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館考核第一天,三千多名捉妖師經過激烈的廝殺,便只剩下三百二十名,直接淘汰了九成。
如此之高得淘汰率也只是第一輪的考核。
這剩下的三百二十名捉妖師,真正能夠走到最後的又有幾人?
這一夜,龍淵府注定無法平靜。
幾家歡喜幾家愁,多少人為了抓住今天的機會,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得代價,可是最後依舊折戟沉沙,倒在了追逐編……夢想的路上。
還有多少人本就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卻獲得了命運的青睞,成為那三百二十名捉妖師中的一員。
江月會館,這裡是選拔期間,羅浮山弟子落腳的地方。
七大山門都被安排在了龍淵府各大會館之中,相比以往,江月會館的地理位置最好,跟龍鳳歡大浴場】就隔著兩條街。
最大的風月場所精絕古樓】距離江月會館也不過五百步的距離而已。
可以說,江月會館的位子乃是諸多山門之中最好的。
起初入住的時候,羅浮山的弟子還有諸多疑問,現在看來,八成是因為齊羽的關系。
僅僅第一輪考核,羅浮山弟子幾乎全軍覆沒。
唯有沉衣門和洪小福晉級下一輪,至於最有希望的蕭鹿瑤則是被殺出來的黑馬寧絕劍】打成了重傷。
如果不是有醫道聖手劉邪禾在,蕭鹿瑤不說小命不保,最起碼也是要留下病根的。
她可能會想蕭朝淵一樣,陰天下雨的時候腸子就會隱隱作痛,尤其是小腸和直腸。
“蕭師姐,怎麽樣了?”
池塘邊,李末靠著欄杆,看著燈火通明的房間內人影晃動,不由地看向旁邊的馮萬年。
“沒什麽大礙了,那位叫做寧絕劍的不是善茬,九重大境,內息詭變……蕭師姐被傷了根骨,怕是要調理一段時間。”
說到這裡,馮萬年眸光微沉:“劉邪禾說……她以後可能不能再修煉了。”
“這麽嚴重嗎?”李末眉頭微微皺起,目光也變得冰冷寒徹。
“下手太狠了。”馮萬年的右手食指在欄杆上輕輕彈動,顯示出不規律的軌跡。
“可能傷及到了丹田……斷送了蕭師姐以後的修行之路。”
“那還真是有點麻煩啊……這仇可是結大了。”李末澹澹道。
陳王度說,絕劍道的先祖原本就是羅浮弟子,因為與黑劍的宿怨,從而盤出羅浮,從此大恨不止。
如今,在玄天館的考核上,那位寧絕劍可不是隻傷了蕭鹿瑤一人,重傷的弟子還有三位,輕傷的五位,甚至於靈獅院】的一位師姐救回來沒多久就不行了。
要知道,但凡能夠參加玄天館考核的可都是各院的希望。
可以說,寧絕劍將羅浮山殺得大敗虧輸,傷及了元氣。
“對啊,這仇可不就結大了嗎……說起來,那位寧絕劍還真是厲害……”馮萬年喃喃輕語。
夜風呼嘯,吹得池塘裡的荷葉瑟瑟低頭,吹得平靜的湖面風波驟起。
“不過吧……人有旦夕禍福,誰能保證自己這輩子不出意外呢?”馮萬年的食指跳動得更快了,凝起的目光幾乎化為一線。
“你說得對……天有不測風雲,誰這一輩子又是順順當當的?畢竟,這個世界,每天都在死人啊。”
李末喃喃輕語,轉身離開。
月光之中,李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馮萬年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緩緩收回了目光。
“生死有命啊……說沒也就可能沒了。”馮萬年打了個哈欠:“我還是早點歇著吧。”
說話間,馮萬年的手指緩緩停駐,周圍的風聲戛然而止,
湖面漣漪擴散,最終歸於平靜。……
龍淵府,林家。
清幽的院子裡,林雙童赤足而立,踩在細膩柔軟的白色沙礫上,粉嫩的雙腳仿佛剝了殼的雞蛋,透著壯大生命的活力。
“這次的考核還真是特別……除了那位神秘的浴皇之外,竟然出現了三名九重大境的苗子。”
林霜童幽幽感歎,這次晉級的捉妖師之中,齊羽,羅驚狂還有寧絕劍都練出來道脈靈過呢。
算上浴皇,便是四位九重高手,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縱觀曾經,龍淵府的選拔考核,內息八重幾乎就是頂天的實力,數屆之中也未必能夠出現一位九重高手。
“姑姑,我……”林雲天站在一旁,顯得局促不安。
“不必自責,人有衝天之志,非運不可自通……這樣的局面不是你能夠改變的。”林霜童絲毫沒有責怪林雲天的意思。
說實話,在這般年紀能夠踏入內息境八重,林雲天已經相當優秀了,只可惜他運道不好,竟然在這一屆同時出現了四個妖孽。
“那羅驚狂真是古怪……明明已經斷了手臂,竟然還能在這麽多得時間內恢復?”林霜童的眸子裡噙著一絲疑惑。
今日的羅驚狂似乎比起以往更加厲害,最關鍵的是他的右手僅僅是纏著繃帶,似乎並沒有任何影響。
“姑姑,會不會是白骨觀主的手段?”林雲天猜測道。
“很有可能……這老道來頭不小,手段更是凌厲,聽說殺過九寸高手……”林霜童眸光凝起,沉聲道。
“而且我還打聽到,羅驚狂很有可能是這老東西在俗家的私生子。”
“什麽?”林雲天忍不住道:“姑姑,你連這種事情都能打聽到?”
白骨道觀的凶名,林雲天也聽過,油鹽難進,滴水不漏,平日裡外人連踏足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通天手段,哪來家財萬貫?”林霜童冷笑道:“雲天,你記住了……每個人都有弱點,只要掌握了他們的弱點……有時候殺人根本無需動手。”
“受教……”
“你還是這般心機深沉啊。”
林雲天的話還未出口,一道冰冷的聲音悠悠傳來。
清冷的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女人,站在陰影之中,月光也無法臨照。
“什麽人?”林雲天面色驟變,以他的實力,院子裡多了一個人,居然沒有察覺?
“師姐,你還是這般霸道,隨意進人家門,連招呼都不打。”
林霜童玉手輕抬,示意一眾護衛退下。
“師妹,我這不是在跟你打招呼嗎?”
月光下,一道倩影緩緩走出,英姿颯爽,眉眼如刀,不是花秋醉又是誰?
“羅浮山掌教大駕光臨,還真是讓我林家蓬蓽生輝啊。”林霜童微微笑道。
林雲天聞言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家的這位姑姑早年曾經在羅浮山修行。
如今的羅浮山掌教,按照輩分便是她的師姐。
“師妹,你還真是會另辟蹊徑,偷了我嫩足方子,竟然用這浣碧沙。”花秋醉冷笑。
在她的刀廬之中藏著一把育足刀】,乃是通過刀身上的顆粒震蕩,嫩化雙足……當年林霜童便對這把刀垂涎不已,甚至提出要用林家半條街的產業來換,卻被花秋醉無情拒絕。
“師姐,你落伍了,我這樣的方法才是正宗,不但可以嫩化雙足,祛除死皮,還能活血精血,暢通脈絡……”林霜童的臉上浮現出傲然之色。
“好了,我今天來不是跟你探討保養之道的。”
花秋醉一抬手,冷冷道:“絕劍道是怎麽回事?這一脈還沒有死絕?”
“嘖嘖,師姐,您四十多歲都活得好好的,怎麽張口閉口就要讓人家死絕啊。”林霜童冷笑道。
轟隆隆……
話音剛落,一股凌厲可怕的氣勢從花秋醉的體內勃然而起,恐怖的勁道震得滿院的沙礫紛紛破碎。
林雲天一個踉蹌,直接飛了出去。
“這……這就是羅浮山掌教嗎?”林雲天爬了起來,臉上充滿了驚恐之色。
“師姐,脾氣太大會有皺紋的……你對絕劍道這般痛恨嗎?”林霜童調侃道。
“不許提我的年紀。”花秋醉的模樣好像要吃人,眼中怒火噴薄。
“不提就不提……”林霜童攤開雙手:“我知道羅浮山今天死了人,不過我要提醒你,現在是玄天館考核期間,寧絕劍已經晉級,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動手。”
“我當然知道……天下之大,誰敢動通過玄天館考核的晉級者?”花秋醉沉聲道。
“我只是想要絕劍道的情報。”
花秋醉美眸凝起,宛若刀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林霜童:“你別告訴我沒有。”
“師姐,你還是這麽霸道……”林霜童光著腳,走到了花秋醉的身前,湊了過去,嗅了嗅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我林家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你想要情報,就要拿出有價值的東西來換。”
說話間,林霜童的手指在花秋醉纖細的腰肢輕輕劃過,恍若蜻蜓點水,點到為止。
花秋醉眉頭微皺,旋即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通體雪白的小刀。
“這把美白刀】換取絕劍道的情報。”
“肌膚新生隻為你,美白一生靠此刀……這就是那把……“
林霜童眼睛猛地亮起,好似黑夜中的閃電,讓人心神一震,她迫不及待地奪過來那把刀,旋即露出微笑。
“師姐,成交!”
月夜下,林霜童笑得分外動人,好似天上的月亮般明媚。
……
夜深了。
精絕古樓前,一道身影在眾人的簇擁下晃晃悠悠走了出來,渾濁的酒氣沾染著脂粉味,幾乎散滿了半條街。
“寧老大今天真是太威武了,九重大境,將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捉妖師嚇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羅浮山的弟子,直接被踩在腳下,像極了待宰的小母雞。”
“哈哈哈,我看到有人都嚇尿了。”
一眾酒肉朋友將寧絕劍拱衛在中央,極盡吹捧之能事。
“羅浮山算什麽東西?等我進入玄天館,一朝得勢,就將他們山門鏟平。”寧絕劍微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絕劍道與羅浮山本來就是不死不休。
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方才練成五凶藏劍訣],自然要將這世代累積的恩怨從此了斷。
寧絕劍從小便被高人看過,言他命格玄奇,雖犯七煞凶格,卻又鴻星入命,二十歲之前如不夭折,必定富貴無盡,縱享人世尊榮。
如今,玄天館的大門已經向他打開,憑借九重大境的修為進入京城已是板上釘釘。
等他坐享大位,手握權柄,自然要榮歸故裡,跟羅浮山慢慢清算,今天最多只能算作收回了一點利息。
“不錯,憑借寧老大的實力,踏平羅浮山不過是翻手之間。”眾人大笑起來。
“真是瘌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啊。”
就在此時,一陣澹漠的聲音從路邊的面攤悠悠傳來。
寧絕劍凝眼望去,卻見一位男子正背對著他,吃著碗裡的清湯面。
夜黑風高,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可是寧絕劍的眼中閃過一抹森然的煞氣。
他現在正是如日中天,氣運鼎盛之時,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哪能夠容得了一個無名小卒在自己面前說三道四?
“找不到自己的墳頭了……”
嗡……
寧絕劍的話還未說完,茫茫黑夜,一記刀光猛地閃爍,似赤龍衝天,若大火焚焚,灼熱的炎氣貫通了整條街道,將那些酒肉朋友紛紛震飛了出去。
刹那間,血光衝天,濺灑十步之內,一隻還在跳動的膀臂高高飛起,落在了寧絕劍的身前。
“我……我的媽啊……快……快跑……”
周圍的人面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早已三魂嚇丟了五魄,直接轉頭便走,奪命狂奔。
“啊啊啊……”
就在此時,寧絕劍發出了一聲慘叫,他捂著斷臂,雙目圓瞪,驚怒交加。
“你是誰?”
“怎麽?打算下去找閻王告個狀。”
李末緩緩放下了快子,悠悠轉過神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寧絕劍。
嗡……
幾乎同一時間,黑色長劍從寧絕劍的身後衝天而起,雄渾的內息幾乎將他和劍練成一體。
內息奔湧,頃刻之間便化大凶劍氣,煌煌如黑夜浩蕩,殺伐似白骨陰森,轉瞬之間,那柄黑色長劍便直指李末咽喉。
寧絕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這位神秘青年乃是高手,立身不動,便以刀鋒斬斷了他的膀臂。
面對這樣的高手,就算是他也只有一次機會。
“從我出現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末依舊站在那裡,他右手探出,雙手輕輕一夾,便鉗住了那柄黑色長劍,恐怖的力量直接將那奔湧的大凶劍氣撕裂震碎。
這一幕落在寧絕劍的眼中直如石破天驚,震動眼球。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當今世上,竟然有人能夠徒手接下他的劍,而且這個人跟他的年紀相差無幾。
“你……你到底是誰?”寧絕劍顫聲道。
在他的記憶之中,根本就沒有招惹過這樣的強敵。
“你狠,有人比你更狠。”
李末運轉金剛玄指】,劃出一道鋒芒如劍的軌跡,下一刻,血光衝天,一顆碩大的頭顱高高飛起。
自古囂張出人命,管你八字硬不硬。
這一夜,寧絕劍死在了清冷的大街上,享年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