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炎被陸寒江這兩個字差點整不會了,但他看到了對方把玩在手中的北鎮撫司令牌,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趕忙低下聲問道:“是大人讓你來的?”
陸寒江微笑著道:“厲護法受苦了,今次你在這受了屈辱,大人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厲炎這幾天其實心裡也很沒有底,他選擇相信錦衣衛,更多程度上是賭,他在賭對方能夠看明白他的價值,不至於把他當一次性消耗品使用。
所以只要撐過這一次,給足厲炎充分的時間,他有把握能夠讓他在錦衣衛心目中的重要性,大大提升。
陸寒江的到來讓他有種烏雲破曉的感覺,他忙道:“在下,願為錦衣衛效死力。”
對於厲炎的表忠心,陸寒江則是含笑點頭,他緩緩說道:“錦衣衛的人馬已經到了,不日厲護法便可重獲自由,在此之前,還請護法再委屈幾日。”
“在下明白了。”厲炎說道。
“哦,對了,還有一事——”
陸寒江抬手兩指解開了厲炎被封住的穴道,他吩咐道:“玄天教的人馬也到了,在錦衣衛之前,我估摸著到時候你們自家人還要和正道這群人打上一架。”
厲炎點點頭,他沉聲道:“閣下放心,到時候在下自會與教中高手裡應外合,打這些正道的家夥一個措手不及。”
陸寒江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屋子,門口守備的俠士並沒有發現絲毫不對勁,隻覺得恍忽間似乎一陣冷風拂過。
見到逍遙派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輕功,厲炎也是面露驚訝之色,隨後便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安靜地待在屋子裡。
陸寒江晃了個身子就又回到了隔壁,天泉看到姍姍來遲的陸寒江,也是笑著跟錢小小說道:“小小姑娘應該還記得月大哥吧。”
錢小小看得闊別數月的陸寒江,微微點了點頭,只是臉上的表情並未有什麽驚喜,至多只是因為見到熟人,所以多顯出了幾分平和罷了。
天泉能夠前來探視錢小小,一方面是為了要說服對方加入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陸寒江“揭露”了他的身份,讓眾人對於他的態度多了一分還未察覺的慎重。
錢小小這裡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再一次見到天泉的她,早已經把什麽玄天教拋到了腦後,一門心思就不想離開人家身邊了。
“月大哥,我已經說服小小姑娘脫離玄天教了,你們在這等等,我這就去跟玄潭師叔說一聲。”天泉頗為興奮地離開了。
即便是錢小小願意歸入正途,但這人也不可能說放就給放了,天泉好歹也要去跟司落朝說一聲,看看眾人的態度才行。
於是,這會兒屋子裡,除了陸寒江和錢小小本人之外,就只剩下兩名負責看守這玄天教聖女的江湖俠士。
氣氛有些尷尬,錢小小修煉照影功之後性情劇變,和陸寒江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了,至於剩下的兩個俠士,他們對於逍遙派的看法普遍不好,自然不會沒事找事。
所以這下子,會開口也願意開口的,就只剩下陸寒江一個人了。
他饒有興致地走向前邊的兩位俠士,視線轉向左邊那人,他背著一副十分顯眼的赤色劍鞘,劍穗上懸著昆侖派的標識。
陸寒江上前去,突兀地對那人問道:“這位兄台是昆侖派弟子吧,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有些意外,他雖然對逍遙派有些偏見,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會兒對方笑臉迎來,他自然不能失禮。
“在下周川,這位是我師弟,陳松。”這昆侖派的周川還給陸寒江引薦了一下在旁的同門師弟,
後者只是微微點頭,態度有些傲慢。“原來是周少俠和陳少俠,幸會,在下逍遙派月離風,”陸寒江說著,又看向了周川身後背著的寶劍,好奇道:“咦,周少俠這佩劍似乎不同尋常?”
周川愣了愣,然後說道:“月少俠好眼力,此劍名赤霄,多年前一顆天外之石落於我昆侖山上,我師父將這天外之石送往鑄劍山莊,托其打造了這把兵器。”
說著,周川將背後的寶劍解下,他緩緩拔出劍來,琉璃般透明的劍刃上,透著火焰般的赤紅,這份絢爛的光彩,讓一旁的陳松眼中都忍不住流露羨慕之色。
陸寒江也是驚奇不已,他搓了搓手,問道:“周少俠,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兄台將這寶劍借於在下一觀?”
這個提議立刻是讓周川眉頭皺起,對江湖人而言,隨身的兵器對他們意義非凡,不是說借就能夠借的。
況且兩人萍水相逢,這樣的話說出來顯然是有些失禮了,只不過,周川思慮起了對方逍遙派大弟子的身份,遲疑了一番,還是把劍借給了對方。
“月少俠,請。”周川將寶劍遞出。
陸寒江接過之後,細細打量一番,眼中的驚奇之色愈發明亮,他連連稱讚道:“真是一把好劍啊。”
陳松聽了,不由得澹澹地道:“是啊,此劍削鐵如泥,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絕品兵刃,縱使與那神兵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不過,他說完之後,就被周川瞪了一眼,對方這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神兵,就在對方腰間掛著呢,自覺面上有些掛不住的陳松冷哼一聲,別開了面去,不再說話。
不過兩人的表現陸寒江並沒有在意,他只是一邊撫摸劍身,一邊歎道:“說的是啊,主要這劍會發光,這一點比上那神兵就已經不落下風。”
陸寒江無厘頭的話,讓陳松和周川都是愣了愣,可還未等他們想好該如何開口,忽然眼前就被一道赤色的劍光給晃了。
緊接著,兩人的目光逐漸變得呆滯,只聽得“撲通,撲通”兩聲,下一秒兩人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鮮血從他們脖頸上的傷口逐漸漫出,很快就將地面浸染成了一片血紅。
陸寒江看了看滴血不沾的赤霄劍,微微點頭:“的確不是凡品。”
錢小小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後就看見陸寒江一劍切斷了束縛著她手腳的繩索,隨後,連那赤色的寶劍都被對方丟到了自己的手中。
“你,這是做什麽......?”錢小小有些呆滯地問道,此刻,看著面前翩翩而立的陸寒江,她的心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沒什麽,方才見小小姑娘與天泉賢弟相談甚歡,我不忍打攪,不過有一件事還是想請姑娘莫要忘了——”
陸寒江慢悠悠地道:“天泉賢弟身上還有玄天教留下的致命之毒,小小姑娘這麽輕易地就倒戈相向,可曾想過你的心上人將來毒發之時,該如何應對?”
當啷!
錢小小手中的赤霄劍掉落在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震驚地看著面前的陸寒江,從那熟悉的身形之上,她所見竟皆是陌生的恐懼。
“你——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你究竟是誰!”錢小小瞪圓了雙眼,瘦小的身子不可抑製地開始顫抖起來。
“我是誰啊?嗯,這倒是個好問題,你有些問倒了我了。”
陸寒江笑著,他左手輕輕向後一拂,身後半掩著的屋門轟然炸裂,淒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地面上修長的影子如同黑暗的深淵,將錢小小徹底籠罩其中。
沒有動用任何的外力,那個人僅僅是站在這裡,就能夠讓錢小小提不起動手的勇氣。
“你,難道是玄天教派來的人?”錢小小咬著牙質問道。
月光散發出蒼白色的光輝,吹入屋內的夜風將地上的房門碎屑吹散,陸寒江就那樣站著,嘴角的微笑仿佛定格的面具,用那毫無溫度的語調, 說著玩味的話語——
“小小姑娘,我是誰這個問題,將來有機會我們可以好好說道說道,現在你不妨還是把心思多用在天泉賢弟的身上吧。”他是這樣說的。
錢小小發狠地用手將雙腿捏出青色的傷痕,用疼痛迫使自己在這個深淵一樣的男人面前站起來。
她倔強地站起身來,強硬地道:“我如今也有一身武功,我不信天下有解不開的毒,只要我和他一起努力,總會找到辦法的......”
錢小小的語氣有些外強中乾,這些話恐怕她自己都不信。
但陸寒江卻是面不改色地道:“此話也有道理,小小姑娘的確可以一試,不過我還有一個有趣的問題,你說,這逍遙派和玄天教比起來,誰更可信呢?”
話題的跳躍,讓錢小小怔了怔,然後她一個猛地激靈,那一瞬間,她忽然從陸寒江那帶著嘲諷的笑容中醒悟了過來,這一刻,她仿佛如墜冰窟,好不容易站起的身子重新跌落回地面。
陸寒江歪著腦袋,輕快地道:“逍遙派縱然不受歡迎,但比起玄天教那起碼也算是半個自己人,而且不提其他,天泉賢弟對我信任至極,我在他身邊有一百種辦法能夠取他性命......”
接下來的話,已經沒有必要說下去了。
陸寒江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赤霄劍,轉身用劍刃劃過地面上的血跡,接著將那沾染了血汙的寶劍,再一次送到了錢小小面前。
“小小姑娘,我從不喜歡為難別人,所以,要不要拿起它,全憑你自願。”陸寒江溫聲說道,那笑容好似鄰家大哥一樣和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