著喝了幾大口河水之後,他才緩過勁來。
“感謝諸位今日贈食之恩,這裡是三千兩的銀子,還請各位收下。至於投靠之言,我等如今惶惶不可終日,豈能再拖你等下水?”
青年公子恢復了些力氣,他與【潛江蛟】的眾人拱拱手說道。
那粗豪漢子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們真心投靠,沒想到人家還看不上他們。
“寨主,我陳半仙雖然不通修行,但這雙眼睛可看人從來不差。此人身上氣運如潮,燦爛若星辰,未來必是震動天下的大人物。”
“我觀他此刻雖然身上有落拓之意,但只要破了這一關,必然扶搖直上,風雲化龍。”
算命先生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說道。
他們這等普通人,若是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必定要附英雄之驥尾,借其運,用其勢。
聽到陳半仙這般說,粗豪漢子心中終於拿定注意。
“我知道諸位對我等懷有些戒備,既然如此,我等在遠處跟隨便是,若是遇到朝廷圍剿,我等願意與諸位好漢共同對敵。”
人家古代聖王面對先賢還得三顧茅廬呢, 他們只要死纏爛打,必然能金石為開。
“蠢貨。”
青年公子的嘴角扯了扯,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你自己想死,那就跟著吧。
就在說話之間,他們的船隻順流而下,又前行了十數裡。
【潛江蛟】的水匪果然依言,在後面遠遠跟著。
如此,又是過了數日。
不過,在他們的後面,朝廷的水師在經過一番折騰後,終於是跟了上來。
大乾朝廷吸取了前朝滅亡的教訓,一直施行強乾弱枝的策略。朝廷的京營和五方兵馬以及邊軍,都還算是精銳。
但這些地方州府縣,卻是駐兵寥寥。
雖然因此各地匪患叢生,各種小規模起義層出不窮,但只要朝廷大軍一至,總能平定。
本來他們以為這些漕運的水匪只是芥蘚之疾,從各地調撥了一些人馬過來,臨時組建了剿匪大軍。
但隨著事態愈演愈烈,他們也不敢輕易圍剿,只能不斷從各處調兵過來。
一直到整整湊齊了萬余人,這才硬著頭皮出兵。
但正是因為朝廷的人數眾多,而漕河相較而言也沒那麽寬敞,再加之如今順風但不順水,他們行動的速度簡直感人。
可哪怕所有官兵心急如焚,卻始終也追不上那夥滑溜的水匪,他們每日裡都收到上頭催促的文書,心中也是急不可耐。
若是任由這些水匪肆虐,朝廷的威信便會逐日降低。
“娘的,這群水匪怎麽跑得這麽快!給我把船帆都升到最高,要是剿不了匪,咱們一個跑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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