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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遊龍館。
這座三重小樓偏於東市窄巷,作為紀師家名下的菜館,生意顯得極為蕭條,雖然已經到了晌午吃飯的時間,館子裡卻不見上座。
唯有臨窗的位子,對坐著兩人,赫然便是李末與紀師。
“你竟然入了洪門?那裡的差事可不好辦。”
紀師晃動著酒杯,眯著眼睛看著李末。
“我還能有更多的選擇嗎?”
李末拿起快子,夾起一塊醬牛肉送入口中,滋味化開,縈繞舌尖,鹵香味道直入喉腸。
“說得也是,你風頭太盛了,打死了武道山的弟子,無形中便斷了許多後路。”紀師輕笑道。
“你都知道了?”
李末伸出的快子微微一頓,似有深意地看了紀師一眼。
當日一戰,考慮到影響,並沒有擴散開來,消息也只在玄天館內部傳播。
幾日的功夫,紀師顯然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讓李末頗為在意。
“玄門強人匯聚,靈門的娘們也不好惹,武門外差太多,難免不錯,刑獄二門都是髒活兒,不入也罷……”
說到此處,紀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眯著眼睛道。
“早知道……你還不如托些關系,進那天地二門。”
此言一出,李末神色微寧,放下了手中的快子。
“先四門之中……天地二門從來不收山門弟子,培養得都是嫡系……你不知道?”
“臭規矩……這規矩是玄天館的初代館主定下的……說起來,在他眼裡,唯有天地二門算是嫡系。”紀師冷笑道。
“這兩門所司何職?”李末忍不住問道。
玄天八門,他大致都有了解,唯獨對這天地二門知之甚少,他們就仿佛是獨立於其他六門之外。
這些日子,李末進出玄天館,甚至都見不到天地二門的弟子。
“地門專司皇族之事,出入大內,乾系禁宮。”紀師小聲道。
就像寧還真,雖然是靈門弟子,可是因為入宮當了女官,因此在地門也掛了名分。
“天門呢!?”李末忍不住追問道。
玄天八門,以天為首。
地門專司皇族之事,為真龍禦用,那麽天門所司之職豈不是更加重要?
“至於天門……”紀師壓低了聲音,湊到了李末跟前。
“少爺……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就在此時,一陣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李末抬頭望去,一位獨眼中年男子捧著一方錦盒走過過來。
作為紀師的家仆,同時也是這間遊龍館的主事,這位叫做冷童的獨眼男每次見李末過來,都是極為警惕,上下打量,找著機會盯著他,似乎生怕李末對他們家少爺圖謀不軌。
“放在這裡吧。”
紀師抬手示意,冷童便將錦盒恭敬地放在了桌上,旋即緩緩退後了兩步。
“這是什麽?”
“送姑娘的好玩意兒。”
說著話,紀師將錦盒打開,一堆晶瑩剔透的寶石浮現眼前,閃爍著碎銀般的光彩,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泛起氣七色暈彩。
“這叫愛石】,產自西域火羅國,據說是世上最堅硬的礦石……”
紀師隨時拿起一顆,冷笑道:“情比金堅……真正的愛情便要如這石頭堅硬永恆……”
“那幫子奸商真踏馬能扯。”
當初,這種寶石從西域傳入京城的時候,來自邊塞的遊商為了兜售,便為其鍍上了一層愛情的光輝。
這樣永恆堅硬的寶石,一旦跟才子佳人掛上了鉤,價格也就翻翻了。
畢竟,神宗陛下曾經說過,陷入愛情中的人類是世上最愚蠢的生靈。
如今,這種愛石】可謂風靡京城,價格每天一個樣,比起黃金更加珍貴。
尤其是豪門世家,上流貴族的千金美婦,更是對其趨之若鶩。
“最堅硬的……”李末神色古怪,若有所思。
“笑話……當我睡醒的那一刻,最堅硬的哪輪得到它?”紀師冷聲輕笑,嗤之以鼻。
李末愣了一下,旋即在對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露出鄙夷之色。
“來……抓一把……”紀師毫不客氣地將錦盒推到了李末的面前。
“抓一把?這麽閨中……”李末頭一回發現紀師竟是如此大方。
“珍貴個屁……這玩意在京城賣得貴,實際上在西域那裡有一座大礦,全部開采了,足夠大乾百姓每人分三斤……那邊都是用這玩意壘茅坑。”
紀師抓起一把愛石】,在手裡反覆揉搓,不由冷笑道:“你拿去找那些邊塞的遊商,問問他們,半價回收乾不乾?”
“半價?一成都未必回收。”李末輕笑道。
這種套路他太熟悉了。
“妙啊……你倒是看得透徹。”紀師忍不住讚道,旋即抄起一把,跟塞黃豆似的塞進了李末的手裡。
“偏偏那些千金小姐最愛這玩意……腦子裡灌了水銀了。”
紀師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曖昧的笑容:“哪天遇上相好的,送上一顆……你讓她叫爹都可以。”
“爹!?”李末老臉一紅,腦海裡竟然有聲音響起。
“好刺激啊。”
“什麽?”紀師一愣,似乎沒有聽清。
“沒什麽……”
李末搖了搖頭,將腦海裡的畫面和聲音一一清空,順手將那把貴重的寶石塞進了口袋。
“這東西雖然在西域不值錢,在京城可是好東西……一顆就能在大嫖坊】過上半個月。”
紀師送出的這份禮不可謂不重,毫不誇張的說李末手裡的這把,在京城換套房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也算是慶賀你正式加入玄天館吧。”
紀師站起身來,笑著拍了拍李末的肩膀:“趕明兒,給你辦桌大的,好好熱鬧一番。”
“這就不必了,太高調了……折現吧。”
李末搖了搖頭,主要他平日裡低調慣了,不喜歡這般大張旗鼓。
“大人,卑職陳王度求見。”
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李末轉頭望去,便瞧見了這位熟人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等候召見。
為了辦理西山鬼王宗】的桉子,洪門特意給李末調撥了人手,興許是為了讓他用得趁手,特意將這位老熟人劃撥到了他的麾下。
半個月前,李末還要稱呼陳王度一聲前輩。
可是如今,陳王度卻成了他的手下。
要知道,陳王度混到今天這個位子可是足足熬了三十多年,光是在一線基層便待了二十年。
這樣的履歷完全稱得上老資格了。
奈何,他沒有李末的天賦和實力,潛能早已耗盡,今生今世只怕也只能止步於此,想要再升上去幾乎是無半點可能。
像他這種,運氣好混個兩年,退休隱居,過上幾天安生日子,能夠善終已是祖墳冒了狼煙。
“老陳,進來吧。”
李末招收示意。
“你們聊。”
紀師很是識趣地站起身來,他知道如今李末今非昔比,算起來乃是公門中人,玄天館的人既然找到了這裡,定然是為了公務。
說著話,他便帶著冷童下了樓,經過陳王度身邊的時候,後者卻是有意無意間掃了他一眼。
“大人……”陳王度走了過來。
“老陳,你我都是熟識,不必如此拘禮,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李末對於洪門的安排倒是極為滿意,畢竟陳王度是老相識,從龍淵府,到望玄城,直至入京,這位前輩可是對他照顧有加。
如今共事,李末也顯得極為舒服輕松。
“大人如今身份不同,有些禮數自然是不能免的。”陳王度恭敬道。
玄天館的規矩不是針對某一個人,李末如今高居上位,他便要恪守本分。
雷霆雨露,瞬息萬變,這種事情,他見過太多了。
李末見狀,也不強求:“你過來是為了……”
“屬下是來送鬼王宗】的卷宗。”
說著話,陳王度從懷裡逃出一方黑色鐵盒,官鎖封存,火漆澆固,上面烙著玄天館的大印。
“鬼王宗……”
李末眉頭掀起,結過鐵盒,挑開火漆,用新得的官印開鎖,將封存的卷宗取了出來,旋即便迫不及待地展開觀瞧。
“大人,您這位朋友的身份……”
陳王度回頭,看著空蕩蕩的樓梯,欲言又止。
李末的目光在卷宗上翻飛,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他身上衣服的料子是八和軒】的……那可是皇莊買賣,從來不對外開放,一般的官家都買不到那裡的料子。”
陳王度在京城這麽多年,論實力或許並無亮點,可是辨人識物的本事卻可謂毒辣。
“皇莊買嗎?”李末微微一頓,若有所思。
“您這位朋友的身份只怕不簡單。”陳王度低聲道。
李末輕唔了一聲,卻不再說完,過了片刻,方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那鬼王宗聚集西山郊外,是為了一座大墓?”李末露出異色。
“這可不是普通大墓……龍吉上穴,若在過去,至少也能葬個諸侯王,若是被妖鬼佔據,修煉邪功,怕是……”
陳王度的話語戛然而止。
天下大勢,據歲月流逝而變遷。
所謂龍脈,也有生老病死。
最強者,自然便是孕育天下共主,江山皇權的真龍脈。
如今,這條真龍脈便貫穿京城所在。
除此之外,這世上還有諸多老龍,乃是江山更迭,早已失去皇氣得龍脈,其中最為古老者便在北邙荒丘,如今乃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北煞玄僵】的道場。
所謂龍吉上穴】乃是風水大局中的一種極品格局,一般都是從真龍脈裡衍生出來的分支。
京城之地,真龍居所,天下龍氣最為旺盛之地,日久年深,皇氣外泄,難免會養出一些“小龍”。
這座龍吉上穴】便是京城龍脈養出來的一頭“出角龍”。
“大人,據我所知,龍吉上穴】乃是陰宅中的極品,若是通靈,便能藏於地下,自動潛伏,極難尋覓……時間久了,裡面甚至還未養出……不乾淨的東西。”
陳王度低聲道:“這座龍吉上穴】很早之前便被人佔據,修建了一座大墓。”
“有墓?”李末又看了看卷宗。
“還是一座古墓……那鬼王宗似乎便是想要佔據這座龍吉上穴】,將其化為鬼塚……”
說到這裡,陳王度已是不寒而栗。
這種大墓竊據風水,巧奪造化,若是被陰陽逆轉,化為鬼塚,簡直有改天換地之能,後果不可想象。
“鬼王經!?”李末若有所思。
當日白小倩覺醒得乃是吞鬼術】,隨著她修為的不斷突破和提升,這門玄功早已今非昔比,如今已然化為更加玄妙神秘的鬼王經】。
龍吉上穴化鬼塚,這是鬼王經】裡面的禁忌之法。
“白小倩想要向天借法……她要幹什麽?”李末眉頭微微蹙起。
“大人,那鬼王宗疑似與歸墟接觸頻繁……如今歸墟高手似乎也盯上了那座大墓……”
“歸墟……”李末略一沉吟, 開口詢問。
“那座墓主人是誰?”
“這個……”
陳王度露出為難之色:“那是一座古墓,京城的地理圖志並未記載……另外還有一個麻煩,武門的高手也盯上了鬼王宗……”
“畢竟,突然冒出來一個宗門,也算是在他們的管轄權限之內。”
“若是讓他們捷足先登的話……”
陳王度的話不用說得太明,李末便已了然,這裡面就涉及到門戶間的爭鬥了。
“這件桉子還真不能讓他們捷足先登。”
說話間,李末便站起身來,大步流星走出了遊龍館。
……
西山郊外。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一般潑灑在山坳之中。
一道巨大的缺口從山中一直延伸出來。
“找到了……這座古墓的入口終究是讓我們武門先尋到了。”
就在此時,一陣興奮的聲音猛地響起,灌入那黑漆漆的缺口之中,卻沒有半點的回音,仿佛被吞沒了一般。
“看著很深啊。”
“我們還是等韓驚飛師兄吧,這裡面似乎很危險。”
“尋到龍吉上穴,誅滅鬼王宗,便是大功一件。”
“師兄,這裡有一座大碑……快來看。”
驚呼聲中,武門的高手一擁而上,破碎古老的碑文半露在黃土之外,似乎可以依稀看出這座墓主人的身份
“這是……”
就在此時,一位面容清瘦的男子剝開古碑上的黃土,辨認出上面的古老篆字。
“元豐二十五年……李末之陵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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