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覺莽莽如山崗,似有明月照大江。
抬頭唯見少年在,不識九重驚無常。
“九重大境,靈覺高手……”
白湘萍駭然地盯著李末,美豔的臉龐浮現出深深的震驚之色,她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少年平平無奇,竟然身負降魔之力,不動如山,侵之如火,念頭一動,靈覺鋪天蓋地而來,恍忽如山崗連綿,撼動人心。
要知道,她本就是九爐妖鬼,又專擅狐族魅術,隻一眼情深,便能折落萬千九重高手。
然而剛剛,這一眼望穿,她非但沒能撼動李末分毫,反而遭到了可怕的反噬。
瞬間的功夫,白湘萍的靈覺都受到了重創,如河道受到了瘋狂撞擊,水源奔湧,道口決裂,越來越寬,幾乎便要被撕裂開來。
“嗯!?”
就在此時,陳王度都忍不住投來異樣的目光。
白湘萍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前者本就是狐族之中的高手,天賦異稟,又修煉了采丹凝神法】內外調息,幻通陰陽,成大丹而煉妖尾,修妖身而壯靈覺……
毫不誇張的說,白湘萍的修為已經到了如火純青的境界,單論靈覺之道,就連陳王度這樣的九寸高手】都要小心對待,不敢也有絲毫的大意。
剛剛,李末立定不動,居然能夠無視白湘萍的手段,並且能夠將其反傷?
這讓陳王度都感到了一絲難以置信。
他們卻是不知道,如今的李末身藏白骨舍利】,諸邪頓首,百煞皆懼,即便心念不動,方圓之內,蠅羽不落於身,縱然白湘萍那等強大靈覺,一旦靠近,必受反傷。
“神宗說,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人類之中果然不乏妖孽啊。”
白湘萍深吸了一口氣,美豔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看向李末的神情再也沒有了剛剛的隨意輕視,多了三分忌憚,七分敬畏。
“你們全都下去吧。”
說話間,白湘萍揮了揮手,那些狐族少女各個美眸明亮,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李末來。
她們修為低下,自然看不出剛剛那電光火石之間的凶險,可是僅看白湘萍的反應便能夠看出,剛剛的試探,她們的白姨似乎並沒有佔到便宜。
“還不退下?”
白湘萍見這些丫頭的眼神就跟漲了釘子似地落在了李末的身上,趕忙厲聲呵斥。
這是狐妖的本性,一旦見到出眾的異性便難以把持,心生征服之念,體生相合之欲。
白湘萍自然不會允許這些丫頭生出如此妄念。
如果換做尋常高手,那也就罷了,這些丫頭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年有多可怕,潛龍深藏,內孕雷霆,勃然而發,妖魔震退。
如許人物,別說是這些小狐狸,就算是她這種修為有成的大狐狸也只能退避三舍,望而生畏。
“白姨告退。”
“大人告退。”
那些狐族少女被白湘萍厲聲呵斥,頓時如同受了驚的小鹿,趕忙行禮,紛紛退出了書堂。
頓時,偌大的書堂清靜了不少,波瀾平複,似如死水。
“若是我沒有猜錯,這位應該就是近日來名動龍淵府的浴皇?”
白湘萍妙目連連,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李末。
事實上,李末的身份很容易猜到,陳王度身邊,有如此修為的年輕人,除了浴皇似乎也沒有別人來。
李末只是笑了笑,並不說話。
“這位不是外人,湘萍也是我玄天館的人。”陳王度介紹道。
“玄天館的人?”李末怔然。
從小在羅浮山長大,在他的認知之中,妖鬼與捉妖師如同陰陽,互為死敵。
“神宗滅法之後,
天下妖鬼盡如凡塵,三千山門也只是為玄天館提供種子而已……”白湘萍突然道。九百多年前,神宗滅法,天下山門成為了培養修士的基礎教育】,天下妖鬼則是成為了教育工具】。
在玄天館內,九重高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至於妖鬼,也有部分能夠被玄天館吸納,成為嫁接人類和妖鬼的橋梁。
“妖鬼乃是天生天養,想要除盡根本不現實,相反,他們能夠磨練捉妖師,催生出優良的種子……”陳王度開口補充道。
然而相比於人類,妖鬼散步山川沼澤,四海汪洋……他們數量龐大,種群複雜,很多時候縱然人類也難以觸及。
於是乎,招妖堂】應運而生。
這是玄天館下屬分支的一個重要機構,成員幾乎全都是妖鬼,她們負責探察情報,捉拿監管妖鬼,必要的時候還會扮演臥底的角色。
“以妖製妖?”李末看向白湘萍,神色有些怪異。
“世間之事,說到底不過是權衡利弊……你不用奇怪。”陳王度看著李末的反應,澹澹道。
“走吧,帶你去看看最後一輪考核的題目。”
說著話,陳王度便招呼著兩人向外走去。
……
江海別院,清雅居。
一位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盤坐在涼亭之中,焚香點燭,精心玄修。
那一縷縷香火宛若遊蛇般鑽入她的口鼻,頓時,衣衫輕浮,周圍的草木都隨之豐茂生長。
如此奇異的景觀引得空中的飛鳥都落下駐足。
“青姐姐,你怎麽還躲在這裡修煉?”
就在此時,那些被趕出書堂的狐族少女湧了進來。
呼……
齊青青含水的美眸緩緩睜開,一揮手便將香火熄滅。
“這時候你們不在書堂,怎麽跑到我這裡來了?”齊青青忍不住問道。
同齡的狐狸之中,她的天分最高,修為也最強,深得白湘萍看重,因此早已跳過了學堂潛修的階段,實力遠超同輩。
就連玄天館裡都有不少弟子對其青睞有加,想要將其收入囊中。
“今天院子來來了一位奇怪的年輕人。”一位紅裙狐女開口道。
“奇怪的年輕人?”
“不錯,他竟然能夠無視白姨的狐狸眼】……”另一位白裙狐女也開口道。
“嗯!?真有這種事?”齊青青初聽還不甚在意,可當她聽到那位年輕人居然無視了白湘萍的狐狸眼】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起來。
要知道,所謂的狐狸眼】乃是一種妖童,白湘萍修煉采丹凝神法】十六年方才練出來這雙眼睛。
縱然九重大境的高手,靈覺護體也難以招架。
“你們確定?”齊青青有些不信。
“當然啦,我們親眼所見。”一眾狐族少女異口同聲道。
“白姨好像極為忌憚那年輕人,退了好幾步,臉色都白了……”
這些狐族少女雖然看不清其中的門道,可是察言觀色也看得出來白湘萍吃了暗虧,那少年顯然來頭不小。
“年紀輕輕……能夠無視白姨的狐狸眼,龍淵府還有這樣的高手?莫不是……”齊青青神色變了又變,旋即站起身來,向院外走去。
“青姐姐,你去哪兒啊?”
一眾狐族少女在身後叫嚷,齊青青玉足點地,卻已經沒了身影。
……
江海別院。
偌大的馬場外圍早已用厚重的鎖鏈隔絕,上面貼著一道道符籙。
李末走到近前卻沒有聞到絲毫的馬糞味,相反一絲若有似無的妖氣從內部傳出。
這種感覺像極了羅浮山的幽牢。
“這馬場裡面鎮著妖鬼?”李末忍不住道。
“不愧是浴皇,感覺果然靈敏。”白湘萍點了點頭道。
她領著李末走過馬場的前堂,穿過迂回的長廊,終於來到了馬場內部。
一座座牢籠幾乎堆滿了偌大的馬場,濃烈的妖氣聚集在這裡,如煙雲激蕩,散發出恐怖的波動。
“這些妖鬼都是為了此次考核而準備的。”白湘萍澹澹道。
“既然是捉妖師,自然要考核捉妖的本領……這便是最後一輪考核的題目。”陳王度澹澹道。
“這裡至少有三百頭妖鬼吧?”李末掃了一眼。
關押在馬場裡的妖鬼,最強便是八爐妖鬼,最弱的也有六爐之境。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白湘萍凝聲輕語。
李末若有所思,看來這最後一輪考核的陣仗不小,不過也難怪,玄天館挑選弟子,自然是不惜成本。
此刻,見到有人進來,所有的牢籠全都震蕩起來,關押在裡面的妖鬼發出刺痛耳膜的嘶吼聲。
這樣的聲勢,如果換做普通人進來必定會活活嚇死。
就算是三星捉妖師也要承受不可想象得壓力。
“嗯?”
李末掃了一眼,在這些極為躁狂的妖鬼之中,卻有一個另類的存在。
角落處,一座不起眼的牢籠內關押著一頭小妖,那是位孩童模樣的妖鬼,頭長犄角,穿著紅肚兜,雙目也是赤紅如火。
即便身為階下之囚,它也是出奇地安靜,蜷縮在角落,一言不發,卻死死地盯著剛剛進來的李末眾人。
“妖成童子相?”李末眸光凝起。
古書記載,妖鬼化童子,天生靈與凶。
李末見過的妖鬼之中,唯有放生成功,覺醒八九玄功】的三目童子乃是真正的童子之相。
他也是李末身邊唯一能夠跟猴子打上數百回合的妖鬼。
角落處,那頭長犄角的小妖雖然不是完整的童子之相,卻也極為罕見,不知白湘萍是從哪裡捉來的。
“你這個妖奸。”
就在此時,一陣怒吼聲從不遠處的鐵籠內傳出,透著深深的憤怒。
李末抬頭望去,又是一頭奇異罕見的妖鬼。
那是一頭銀背大猩猩,妖氣衝天,口吐人言,頭上還帶著用石頭磨成的王冠。
此刻,他憤怒地看著白湘萍,眼中幾欲噴火。
白湘萍眸光輕輕一撇,那頭銀背大猩猩便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直接蔫了下去。
“白……小白……真是好手段,竟然找了這麽多特別的妖鬼。”李末想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稱呼。
“小白?”白湘萍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對於人類的稱呼,她倒是不甚在意,況且按照妖鬼的年齡來算,她與李末其實差不太多。
“天下太大了,總有人類觸及不到的地方……即便是玄天館也需要妖鬼的力量……”白湘萍澹澹道。
這便是他們招妖堂】存在的價值。
“神宗滅法,玄天館號稱天下玄門正宗,無敵當世……應該無需太過在意妖鬼的存在吧!?”李末澹澹道。
按照陳王度說所,玄天館對於天下有著絕對的掌控力,完全不用將妖鬼放在眼裡。
“神宗說過,這世上沒有永恆無敵的存在……”陳王度沉聲道:“天道無情,卻也有一絲生機留存,天生天養的妖鬼,被壓得太狠了,也會出現異端。”
李末聞言,心頭微動,似乎猜到了什麽。
“天下妖鬼盡凡塵,唯有八尊驚仙神……天下八大妖仙, 便是逆境而生的異端,他們是讓玄天館都感到忌憚的存在。”
白湘萍的眼中充滿了凝重之色,身為妖族,他們對於那個名字更加敬畏。
招妖堂存在的意義,一方面是監察妖鬼,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杜絕再出現八大妖仙那樣的存在。
“天下八大妖仙……”
“當年白衣劍仙神通未成,卻連藥神山獻給玄天館主的賀禮都敢截殺……從那時候開始,他傳奇的一生方才展開。”陳王度沉聲道。
“白虯君!?”李末喃喃輕語,咀嚼著這個名字。
“不要妄言。”白湘萍聞言,眉心猛地一跳,趕忙阻止。
“怎麽了?”李末不由問道。
“這種級別的高手,若誦其名,必有所感……豈能妄言?”白湘萍趕忙道。
天下八大妖仙,乃是讓玄天館都感到忌憚的當世頂尖強者,他們的境界已經到了舉頭三尺有神明的地步,哪怕念誦其名,縱然相隔萬裡,這種存在也會有所感應,知其所有。
“這麽厲害!?那豈不是如仙神一般的存在?”李末忍不住道。
“那是當然……他們既然號稱天下八大妖仙】,本身就是如仙如神。”白湘萍凝聲輕語,眼中充滿了敬畏。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陣春雷乍起,回蕩在龍淵府的上空。
城北小院,龍鳳歡浴場的大掌櫃原江潮恭敬地恭敬地站在院內。
就在此時,一陣吱呀的開門聲幽幽響起。
“主子……”原江潮面色微變,趕忙上前。
“變天了啊。”
白老板悠悠地抬頭,看著春雷勃發,神色澹然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