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斬妖司,這是一個獨立於朝堂之外的暴力機構,直屬於皇室統轄,前身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後因皇室內鬥被分割成兩部。
其一部仍舊是錦衣衛,專司直駕侍衛,巡查緝捕。
另一部,則成了大玄斬妖司,與天下各府縣鄉鎮埋設暗子,有通傳情報之責,更有斬妖除魔,誅鬼滅邪之能。
與地方上,斬妖司擁有極大的特權。
某些時候,甚至可以調動一部分地方軍隊,協助他們戰鬥。
當然,為了限制權利,他們的職權被嚴苛的限定在妖魔鬼怪的范疇內,意思是只有牽扯到‘妖魔鬼怪’,才有他們出場的機會。
若是沒有,那不好意思,斬妖司無權干涉。
可即使如此,現如今的斬妖司也是整個大玄少有匹敵的暴力機構和情報機關,其觸手幾乎延伸到大玄的各個角落。
同時,斬妖司也是和仙武宗門聯系最為緊密的一個政府部門。
一方面,他們在遭遇解決不了的妖魔鬼怪時,可以向臨近的宗門求援,且仙宗大派有必須援助的義務和責任。
這也是大玄太祖時就定下的規矩,是各大仙宗修士接受地方供奉和國家承認的基礎。
以星河劍宗為例,作為雲州最強大的宗門,他們所獲得的人皇金敕,‘永鎮雲州’並非是口頭上說說,而是落到實處的權利和義務。
同樣的,雲州也並非只有一個星河劍宗。
其他的仙修宗門,但凡在大玄王朝登記在冊,就有屬於自己的管轄范圍。
另一方面,事到臨頭再去求援,終歸是速度太慢。
於是,各大宗門也會派遣一批弟子門人,進入斬妖司,作為常駐人員。
對於某些心念凡塵,又精進無望的弟子而言,這也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應該說,大玄雖立國五百多年,但作為一個統禦萬萬裡疆域的龐大朝廷,和宗門之間的關系處理的還算妥當,至少沒有出現絕對的對立局面。
雙方或許有矛盾有對抗,但那都是暗地裡的,表面上展開的緊密合作其實從不算少。
而這,也並非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皇天子就不想一言九鼎,言出法隨了。
也不是他們能忍受有這麽一批,不受他控制的‘編外人員’。
單純的就是,外部的環境不允許有過於激烈的內鬥消耗而已。
莫成君按下雲頭時,太陽已然偏西,天際有霞光萬道,絢爛美麗。
而等他入了永安城後,天色已經快要昏沉下去了,但他絲毫沒有耽擱,直奔斬妖司衙門。
與衙門門口,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並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兩個門房守衛也是有眼力的人,只是上下打量一番,就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凡俗,立刻入內通報。
然後,莫成君就見到了斬妖司衙門的一位主簿。
那主簿姓孫,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頭髮已經有了些許花白,身上也沒有多少法力或內氣的波動,但一雙眼睛還算明亮。
只是,在莫成君亮明來意後,他卻露出了一臉為難之色。
莫成君微微皺眉:“怎麽?孫主簿,我只是想查詢一下案牘記錄,就有這麽困難?”
“這……”孫主簿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莫成君的眉頭皺的更緊,他摸索著下巴,有些奇怪的開口:“是我許久不曾下山,這世道變了?
還是我星河劍宗的招牌已經不響亮了?
亦或者,
是你們覺得我劍修的脾氣變好了?” 說這話時,莫成君微微動了下神念,似有一股微風開始抽離四周的空氣,讓氣氛瞬間凝滯。
沒辦法,有些時候,不好說話的人真比好說話的人容易辦成事情!
孫主簿隻覺得自己像是脫了水的魚,張大著嘴,卻呼吸不到多少新鮮空氣。
他心頭大駭,連忙大叫:“不是,仙長,請聽我一言,且請聽我一言。”
莫成君將神念收回,開口:“說!”
孫主簿大口喘著粗氣,苦笑道:“真不是我不願意,只是,我僅是個主簿而已。
這事兒,您想問具體的消息,還得找錢百戶。”
莫成君毫不客氣的道:“那就去把這錢百戶找來?我就在這等著。”
“這……”
莫成君的眼神越發危險:“你有問題?”
“沒,沒,我這就安排人去,不我這就自己去!”
“你最好快些,遲了,我會不高興!”
“好,好,我這就去。”
孫主簿跑了,隻余下莫成君一人在這廳堂內端坐,他微皺眉頭,靜心思索。
雖沒下過山,但莫成君也沒少聽巴陵兒吹噓,星河劍宗在雲州就是個土皇帝,雖沒到說一不二的地步,但也不是一個小城主簿就敢怠慢的。
可要說這主簿沒見識,也沒聽過星河劍宗的威風,那更不可能了。
所以,為什麽呢?
如此想著,他又看了看外面,目光所及,天已經黑了。
那主簿離開後,就沒有回來,而整個斬妖司衙門也顯得異常安靜,安靜的有些過分。
這一等,就是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但莫成君已經撫平了自己的情緒,他安穩端坐,雙眼微閉,神情越發泰然,似乎不再急切。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才睜眼,微微偏頭,向大門看去。
只見安靜的斬妖司衙門瞬間熱鬧了起來,有隱隱綽綽的十數個火把迅速靠近。
人未至,笑聲已經響起,接踵而來的還有一個粗獷豪邁的聲音:“這位道友請了,錢某在外公乾,來遲一步,還請道友見諒。”
卻見一個身寬體胖的大胖子,邁步走入了這間客廳。
他雖胖,但腳步卻極為輕巧,迎著莫成君,他直接就是一個稽首道禮。
“永安城,斬妖司百戶,扶風宗錢有利,見過這位道友!”
莫成君微微眯眼,就見這人渾身上下似乎都有一股微風裹挾,拖著他龐大的身軀,哪怕是停步,依舊沒有停止。
但這微風真就是微風,並沒有擴散,而是恆定在一個閾值上,其持續和穩定的特性,讓莫成君眼前一亮。
更遠處,門外,還有一群人抬著頭牛妖走過。
那牛妖體型龐大,渾身染滿了鮮血,十數個才能抬起,挪步間還得喊著號子。
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莫成君就站了起來,行了個道禮,開口:“星河劍宗,莫成君,見過道友,這一次來卻是有事相求了。”
似乎是聽到了星河劍宗之名,錢有利那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三分,他揮手道:“這一個‘求’字卻是多余了,有事,道友且開口就是。”
說著,他又看向身後眾人,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再沏一壺好茶來。”
他的身後,跟著進來的一眾大漢,又迅速退了出去,還貼心的將房門關上。
等兩人分賓主落座後,錢有利率先開口:“不好意思,今天確實怠慢道友了,讓道友等了這麽久也是不得已為之。
您也看到了,一頭牛妖為禍鄉裡,我這是外出捉妖,剛剛回來,聽了道友抵達的消息,立刻就來此了。”
莫成君看他臉上還有疲態,衣物上沾了些草木灰塵,微微點頭:“錢道友辛苦了,不愧為大玄斬妖司之名。”
“職責所在,當不得道友誇獎!”
錢有利的胖臉上笑容更盛,但又微微踟躕,道:“剛剛,道友初來時,應是被那孫主簿刁難,我在這裡先賠個不是。”
莫成君眼眸微凝:“錢兄是如何知道?難不成那孫主簿自己承認了不成?”
“那頭老狐狸,怎會如此?”
錢有利苦笑擺手:“這就不用別人說,我猜也猜得到,道兄,你可知這斬妖司內的人員構成?”
“嗯?難道和這還有關系?”
“斬妖司內,有一部分人是我這等宗門出生,外派而來,我們雖入了這斬妖司,但說到底根還是在宗門內。
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由朝廷委派,子承父業,代代傳承下來。
他們才是真真的地頭蛇,與我這般宗門出生自是會有所排斥。
而那孫主簿,就是世襲的主簿職位。
雖沒什麽實力,但這位置卻是傳承了三代有余,對我們這等宗門外派人員也多有排斥。”
說到這裡,錢有利似有些氣憤:“我聽說是孫主簿接待的道友,就知道他必然不會有好話。
果不其然,道友來了這麽久,居然都沒人為道友上一杯茶,真是該死!”
派系鬥爭嗎?
果然到了哪裡都少不了這種事兒。
不過,這就不是莫成君關心的事,他直接開口,略過這些,直奔主題。
“錢道友,我此來所為何事,道友應是心知肚明,不置可否提供案牘記錄?”
“這自然可以,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問上一問?”
“請說?”
“那山魈一案,貴宗所派的人員姓甚名誰?出自那一峰?多高的修為?”
“巴陵兒,出自無回峰, 築基中期修為!”
“那事後,似已經有人來尋過,可知是誰?”
“哦,也就是說另一隊已經找來了?那應該是我的師兄和一位師伯,總計五人,我那位師伯有金丹修為。”
“既然已經有了他們到來,您這又是?”
“他們才是主力,我這只是不放心,就跟著過來看看了。”
“似乎,那位巴道友人脈關系挺廣啊?”錢有利忍不住又問了句:
莫成君笑著,雙眼微眯,張口就來:“那是自然,巴哥的妻子,四季峰的趙如蘭師姐可是某位宗門長老的真傳弟子,我們這些,都只能算是先頭隊伍。”
“是,是這樣啊!那我能看看您的身份令牌嗎?”
“當然可以!”莫成君一口答應,但拿出來的令牌卻是內門弟子時的身份令牌。
錢有利翻看了一會兒,就笑著遞回,還解釋道:“不好意思,我這是謹慎過了頭。”
“沒關系,我覺得這謹慎是應該的!”
“多謝道兄理解。”說著,錢有利又高聲道:“都進來吧。”
房門應聲而開,有兩位大漢邁步走入,其中一人端著茶水,放下後就走了出去。
另一人則抱著一堆書冊放下,侍立在錢有利身後。
錢有利一拍這書冊,道:“這就是山魈案的案牘記錄,一切都在這裡了,道友可以隨意翻看。”
他又一指旁邊站著的精壯漢子,道:“這位是我麾下小旗官,周添,也是這山魈案的尋妖衛。
您,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