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煞玄僵，天下八大妖仙之一。

李末曾經聽聞過關於這尊無上存在的傳聞。

人死為屍，屍變成妖，妖煉成仙。

人世間的妖鬼，莫不以之為尊。

北煞玄僵，幽居邙山，幾乎很少涉足人間，據說他的前世就極為不凡，乃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中最為神秘的存在。

“白老板，那種級別的存在應該不至於會跑到這裡來吧。”李末忍不住道。

天下八大妖仙，那可是人世間最頂級的戰力，諸世妖鬼的巔峰。

這種級別的存在能夠在大乾治世之下，逆行崛起，在玄天館統懾之中，分庭抗禮，本身就已如豐碑存世。

如此恐怖的存在，一舉一動都會牽引天下大勢。

按理說，天下八大妖仙與玄天館之間應該保持著某種默契，如此才能維護世間平衡。

既然如此，這種級別的強者又豈會輕易踏足人世，更不用說望玄城可是京都副城，天子腳下，直如皇庭門面。

“記住了，強者可以無視規則，因為他可以承擔代價。”白老板澹澹道。

“被你裝到了……”李末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麽。

在他面前，一般人是不允許裝逼的，顯然，白老板不是一般人。

“北煞玄僵如果真的來到這裡……得是多大的亂子?”李末忍不住道。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火海漫天，哀嚎遍地，血色充塞人間，太平立化焦土。

在京都副城，那種級別存在的降臨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玄天館真正的高手也將降臨。

“你也別擔心，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壓不著你……”白老板說得實在。

李末卻是撇了撇嘴，言下之意是現在的他還是太“矮”了。

“況且，他只是過來，未必動手……京城皇都，天下八大妖仙難道就不能來嗎?”

說到此處，白老板話語一頓，深邃的眸子裡卻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

“那老家夥過來幹嘛?”李末忍不住問道。

“老家夥?”白老板愣了一下，旋即神色古怪地看向李末。

“怎麽了?”

“這話若是讓他聽見了，得把你變成小人乾。”白老板澹澹道。

“小人乾是什麽玩意?”李末問道。

“小魚乾吃過嗎?”白老板不答反問。

“額……所以他到底來幹嘛?”李末心生好奇。

說起來，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八年，天下八大妖仙的凶名是如雷貫耳，卻還沒有見過活的。

作為修行者，誰不想看看這屹立在人世絕巔的豐碑。

面對李末的回答，白老板微微一頓，卻是扭頭看了過來。

“看我幹嘛?”李末一愣。

“這次玄天館終考不同以往，武道山有個小家夥……得了北煞玄僵的點撥……”白老板澹澹道。

“薑塵！?”李末凝聲輕語。

關於此人的名號，他已經從紀師那裡聽說過，號稱五大山門第一年輕高手，同時也是唯一一位踏入靈息境的存在。

“武道山的弟子還能受到妖鬼點撥?還是妖鬼頭子?”李末不由都囔起來。

雖然他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甚至在龍淵府早已見識過。

可是武道山畢竟是五大山門之一，北煞玄僵又是天下八大妖仙，那薑塵受到點撥，不應該抄家滅族，凌遲處死，五馬分屍，腰斬棄市嗎?

“神宗說過，天下諸法為我所用，無有善惡之分。”白老板凝聲輕語。

“自古以來，人類與妖鬼從來沒有真正對立過，彼此交融，紅塵魍魎，所謂立場不過四個字……”

“什麽?”

“因勢利導！”

“那小子身上有讓北煞玄僵看重的東西?”李末眸光凝起，脫口而出。

“太聰明了可不好，容易活不長久。”白老板澹澹道。

“這小子來頭還真不小。”李末露出凝重之色。

五大山門之中，黑冥山的夜不凡，藥神山的月瀟湘，還有日月山的林明都已經抵達望玄城。

唯有武道山的薑塵，天禪山的無相還未現身。

其中薑塵最為神秘，同時名氣也最大。

武道山的傳人，受過北煞玄僵的指點，還是靈息境的修為……層層光環的加持，讓這位本屆終考最熱的種子披上了一層不可戰勝的輝芒。

“還真是有點難度啊。”李末眉頭掀起，喃喃輕語。

“記住了，任何時候都不要冒生命危險。”

就在此時，白老板的一句話將李末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嗯?”

“你記住，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沒有自己的命值錢，無論什麽時候，不要拿自己的命卻拚。”

白老板轉過身來，直視著李末，一字一句，卻是顯得無比鄭重。

如此認真的白老板，李末還是頭一回見到。

“我知道了。”

李末點了點頭，他當然會將自己的小命放在首位，這從他一直低調的作風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會在望玄城待一段時間，你如果有事可以來這裡找我。”白老板澹然道，神色再度回復如常。

“好嘞。”

不知為何，得了白老板這份允諾，李末的心卻是安定了許多，他留下來閑聊了兩句便起身告辭。

破舊的廟宇內，香火繚繞，幽幽的燭光在鼓進窗靈的夜風中搖擺不定。

“進來吧。”

突然，白老板掐斷了燒焦的燈芯，往外拔了一些，澹漠的聲音回蕩在空冷的廟宇內。

片刻後，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神色恭敬地走了進來，青衫白羽，衣角處卻是繡著日月徽紋。

“大人，許久不見，未曾想您法駕親臨，竟然來了望玄城。”

那清瘦的中年男子見到白老板，竟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眸光誠摯卻熱烈。

“怎麽?這望玄城我不能來?”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清瘦中年男子的頭埋得更低了，鬥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

“汪雨壺……是叫這個名字吧……你如今已是日月山的大長老，怎麽還有這般奴才相?”白老板頭也不回，掃著斷碎的香燭，語氣澹然道。

“當年如果不是蒙受大人天恩，指點小人一二……哪有小人的今天?”汪雨壺伏低著身子，無比誠懇道。

“此等大恩，小人縱化劫灰也不敢忘懷。”

“你來找我何事?”白老板澹澹道。

“只是湊巧遇見，想要拜見大人，又恐唐突……所以在外徘回，不敢打擾大人清修……”汪雨壺誠惶誠恐道。

“所以剛剛你都看見來?”

“大人是說那位少年……”汪雨壺下意識地問道。

轟隆隆……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威壓如風雲驟起，突兀地出現，整座破廟瑟瑟顫動，似乎都要承受不住，隨時都會崩碎。

汪雨壺匍匐在地上，驚恐地猶如一隻待死的老犬。

“大……大人息怒，我……我什麽都沒有看見……我……”

汪雨壺戰戰兢兢地嘶吼著，這位日月山的大長老並不知道李末的身份，只是看見其從白老板這裡走出去，新生好奇而已。

然而此刻，他卻寧願沒有看見剛剛的那一幕，能忘多快就忘多快，半點都不想知道任何有關的信息。

轟隆隆……

突然，那股恐怖的威壓如潮水退卻，一切重歸平靜。

此時，汪雨壺卻已經癱軟在地，周圍一片水漬，衣衫業已浸濕。

“今夜你看到的敢提半個字，我會去日月山轉轉……”

話音剛落，汪雨壺差點嚇得大小便失禁，圓瞪的雙眸幾乎都快掉出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僅僅一位少年?竟然能夠讓眼前這位……

念及於此，汪雨壺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趕忙點頭如搗蒜:“大……大人放心，我……我什麽都沒看到。”

“說吧，你今晚冒死前來拜見我的來意。”白老板澹澹道。

汪雨壺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終究還是瞞不過眼前這位大人，在其眼中，這世上的一切都可斬斷。

即便當年兩人之間有些緣法，今夜他突然拜見，無疑是犯了一些忌諱，或許真有殺身之禍。

然而，汪雨壺依舊還是來了。

“你我之間，尚有緣分，你說吧，可以不死。”白老板凝聲輕語。

“小人鬥膽，想要為我日月山，向大人求一緣法。”

汪雨壺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日月山的那個小家夥?”白老板洞悉了這位大長老的來意。

“他叫林明，乃是我日月山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不僅練就日月煉法】，還獲得星猿法相的加持，得天燈之力，開第九脈絡！”

汪雨壺無比激動道。

這樣的林明可不是外界所傳那般。

雖然外界傳言之中，日月山的林明依舊是出類拔萃，可他們並不知道這位被日月山深藏的絕世天驕真正的恐怖之處。

“星猿法相！?”白老板的眸光微微凝起。

“倒是好造化，當年黑劍也曾經在那黑猩猩的力量下吃過大虧……”

星猿，乃是一頭極為古老的妖鬼，比起葬在陰山的黑天更加古老。

這種妖鬼，古來罕有，傳聞乃是黑夜化身，能采天地星光，能挪日月之輝。

神宗滅法之前，這種類似黑猩猩的妖鬼便已絕跡人間，可是日月山卻得天獨厚，獲得了一道星猿法相。

後輩之中，若是能夠從中領悟一二，便能夠汲取星辰之光輝，參悟日月之真意，開啟奇經八脈與道脈靈根之間的第九道脈絡。

這樣的存在就顯得極為恐怖了，放眼日月山的歷史，真正能夠領悟星猿法相的也不過一手之數而已。

三百年前，日月山便曾出現過這樣的高手，憑借那古老的妖鬼之力，甚至讓黑劍都吃了大虧。

如今，三百年過去了，日月山再出妖孽之姿，這讓全宗上下都無比激動。

在他們眼中，林明的天賦甚至還在薑塵之上。

所以，日月山寧願舍棄虛名，也要將關於林明的一切壓了下來，便是為了在望玄城一鳴驚人，從而讓天下人都看到日月的光輝。

也正因如此，汪雨壺才有底氣膽敢前來，向白老板討取機緣。

在這位日月山大長老的眼中，林明的天賦冠絕群倫，他與薑塵所差僅僅只是境界而已。

如果眼前這位大人能夠出手指點，本次玄天館終考，林明的魁首之位將再無懸念。

“星猿法相，確實有點意思……”白老板點了點頭。

汪雨壺聞言，心頭微動，面露喜色:“還請大人栽培……”

“可惜啊，他時運不濟……”

“時運不濟?”汪雨壺面色微變，咬牙道:“大人是說武道山的薑塵?他……”

“那個小鬼也不錯……可惜，他也一樣……”

“時運不濟！”

白老板的話讓汪雨壺徹底愣住了。

在這位大人的口中，兩大山門的蓋世天驕成為了兩個時運不濟的……倒霉蛋！?

“你走吧……”

白老板未曾多言，一揮手，便向著後堂走去。

汪雨壺面色掙扎，還想爭取，可是看著白老板的背影，心中的膽怯戰勝了勇敢。

“以林明的天賦，就算沒有這份機緣他還是有希望橫掃無敵的……”

汪雨壺安慰著自己，當即一咬牙，行了大禮，恭敬地退出了破舊的廟宇。

……

望玄城，登天樓。

古老的靜室前，兩名日月山的弟子早已在恭敬地等候。

就在此時，大門輕啟，一位少年緩緩走了出來，雙眸生毫，光明深藏，似有日月交輝，飄灑的氣質宛若浩瀚夜空，深邃不可測度。

林明，這位日月山的絕世天驕，諸氣圓通，似乎更進一步，這讓旁邊的兩位同門都露出驚異之色。

“恭喜林明師兄出關。”

兩名日月山的弟子恭敬道。

“近日可有什麽大事?”林明澹澹地問道。

“回稟師兄，確實出了不少事情，夜不凡和月瀟湘……”

兩人相識一眼，將最近的風波一一道來。

林明聽著，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當聽到夜不凡和月瀟湘紛紛閉關不出，卻是露出了異樣的神情。

“無能者唯有逃避，這樣的人又怎配做我的對手！?”林明不僅感歎。

話音剛落，他周身衣袍震蕩，身後隱隱有著一頭黑色猩猩的虛影浮現，星光縱橫，於天靈處開啟智慧，點燃了明燈。

日月山明獨照我，唯見猩猩點天燈。

“猩猩點燈！?”兩名同門見到如此異象，紛紛失聲驚吼，顫動的眸子裡充滿了敬畏之色。

“從此以後，這望玄城便是我的舞台了。”林明輕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