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劍來勢洶洶,殿中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吸引了目光,錦衣衛眾人不由得提起心來,棲雲子名聲太盛,真武七截陣更是天下第一殺陣,陸大人,真的是其對手嗎?
面對殺來的真武劍,陸寒江本想提起天機劍應對,沒曾想,腳下大陣驟然爆發出無數劍華,劍氣似天雨散花,神兵天機顫鳴低吟,猶如悲鳴一般。
陸寒江驚訝地發現,來自大陣的壓製讓天機猶如被咬住了一般,若是他強要使用它,可能這把神兵會在兩方爭奪之下,當場斷裂。
猶豫一刹,陸寒江立刻松手棄了天機,轉而右手挽起,以指代劍,橫在了那真武劍之前,真氣蓬發如同傾天大浪,將那一往無前的鋒芒生生鎖住,令其再難有寸進。
此刻,陸寒江身上浩如煙海的澎湃真氣第一次為棲雲子所感受到,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他仍然是面露失神。
上陽子茫然道:“天下怎麽會有人能夠將內功修煉到這個地步.”
雙方繼續僵持,陸寒江見到棲雲子口鼻中皆有鮮血不斷滲出,心知對方已經到達極限,但比較無奈的地方在於,這大陣的確煩人,他也沒有辦法立時破開。
可此時,棲雲子的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陸寒江,仿佛要將他徹底看穿一般,半晌後,他忽然變換手中劍訣,再度調轉腳下大陣。
“師兄!你做什麽!”
上陽子感受到自己灌入大陣的真氣被悉數轉移到了棲雲子身上,頓時失態地大喊道。
他們師兄弟都是江湖最頂尖的人物,他太知道棲雲子雖比他強出一些,但也十分有限,對方的身體終究是肉體凡胎,所能夠承載的真氣是有限的。
此刻,棲雲子不管不顧地將大陣裡匯聚的真氣灌入體內,此乃取死之道,不等他攻破陸寒江的防禦,他自己的身體就會先被這恐怖的真氣撐爆。
但是棲雲子並沒有理會上陽子,而是一意孤行,將真氣不斷灌入體內,旋即將其轉化成更為精純的陰陽二氣,注入真武劍中。
借由真武七截陣,這一刻,棲雲子的體內匯集了兩個天下頂尖高手的內力,這將他自己逼到絕境的同時,也讓他的武功抵達了一個全新的高峰。
棲雲子面如金紙,口中鮮血狂噴,但他兩指之間輸出的真氣,卻將那黑白二色的太極圖,浸染成了精純的虛無之色。
而這種如夢似幻的真氣,則是讓真武劍一陣長嘯,進而在陸寒江豎起的那堵堅如磐石的真氣牆壁上,鑿開了一個小口。
陸寒江能夠感受到,這虛無蒼白的氣旋將那真武劍的強度拔高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他體內的真氣正在被瘋狂消耗。
“老道士,你不要命了?”陸寒江驚詫地看向了棲雲子。
棲雲子並不言語,只是再一次加大了真氣的輸出,頓時,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傳來,棲雲子的一條腿已經扭曲成了駭人的樣子。
同時,七星耀光,劍嘯蒼穹,大殿震動,爆鳴滾滾猶如天雷怒吼,四周狂風回旋,一股股的虛無之氣自四面八方湧向真武劍上。
尖銳的聲音傳來,在真武劍的威勢之下,陸寒江面前的真氣壁壘竟被破開一條條恐怖的龜裂。
“一塊出手!”
眼見棲雲子強大至此,錦衣衛們已經顧不得此前陸寒江的命令了,紛紛殺上前來救援。
一個照面,十多個武當弟子被閆峰和曾鴻當場格殺,兩人並崔一笑和劉一手,一道打出掌力轟向上陽子。
可叫他們驚駭的卻是,在真武七截陣的護持下,他們根本就連場子都進不去,掌力落在了大陣邊緣,即刻如泥龍入海,化於無形。
幾人不信邪,連連試了幾次,卻始終無法突破大陣,這下他們是真的慌了。
陣中,棲雲子賭命一般地在瘋狂地用真武劍突破陸寒江的防禦,他能夠感受到,對方那浩瀚的真氣,正在肉眼可見地被他消耗。
陸寒江原地站定,從始而終都只是單豎劍指堅壁防守,眼看著體內的真氣被一點點消耗,他的眼睛,卻是一點點地亮起來了。
哢嚓!
又一陣破碎聲傳來,在那壁壘上增添了幾道傷痕的同時,棲雲子自己也快成了強弩之末,但他絲毫不顧師弟上陽子的勸阻,反而變本加厲,再一次加大了真氣的輸出。
棲雲子獨腿一蹬,飛身掠起,他抓住真武劍,將大陣與神劍用自己的身體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霎時間,殿中風浪再強數倍,眾人驚駭之間,只見虛空靈光再改其形,自棲雲子的雙腳沒入丹田,進而貫通雙手,最後從天靈頂門升騰,略作盤旋,向下灌入真武劍身上。
蒼然的劍身刹那如同煉火白晝,光芒之盛刺得眾人睜不開眼,棲雲子劍鋒向前,真武大殿驟然變色,七星飛旋,太極在天,陰陽二氣貫穿始終。
“道分陰陽,太極無我!”
棲雲子口念道訣,劍鋒猛地向前一突,陸寒江體內剩余的真氣竟在一瞬之間被全部消耗殆盡,那一刻,令人絕望的真氣壁壘徹底碎裂。
陰陽天地一瞬夢如混沌,此一劍盡破明暗,大陣七星碎裂,藍白星光宛似絕天驚雷,驟然幻現,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真武劍殺神滅仙,直朝陸寒江面門而去。
眾錦衣衛瞠目欲裂,永樂花容失色,若不是商蘿死死攔下,只怕她此刻已經衝了上去。
面對這必殺一劍,陸寒江微微上抬已經再無真氣護持的劍指,隨後,兩指分開,驀然一夾,真武天芒,翻天星辰,猶如一片曇花亂影,刹那,歸於無形。
那一指好似定格了時間,哪怕風平浪靜,眾人的表情卻依舊停留在了上個瞬間,只有陸寒江兩指夾住了那死氣沉沉的真武劍,然後偏了偏腦袋,看向了後方的棲雲子,笑道:“就這?”
那一笑讓棲雲子臉上失去了一切表情,他定定地看著陸寒江,眼中一瞬間閃過了太多東西。
對方身上已經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氣,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對方還是接下了他的必殺一劍,而且是如此輕而易舉的。
棲雲子無法理解,他沒有辦法找出任何的言語和道理來描述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那一刻,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年少時,他與眾師兄弟一塊上山拜師學藝,棲雲子第一次拜見自己的師父,隻覺得對方樣貌仙風道骨,但身上卻沒有半分強者的氣息,一如尋常老人。
直到他多年修行,成了人盡皆知的江湖高手,那時他再去拜見師父,才驚覺對方的深不可測。
而此時此刻,他看著陸寒江,便猶如當年還是小童的他看著自己的師父,一言以蔽之,差距太大,大到了他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
無法觸及,無法理解,無法認知,棲雲子沒有辦法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從結果論,陸寒江沒有動用任何一絲真氣,赤手空拳,隻憑兩指就接下來他數十年積累下的一劍。
棲雲子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陸寒江,他眼中閃過了無數情緒,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太微為何在見到對方之後,不逃不避,一心求死了。
此人便如那無邊大道,僅僅是站在這裡,就足以讓他道門千百年的傳承變成一句笑話,他窺見的冰山一角,更是立時叫他道心破碎。
問天求道,大道幾何,曾幾何時,棲雲子自以為他修為足夠,已經能夠談論天道,已經能夠探尋天道,已經能夠正視天地。
但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
天地囚籠,問道無余,棲雲子自以為已經看破虛妄,天地大道猶如擎天巨人,他等凡人不若地上螻蟻,可螻蟻雖小,其志卻能通天。
天下凡人皆是螻蟻,棲雲子自然也只不過其中之一,他生平所見所聞,皆不過寸余之地,但如今,他憑借真武七截陣,終於能夠讓自己這隻螻蟻,跳出牢籠,昂首望天。
可是這一看,反而讓棲雲子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絕望,他自知螻蟻渺小,卻認為天道也不過面前區區一赤足巨人。
可當他真正抬頭望天的時候,才終於發現,天依舊那樣高遠,依舊那樣遙不可及,他以為的巨人,在天道之下,也不過只是比他大一些的螻蟻而已。
天道巍峨,高遠無際,世間生靈盡皆螻蟻,千年的秘密,百年的傳承,他耗竭一生之力所努力觸碰的高度,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棲雲子論道,自比螻蟻之於巨人,卻不知,他之渺小,遠超宇宙之於塵埃,天道之前,他如同過眼煙雲,片縷不留,只是萬千年間的一瞬,可憐可笑,悲哀愚蠢。
修道問道,簡直癡人說夢。
真武劍已經失去了一切光彩,如同路邊石子,平平無奇,棲雲子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的目光中有過震驚,憤怒,不甘,絕望,最終是歸於童孩一般的茫然。
真武七截陣破了,上陽子雙眼一瞪嘔血暈厥,而棲雲子
陸寒江看著他,並沒有任何動作,因為這老道士已經死了,但並不是他出手所殺,準確地來說,在對方見到自己真正出手的瞬間,就自己兵解身亡了。
眨眼間,武當的兩位頂梁柱轟然崩塌,身後眾人全都陷入了無法言喻的震驚之中。
當眾錦衣衛回過神來的時候,陸寒江已經從他們身邊走過了,他隨手將真武劍丟給了愣神中的閆峰,然後看也不看地上的上陽子,帶著兩個小丫頭直接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