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公子......哈哈,別緊張,弟兄們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牢房裡忽明忽滅的燈火跳動著,照映邊廣皮笑肉不笑的臉上,瑟瑟的寒風中似乎還能聽到囚徒撕心裂肺的哀嚎。
在這個上不通天下不接地的地方,人對人的殘忍可以達到一個連十八層地獄的小鬼都汗顏的程度。
盡管被“請”進來後還沒有上過刑罰,但孔文的背後早已經被虛汗浸濕。
錦衣衛詔獄的大名早他已經如雷貫耳,在孔文被從家中請走的時候,他的母親當場昏厥,他的父親已經讓人開始準備發帖請人吃席了,可見這地方的恐怖程度。
“在下不知,幾位大人為何要帶我來此。”到底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氣度,事到如今,孔文還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靜。
“這份名單,孔公子可有印象。”
邊廣將一張紙推到了孔文的面前,上面寫著幾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都是逍遙派的弟子,但卻唯獨沒有“喬寸思”。
其實在名單上看到奚秋和楚瑋的時候,孔文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但他還是強作鎮定地道:“似乎都是些官宦子弟,在下與其中幾人也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大人何意?”
“孔公子莫要緊張,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邊廣笑著收起了名單,隨口道:“有人告發公子,說是什麽,公子和這名單上的人,想要攛掇幾位殿下行大逆不道之事。”
“這是誣陷!”
孔文激動地直接站了起來,招呼他的是兩隻沙包一樣大的拳頭,一下砸在他的小腹,一下砸在他的胸口。
孔文雖有武功在身,但他還沒有瘋到在詔獄裡和錦衣衛動手,隻得老老實實吃下這兩拳頭,那剛猛的力度直接讓他彎了身子,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緊接著便是兩把明晃晃的繡春刀架在他身上,那鋒利的刀身緊貼著他的脖子,讓他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幹什麽你們?鎮撫大人早已經吩咐過,要懂得待客之道,”邊廣的目光掃過那兩個拔刀的錦衣衛,擺擺手道:“聽好了,孔公子是我們請回來的貴客,不得無禮,都給我把刀收起來。”
“是。”兩個錦衣衛收刀入鞘,退至一旁,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孔文捂著胸口慢慢地坐下,他緩了口氣,說道:“大人,此事在下一概不知,縱然是錦衣衛,也不能無緣無故定罪與我,敢問是何人告發?”
“這個嘛,公子就不必知道了。”邊廣含糊其辭,不願說出姓名。
但是孔文心中早已經有了結果,不過是借邊廣之口確認一番罷了,這閃爍其詞的表現,讓他更加確信,定是那不在名單上的“喬寸思”出賣了他們。
這小子既是新人,還是錦衣衛,出賣他們簡直理所當然。
孔文暗恨那奚秋楚瑋識人不明,害得他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大人,此事,與我無關。”
孔文已經下定了決心,逍遙派謀劃的事情一旦暴露,即便往小了說也是舉族流放,往大了說只怕身死族滅都算陛下開恩了。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個字,忍。
絕口不承認參與了此事,絕口不承認和這幾個人是同夥,孔文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錦衣衛的嚴刑逼供下支撐幾日,但這已經是最有希望救下他一家的選擇了。
“公子說什麽?”邊廣似笑非笑地看著孔文問道。
“此事——”孔文咬著牙,絕然道:“與我無關。”
邊廣嘖嘖了兩聲,又問道:“公子這麽說,可有憑證?”
“荒謬,”孔文昂起頭,朗聲道:“清者自清,
何須憑證,在下與殿下乃是君子之交,就憑一個名單一份供詞便誣我與殿下行大逆之事,錦衣衛不怕天下人議論嗎?”邊廣很是讚同地點頭,然後吩咐旁邊記錄的錦衣衛道:“記下來,孔公子招供說七殿下也參與了此事。”
“你!”
孔文怒而起身,邊上兩個錦衣衛再度上前來,一人一腳踢向他胸腹,這一回他沒有再沉默,而是用雙手施展掌法擋下了這飛腿。
邊廣見狀,一腳掀翻了面前的桌案,然後跨步前踏,一記太祖長拳直直轟出,一力降十會,直接將孔文擊飛,撞在了那背後的牆壁之上。
“咳。”
孔文艱難地起身,散亂的發髻好不狼狽,嘴角流出了絲絲血跡,他一面運轉內力穩住傷勢,一面站直了身子,儼然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邊廣冷笑看著他,卻沒有再說什麽,這時候牢房外走進一個守衛,近前來說道:“大人,七殿下的車架到門外了。”
他聲音不大,但牢房也小,孔文自然也將這話聽得真切,心中不免又升起了幾分希望來。
本以為那邊廣會再刻意難為他一番,卻不料,這副千戶意外地很好說話。
一聽說是那七殿下來了,邊廣的臉上換上了和善的笑容,他的態度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都說了讓你們斯文些,來來來,還不快扶孔公子起來。”
邊廣用一張要多假有多假的笑臉迎上來:“既然公子與七殿下有這般交情,怎麽不早說,倒讓弟兄們誤會了。”
鄙夷對方欺軟怕硬之余,孔文心底也犯嘀咕,七殿下何時在錦衣衛這裡有了這麽大的面子,他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不多時,七殿下便出現在了牢房之外,錦衣衛的詔獄難出,但也不是誰都有資格進的,特別還是像他這般的閑雜人等。
放七殿下進詔獄探視孔文,可謂是天大的面子了, 邊廣和一眾弟兄們上前見禮:“見過七殿下。”
“這位......”七殿下有些受寵若驚,兩人抬頭對視了一眼,這下尷尬了,他根本不認得這個錦衣衛。
邊廣倒是不在意,他和善地道:“在下北鎮撫司副千戶,邊廣。”
“原來是邊廣副千戶。”
七殿下努力保持著一個皇子的威嚴,然而錦衣衛淫威日盛,他一個堪堪在朝廷立足的末流皇子,這臨時提起來的膽氣,哪裡夠看。
只是邊廣也沒有拂了他的面子,而是垂著腦袋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
這給了七殿下極大的自信,他昂首挺胸地問道:“不知孔兄犯了何事,竟要被帶到在詔獄中問話。”
“一些小事而已,不打緊。”
邊廣極為配合地讓開了路,大方地說道:“殿下可是有事尋孔公子?若是如此,殿下這便可以將孔公子帶走。”
“真的?”七殿下將信將疑。
“這是自然。”
邊廣說到做到,不僅是將孔文當場放了,還親自將他和七殿下禮送出詔獄。
直到坐上了七殿下的馬車,孔文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回頭看了眼陰森可怖的詔獄大門,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麽簡單地出來了?
“此事蹊蹺,錦衣衛大張旗鼓地將我抓來,為何卻又如此輕易地放了?”孔文很是費解。
聽完孔文的話,七殿下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說道:“這詔獄歸北鎮撫司管理,孔兄,你說會不會是陸鎮撫在向本王示好......他想投靠本王?”
聞言,孔文目瞪口呆,殿下您可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