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流空,淵池盛會。
雷霆動響八方震,劍隱疑似故人來。
這一夜,關於羅浮山傳人再臨望玄城的消息,似暗潮湧動,在各大山門之間不脛而走。
玄天館內。
王靈策看著手中新鮮出爐的情報,眸光低垂,平靜的臉上不顯喜怒。
“三百年……悠悠三百年,羅浮山終於又有人再臨此地了……”
“根據之前龍淵府傳來的資料,這個叫做李末的小鬼乃是八寸之境】,修煉得功法也不屬羅浮所有。”
旁邊,黑袍神色凝重,早在龍淵府考核結束之後,關於李末的資料便已經送抵京城。
“八寸之境……這等修為在頂尖山門都屬一流,所用功法不屬羅浮……”
王靈策面色微沉,羅浮山的傳人相隔三百年再次進入玄天館,這樣的事情他早已料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只是這位鑒司大人沒有想到,李末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突兀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淵池會……當年黑劍橫空出世,也是在那盛會之上,技驚四座,橫推八方……”
王靈策目光微沉,喃喃輕語:“這是巧合嗎?”
“他一招就廢了雷鳴山的奔雷手文泰,以雷極化功法】的霸道都擋不住這小子的一招之威,這可不僅僅只是境界上的碾壓。”
黑袍的聲音顯得有些動容,他畢竟是靈息境的高手,僅僅從情報的隻言片語中便能看出許多端倪。
“天下功法,雷道稱王,五指奔騰,雷霆浩蕩……好玄功啊,這小子已得其中三昧,即便不以境壓人,也能打得雷鳴山那小鬼生死兩難。”
王靈策眸光幾乎凝為一線,直勾勾地盯著手中的情報。
“只是……”
“只是什麽?”黑袍不由追問道。
“這小子揚言要一招敗盡諸敵,怎麽最後卻灰溜溜地走了?”王靈策的眼中透著一絲疑惑。
“年輕氣盛,說幾句大話也在情理之中。”黑袍輕笑道。
畢竟都是年輕人,氣盛了些,話說得那份上,不吹幾句牛逼,怎麽掛得住面子?
至於一招敗諸敵?放下這樣的狂言,最後自然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把牛逼吹炸了,這本身就很牛逼,也不算丟人。
相反,黑袍對於李末的舉動倒是極為欣賞,大丈夫能屈能縮,這樣的人才能活得長久。
“羅浮的傳人,黑劍一脈……會是這樣的人嗎?”
王靈策有些疑惑,以他的境界,如果在場必定能夠看清李末的深淺。
“他畢竟不是黑劍……羅浮山沉寂了三百年,能夠出了這樣一個妖孽已經不錯了……我估計他能在這次終考之中躋進前二十。”黑袍斷言道。
他對於李末似乎極為看好。
要知道,今年的玄天館終考不比以往,天才如雲,妖孽輩出,尤其是排名前二十的山門之中,可是出了不少頂尖的苗子。
更不用說,還有天下五大山門貢獻得特等生。
像黑冥山的夜不凡,藥神山的月瀟湘,日月山的林明,還有天禪山的無相……這些人在九寸之境中都屬於絕頂一流。
更不用說那位傳聞中的武道山薑塵早已踏入靈息。
即便拋開這第一梯隊不論,排名前二十的山門在獲得朝廷賞賜之後,許多人的實力進一步鞏固提升。
根據統計,今年各大山門參加終考的高手之中,僅僅八寸之境便有百人之多。
按照情報顯示,李末也在這百人之列,上面還有諸多九寸之境的高手。
想要在如此激烈的競爭局面中躋身前二十,似乎並不容易。
“他畢竟與黑劍同出一脈,前二十應該沒有問題。”黑袍想了想,還是堅持了自己的猜測。
“要不要打個賭?”王靈策笑了。
“賭什麽?”黑袍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如果這小子躋進前二十,我就將我那枚命根丹】輸給你……”
王靈策語出驚人,一句話便讓黑袍變了臉色。
“什麽?命根丹?那可是你的命根子?你這麽舍得?”
“別著急,如果你輸了,就將你的牢戾石】給我,怎麽樣?”王靈策微微笑道。
“你……原來你盯上了我的牢戾石】……”
黑袍眉頭皺起,陷入沉吟之色。
這可是他貼身的寶貝,以異種石料打造而成的手環,佩戴在身上,自然便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尋常女子只要看見,便會芳心暗許,難以自持,如陷牢籠之中。
黑袍卻是沒有想到,王靈策想要以其命根子搏一搏他的牢戾石。
“你不是很看好那個小鬼嗎?”王靈策笑道:“怎麽?不敢了?”
“有什麽不敢?我就跟你賭一賭。”
黑袍探手,便與王靈策擊掌為誓。
一聲落下,王靈策放聲大笑,作為屬下,黑袍根本不知道今年朝廷到底頒給了前二十山門何等賞賜。
那些賞賜足以讓這些優等生在終考之前,再做突破。
“鑒司大人,你笑什麽?”黑袍看著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感覺有些不妙。
“我對這場賭局頗為期待……”
王靈策擺了擺手道:“當然,我也不欺負你……終考之前,我會隱匿羅浮山弟子的相關信息,不會讓任何人去幹擾他……”
“嘿嘿,到時候他若是名榜落地,你也無話可說。”
“大人胸襟磊落,屬下佩服。”
黑袍心悅臣服,對於王靈策浩如蒼穹的胸懷和氣度再次有了新的認識。
……
當晚,同樣的消息也傳到了登天樓。
對於五大山門而言,羅浮山的名字顯得尤為特別。
當年,正是黑劍在這登天樓前,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壓服五大山門,留下了赫赫傳說。
山高不過五重樓,唯見黑劍盡低頭。
羅浮山的傳人再臨京城,感受最特別的自然便是五大山門。
“羅浮山,李末!?”
緊閉的石室內,傳出了夜不凡的聲音,冷冽且孤傲。
“聽說那個叫做李末的小子僅僅一招,便擊敗了奔雷手文泰。”孫重樓恭敬地站在密室外。
他無比渴望羅浮山傳人現世的消息能夠讓自己這位受了刺激的師兄能夠及時出關。
“奔雷手文泰算什麽東西?土雞瓦狗一般,打敗他又有何值得炫耀?”夜不凡的聲音再度響徹。
“可是……”孫重樓忍不住道。
“羅浮山又算什麽?當年厲害的是黑劍,這個李末又算什麽?擊敗了一個奔雷手便如此炫耀?終究也只是井底之蛙罷了。”
夜不凡的聲音越發宏大,隱隱如黑雲撞擊,散發出可怕得波動。
密室外,孫重樓面色驟變,隻覺得自己這位師兄似乎正在經歷某種蛻變,比起以前更加強大。
“退下吧,除了那髒東西之外,不要再因為這種小角色來打擾我。”
夜不凡的聲音緩緩落下,在他心中,唯一能夠稱得上敵人的,除了薑塵之外,便是那日黑雲壓城所見到的髒東西。
至於其他人,統統不值一提,也包括這勞什子羅浮傳人。
“我知道了。”
孫重樓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
另一間密室。
清白的光溢滿了整間密室,散發著澹澹的異香,一道倩影盤坐中央,吞吐氣息,恐怖的波動從嬌軀中隱隱散發出來。
“羅浮山……李末!?”
就在此時,月瀟湘雙眸緩緩睜開,周圍異香的變化卻顯得更加劇烈。
“師姐,你要不要見見此人?”孫夕喬的聲音從密室外傳了進來。
“五長老說,羅浮山三百年未出弟子,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蹊蹺,況且此人僅僅一招便擊敗了奔雷手文泰,應該有些真功夫。”
孫夕喬將藥神山高層的建議帶了過來。
“奔雷手文泰?那是什麽東西?”
月瀟湘思索了半天,卻是對於這個名字沒有半分印象。
既然沒有印象,想必也不重要,僅僅是擊敗了一個不重要的人,又有何值得注意,還需要她親自去見?
“退下吧,以後這種小事不必來問我。”
月瀟湘緩緩閉上了雙眼,周身異香聚合,如潮水湧動,沒入嬌軀之中。
在她心中,如今唯一的執念便是一雪前恥,斬殺那日在劍君府擊敗她的神秘強者。
至於其他人,微不足道。
“好吧!”
密室外,孫夕喬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無奈地轉身離開。
……
又是一間密室。
“什麽羅浮山李末……給我滾……”
狂暴的嘶吼聲猶如野獸一般,裹挾著驚悚人心的衝擊,從密室內傳出,將門外守候的日月山弟子統統嚇跑。
林明,這位日月山的天之驕子,自從重傷痊愈以來,便閉關不出。
曾經的驕傲在朝夕之下化為了塵埃,他變得越發陰鬱狂暴,沐浴黑暗,不見天日。
什麽羅浮山的弟子,什麽李末……這些小人物統統都提不起他的興趣。
在林明的心中,他此生剩下的唯一意義,便是將那位隱藏在幕後的歸墟高手徹底斬殺。
黑暗中,一縷幽明的燭光緩緩亮。
林明好似幽靈般緩緩走出,他長發披散,原本俊朗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慘白。
密閉的空間內隱隱透著一股刺鼻的臭氣。
“師姐,我們一定可以報仇雪恨……”
突然,林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容,在搖曳的燭火中,他走向了黑暗中那橫陳的身影。
“從此以後,我們日月同修,不分彼此。”
呢喃輕語漸漸劃落,緊接著,封閉的密室內便響起了一陣瘋狂饑餓的撕咬咀嚼之聲。
……
第二天。
一聲刺耳的驚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李末睡眼惺忪,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便看見陳王度好似一頭被奪走了香蕉的大猩猩,站在院子裡捶胸頓足,無能狂吠。
“前輩,怎麽了?”李末上前,關心道。
“你……你昨晚幹嘛了?你昨天幹嘛去了?”
陳王度看見李末,如同惡狗撲食一般衝了過來,雙目睜得通紅。
“我只是參加了一個小小的聚會,跟新結實的朋友友好地請教了一下而已……”李末誠實道。
“小小的聚會?那是淵池會……”陳王度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友好請教……你知不知道雷鳴山的奔雷手文泰直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還沒死?”李末一愣,脫口道。
“嗯?”
“我是說他好堅強。”李末乾笑道。
“你知不知道現在望玄城各大山門都在傳你?”陳王度無力地歎道。
早在龍淵府的時候,他便已經料到,李末的出現定會引起不小的波動,只是他沒有想到,李末會以這樣的方式引起眾人的注意。
淵池會,那是什麽地方?當年黑劍成名的地方。
李末竟然如出一轍,以如此招搖的方式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簡直太惹眼了。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陳王度歎了口氣,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好在上面已經做出了決斷,將這件事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目前為止,李末不會受到影響和干擾。
“五天之後,便是終考,你給我安生一些。”
陳王度鄭重告戒,忍不住道:”你們這些人當中,最讓人省心的還是小馮……“
說著話,陳王度的目光便投向了正好走出屋子的馮萬年。
此刻,他方才想起來,馮萬年並非參加終考的晉級弟子,只是恰好隨同李末入京而已。
“你們這群人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陳王度搖了搖頭。
“前輩,還有我。”
就在此時,商虛劍冒了出來。
“你是……”陳王度看著商虛劍,愣了片刻的功夫,眼中方才浮現出一抹明悟之色。
“哦哦哦,商……小商啊,對了對了,還有你……”
陳王度點了點頭,旋即背手,看向李末。
“五天的功夫,你一定給我安分守己,別惹亂子。”
“前輩放心,我會看好他。”
馮萬年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有你看著,我放心。”
陳王度看了一眼,面色緩和,點了點頭,旋即走出了院子。
……
晨霧漸漸散去。
望玄城外,一架古拙的馬車卻已經停在了城門旁。
“主人,你是玄門劍種,法架親臨,要不要知會一下王鑒司?”
就在此時,一位模樣嬌俏的少女恭敬地立在車前,低聲詢問。
“不必了,我只是來探望故人。”
一陣冰冷的聲音從馬車內悠悠傳出,透著三分澹漠,七分期望。
“馮萬年……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啊。”
話音剛落,那架古拙的馬車緩緩而動,駛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