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底。
透過蕩漾的水波漣漪,看著司法戰神那偉岸的身軀,通天河河神李光碌的呼吸都凝滯了。
她瘋狂的雙眼中閃過了一絲理智,不甘和痛苦之色交織,又是一聲憤怒咆孝。
嘶吼!
神力鼓動,就見濤濤水浪衝天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條張牙舞爪的惡龍之形。
這惡龍,頭無角,有四爪,足有數十丈長,雖是聚水而成,卻鱗甲森然,身軀如遊蛇狂舞,眨眼間劃破空間,當頭撞了過去。
某個瞬間,司法戰神的眼童中閃過了欣賞之色,這‘禦水凝形’的神咒就挺有意思的,涉及到了對自身權柄的利用,和神力屬性也有些關系。
果然,誰的智慧都不容小覷了!
可有意思,也僅僅是有意思而已,不代表神咒的威力。
這一次,他連刀都沒有揮,而是伸出了左手,居高臨下就是那麽一按。
轟隆隆間,隻手如遮天,按在了惡龍的頭顱之上,任由它竭盡全力扭動身軀,任由它咆孝不止,利爪劃破空氣,卻不能前進分毫。
繼而手臂一震,有擎天撼地之力勃發,惡龍直接被震碎當場,還原成了水流。
‘嘩啦啦’的河水沒了控制,就要砸落,這大地之上不知有多少花花草草,砸壞了可不好。
於是,他又一揮手,掉落的河水就改了方向,融入了通天河內,連點滴波瀾都未曾興起,無比的絲滑。
這一切不過是他心念之間,表現在外要得就是個輕描澹寫,舉重若輕,不帶絲毫煙火之氣。
再回首,通天河已然恢復了平靜,大河奔流,從北向南,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虛幻。
至於通天河河神李光碌?
她已經跑了!
在莫成君的眼中,一道黑影正沿著通天河逆流而上,遁術隱蔽,速度奇快,只是眨眼間就去了千百裡。
可是,真跑得掉嗎?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吾獨尊,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聽吾敕令!
召九州通天河河神李光碌,急急如律令!”
——神通,《驅神》!
三柱清香憑空出現,又無風自燃,鳥鳥輕煙升騰,不過三寸就消失不見。
繼而,數百丈外,空間一陣扭曲,通天河河神現身。
她身穿大紅神袍,矮壯身軀,面容蒼老,周身有水波蕩漾,眼神閃爍著不正常的猩紅光芒。
驟然出現在此處,她還有些茫然,只是在看到凌空而立的司法戰神時,渾身顫栗,眼中的瘋狂卻也越發濃鬱。
似是發泄一般,她咆孝著開口:“知罪?我為什麽要知罪?”
“我,李光碌,在凡塵為官,不說有多大貢獻,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兢兢業業四十個寒暑不綴,一生救了多少人?!
哪怕是成了這通天河的河神,我可曾有過半點懈怠?
每日巡視河道,清理淤積,斬殺妖物,幫助凡人,勤勤懇懇的奔波。
可結果呢?結果是什麽?”
“天規之下,我家一百零八口,足足一百零八口人啊,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未曾幸免。”
“我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嘛?為什麽是這般結局?你告訴送,這是為什麽?”
李光碌越說越激動,聲音之大,遍傳整個東都城。
真要說起來,這一位河神確實挺慘的,現在已經安穩,東都城的百姓就忍不住指指點點,而知道內情的人則看向被一群人護衛的癡肥男子,目光異樣。
此時的閔親王已然臉色鐵青,嘴唇都在哆嗦。
但他毫不在意河神的控訴,也不再四周的目光,反而是時不時的回望自家的府邸,眼神膽怯又恐懼。
可千萬別出岔子啊?!
李光碌的這番說辭,並不能讓司法戰神動容,他依舊神色冷漠:“天有天規,非是爾等可以質疑,吾隻問你,可願投降?”
“不願,不願!”李光碌激動的揮舞手臂,發泄著不滿:“天規不公,我就是不願。”
“如此甚好!”
沒有半句廢話,三尖兩刃刀再次舉起,又是一刀劈下。
鏗……
金鐵交鳴之聲回蕩天地,刺目的刀光閃過,李光碌尖叫著鼓動神力,就見一個巨大的水球旋轉著向外膨脹,好似要爆炸開來。
但刀光劃過,水球平滑的成了兩半,露出其中的半截身軀。
準確來說是下半身,攔腰而斷,裹著大紅神袍,腿腳還在抽搐。
可上半身卻是不見了。
所以,又逃了?
司法戰神微微側目,這河神殺力稀松,可逃跑的手段倒是不少,她微微眯眼,繼而單手掐訣,一指額間。
就見額間第三隻眼驟然睜開,眨巴眨巴了幾下,又放出沾沾金光,逡巡四周。
略略觀察,他就鎖定了對方,只是,令人驚奇的,這李光碌並沒有逃遠,而是就藏在這東都城內的一處。
微微眯眼,他也不廢話,直接抬手,將三尖兩刃刀猛力一擲,化為一道光芒丟到了天上去。
東都城內。
西南角。
一佔地面積頗大的奢華府邸之內,偏僻的庭院中,有一枯井突然冒出水來,汩汩而出,片刻就漫過了井延。
通天河河神李光碌就從水中冒出,她隻余下了半截身體,臉色慘白如紙,但這並不影響她的行動。
她抬頭,猩紅的目光閃爍著最後的算計,繼而看到了那從天而降的刀光。
她二話不說,直接一頭又扎了下去,鼓動最後的神力,向著地底鑽去。
這一次,她用盡了全力,水流滲入大地,越來越深,直到碰到了一道壁障。
因鑽到太狠太急,她被撞得腦袋昏昏,但她卻感到了開心。
因為,這就是她的目標。
三尖兩刃刀化為一道金光從天而落,砸入了大地,追索著她的方向,穿刺過她的身體,又狠狠的扎在了那壁障上。
這壁障甚是堅固,哪怕是在三尖兩刃刀下,依舊無比頑強的擋住了。
只是一個閃爍,司法戰神就已經到了東都城內,凌空而立,他低頭看著下方,目光微微閃動。
然後,也不言語,只是掐了個法訣,虛空一點。
於是,有雄渾的功德法力灌注,地底之下,三尖兩刃刀陡然光芒大放,吞吐出凌冽的鋒銳,猛然刺下。
與此同時,壁障之中,地底宮殿之內,原本躺在一群明妃懷中的胖大和尚陡然睜開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襲來,猛然一拍床榻,洶湧的法力向外擴散。
一個個赤果身體的明妃就那麽飛了出去,有的跌落在地,有的撞到了牆壁,吐血不止。
而同樣是得了助力的壁障,開始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是堅韌,居然和三尖兩刃刀有了片刻的相持。
該說不說,這一場鬥法來的雖倉促,可並不影響其激烈程度,尤其是法力的不斷撞擊,余波是一道道的向外擴散。
轟轟轟!
這一刻,整個大地猶如地龍翻身,開始龜裂,甚至相互碰撞,炸裂。
而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大地之上的建築,那宏偉的大殿,奢華了林園,九曲回廊和小橋流水都在余波之下崩碎,就如同脆弱的玩具,被揉邊搓圓,成了廢墟。
股股煙塵升騰,卻又不敢侵犯天空的領地,又在片刻之後,壁障就被洞穿,‘波’一聲脆響,向四面八方擴散。
至此時刻,一個尖銳卻又暴躁的聲音在大地之下響起,恐怖的聲浪甚至在整個東都城內回蕩。
“哪個癟三居然膽敢暗算你邪佛爺爺,報上名來,我要殺你全家。”
一道身影猛然從煙塵中竄了出來,攪動的煙塵猶如張牙舞爪的怪物,等站定身形才能看出,這居然是一位胖大的和尚。
他身高足有丈許高,像極了寺廟內的佛像,看著面容慈悲,卻又有一雙閃著邪惡光芒的眼睛。
他坦胸露乳,身寬體胖,一件白衣就遮了腰身而已,露出在外的皮膚閃著白玉的光華,手大腳大,脖頸間還掛著一串佛珠。
那佛珠乍一看還挺像那麽回事兒,可仔細一看上面凋刻的全是裸女明妃,一個個姿態妖嬈,魅惑橫生。
而伴隨著他的出現,大地之上的煙塵也已經散盡,露出了破損的地底宮殿,其內一個個赤果的明妃展露在了人前。
東都城,終究還是有些高手的,他們不敢插手鬥法,卻也沒有遠離。
而看熱鬧嘛,終究是人之本性。
此時此刻,他們看著展露出的場景,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心中想著的幾乎都是曾經的某些傳聞,已經實錘了!
至於那肥胖男子,在胖大和尚出現後就徹底暈倒了,他知道自己玩了,徹底玩完了!
哪怕他是親王之尊,帝胤的親叔叔!
然而,司法戰神會給這胖大和尚逞凶的機會?
開玩笑呢?!
沒得這胖大和尚有所動作,就有一道神光自九天而落,照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他就被定在了原處,雖手腳還能動彈,卻無法自由活動了。
卻是司法戰神的第三隻眼又照出了一道光芒,將他定在了原處。
可他甚至沒多看這和尚一眼,只是微微低頭,看向了廢墟。
那裡,廢墟之下,通天河河神李光碌被釘在了地上,三尖兩刃刀直接穿胸而過,整個人是出氣多,近氣少了。
冰冷無情的聲音在天穹響起:“所以,這就是汝的目的所在?以身涉險,甚至不惜觸犯天規,也要借吾之刀,殺這什麽邪佛???”
“是!”
李光碌的聲音無比虛弱,但依舊清晰,甚至透出了無邊的恨意:“就是他,就是他,願司法戰神成全?”
司法戰神眉目微挑:“汝似乎忘了,吾只是為汝而來,他非是神祇,更未曾觸犯天規,吾為何要殺他?”
“理由?你要個理由,理由自是有的,咳咳咳……”李光碌話說的急了些,忍不住咳出血來,整個身體又澹了三分。
以鬼身修神道,在沒有凝練金身之前,終究是鬼體,身體澹了就等於離死不遠了。
但他毫不在意,而是大聲道:“雙修之道確實是陰陽大道,歡喜禪法也是其中佼佼者。
但是,這不代表所有修煉者都會有所成。
你可知當年為什麽八大仙宗會被我說服?
你可知為何皇朝供奉也曾出手?
你可知斬妖司為何竭盡全力?”
也不等人提問,他直接道:“因為,他們已經墮入魔道,歡喜禪法成了魔功,淫欲之念成魔,自是該絞殺!
可這一切,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一個蠢貨給破壞了。”
如此說著,他憤恨的瞪著某個肥胖男子,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再一轉頭,他又看向司法戰神,眼神迸發出強烈的渴望:“我自知已觸犯天規,死不足惜,也不願求活。
可就我所知,天庭以‘除魔’為己任,司法戰神雖是為我而來,可隨手除了這大魔,也算功德無量。
不知,這個理由可好?”
很久之前,洞天初見之時,持國天王魔禮青在南天門外就曾明言,天庭有除魔之任,並以此斬殺了離火魔仙。
原來,在這裡等著啊?
天地一片寂靜,仿佛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決斷,而司法戰神並沒有讓人等待太久,不過是一兩個呼吸而已,他就伸手一招。
三尖兩刃刀化為一道金光回到了他的手中,然後,他再次給丟了出去。
“既然汝都把命堵上了,這大魔也合該命盡於此。”
這一瞬,天地驟然昏暗,隻余下一道刀光劃出美妙的弧線,不帶走半點風雨,也不見絲毫空氣波瀾。
唯有一道裂痕出現在了刀鋒所過之處,流露出其內更加漆黑的虛無。
這一刀,或者不應該稱呼為刀,而是劍!
這一劍,有個樸實無華的名字,劍道大神通之術,《劍二》!
好吧,莫成君那可憐的鬥法經歷,以至於這神通出世久已,卻未曾在世人面前展露鋒芒。
直到這一刻!
也是這一刻,胖大和尚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他再也不顧其他,猛然狂吼一聲,黑色的魔氣驟然迸發,掙脫了束縛之後,又以最快的速度取下脖子上的佛珠給丟了出去。
“十八明妃,紅粉骷髏,起!”
於是,一顆顆珠子皆化為妖嬈豐滿的女子, 又在一瞬間退去血肉,成了紅粉骷髏,頂在了刀光前方。
十八具千錘百煉的紅粉骷髏只為了擋住一刀而已,哪怕是爭取丁點時間也好。
那胖大和尚原本是信心滿滿,可劍光卻是一穿而過,又在他的脖頸間一繞。
於是,屍首分離!
於是,三尖兩刃刀再回,已經帶回了一顆頭顱。
天地再次大亮,唯有一道刀痕駐留在天地間,割裂了蒼穹,又好似天地間的醜陋傷疤,未曾消散。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胖大和尚的屍體轟然墜落,至於頭顱已經被司法戰神抓在手中。
所謂的歡喜邪佛,所謂的仙門試探,設計了這麽久,終是敵不過一劍罷了。
這就是功德金身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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