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朗聲如潮。
這一言“羅浮李末”卻是將所有人的目光統統吸引了過來。
“羅浮山!?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山門?怎麽沒有聽說過?”
“今天不是淵池會】嗎?天下前一百的山門之中哪有什麽羅浮山?”
“等等,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不過確實不在前百之列。”
刹那間,李末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一道道狐疑的目光紛紛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子,你是哪來的?可有淵池會】的邀約?”
一聲凌厲的輕喝聲道出了眾人的懷疑。
淵池會,乃是往事山舉辦,已有三百年傳統,相比於望天樓那樣的聚會,這裡可是有門檻的。
唯有名列前百的山門才會獲得邀約,有資格站在這裡。
“我是跟……”
李末一愣,沒想到別人自保家門都沒事,怎麽到了他這裡跟黑戶似的,當即便看向旁邊的紀……
“紀師呢!?”
李末眉頭一掀,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踏馬跟上次一模一樣,關鍵時刻,這貨又不見了。
“小子,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麽地方?還敢混進來?”
就在此時,往事山一位大漢走了出來,全身肌肉如虯龍鼓動,露出凶煞之色。
淵池會名聲在外,以往也有“劣等生”不在前百山門之列,卻混了進來,想要長長見識。
這種不請自來的惡客,自然是要被掃出去的。
“辛奴,不得無禮。”
就在此時,高台之上,一陣嬌喝聲猛地響起。
“小主……”
那被稱為辛奴的彪形大漢回頭看向高台上的嬋知秋,露出不解之色。
“李道兄,還請上台入座。”
突然,嬋知秋一句話讓整個院子鴉雀無聲,就連高台之上的枯榮山】法明,以及靈刀山】徐鳳還都面色驟變。
“小主,他……他怎麽有資格……”
辛奴雙目圓瞪,不可思議地看向嬋知秋,駭然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李末的身上。
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子,就連所在山門都名聲不顯……他何德何能,能夠登台入座,與法相和徐金環這樣的人物並列。
果然,此言一出,整個院子徹底沸騰起來,就如同一塊巨落在死水之中,漣漪擴散,波瀾狂起。
“羅浮山……他是故人之後,當入此座。”
嬋知秋凝聲輕語,神色複雜地看向李末。
即便身為往事山的傳人,她亦未曾想到悠悠三百年後,那一脈竟再有新人出,踏足京師之地,再臨望玄城中。
無論李末的實力如何,都足以登台入座,不是因為他的實力如何了得,只因為三百年前那個男人開啟淵池會】,與往事山先祖結下一道緣分。
“往事山何時破了這般規矩?登台入座,只看實力……”
就在此時,一陣暴喝猛地響起,似驚雷滾滾,回蕩在院落之中。
頓時,眾人退開,一道凌厲的身形衝將出來,紫目黑發,雄渾的氣息恍如狂風倒灌,讓人頓感窒息。
“走後門登高台,我奔雷手文泰第一個不答應。”
震耳欲聾的聲音衝擊在院牆之上,竟然引得石屑紛紛落地。
“雷鳴山,奔雷手……他也來了。”
有人驚呼,瞬間便認出此人。
雷鳴山在天下山明之中排名前五十,雖然比不上枯榮山】與靈刀山】,卻也是威名赫赫。
最關鍵的是,雷鳴山以雷法傳世,奔雷手文泰專精此道。
轟隆隆……
奔雷手文泰方一露面,恐怖的內息瞬間爆發,狂暴的氣息似雷霆震蕩,充塞周身,將十丈之內的高手全部逼退。
“不可……”嬋知秋神色微變,失聲叫道,卻已經遲了。
文泰五指交錯,隱隱間掌心似有弧光閃爍,吞吐內息,恐怖的力量生生壓向李末。
“雷極化功手!?”
有人驚呼,顫動的臉龐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雷極化功手,乃是雷鳴山的不傳絕學,一旦練成,內息剛猛熾烈,出手如奔雷,一旦勁力入體,能夠摧毀奇經八脈,將對方功力全部化掉,乃是一種極為狠辣的功法。
奔雷手文泰的名號便是由此而來。
他本是六寸之境的高手,憑借這門雷極化功手】,即便對上七寸之境也有一戰之力。
“死定了!”
眾人心頭咯噔一下,似乎已經看到了結局。
天下諸法,雷道稱王,雷極化功手本就是霸絕至上的殺招,更不用說以奔雷手文泰的狠辣與凶戾,一招既出,必見死傷。
轟隆隆……
大手狂飆,橫擊而至,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是直取李末心房。
“雷法練成這樣,還敢招搖?”
就在此時,一陣輕歎聲悠悠響起。
李末一步踏出,不躲不避,右手輕抬,竟也是五指交錯,肉掌橫推而來。
然而在這輕描澹寫的一推之間,震耳的隆隆聲響在李末五指間蕩漾而生,一縷縷刺眼的電光以奔騰之勢驟然而起。
“這是……”
高台之上,法明勃然而起,徐鳳還身後的長刀更是低吟不覺。
“五雷轟頂!”
突然,一道恐怖的氣息自清幽的小院內衝天而起,李末的五指如青天倒掛,橫絕雷霆,摧枯拉朽之勢瞬間便將奔雷手文泰的內息撕裂。
砰砰砰……
緊接著,一聲聲爆響劃落,筋斷骨裂之音不絕於耳,似大鼓震蕩,衝擊著眾人的心弦。
奔雷手文泰一聲慘叫,整個人被一股極為可怕的怪力直接掀翻出去,徑直撞向院牆。
牆體碎裂,煙衝衝天,伴隨著一股焦湖的肉味。
至於那位雷鳴山的高手卻早已沒了動靜,生死難知,唯有那隻幾乎不成人形的右手,似虎皮鳳爪,觸目驚心。
“這……這……怎麽會……”
“敗了……奔雷手文泰敗給了一個名不經傳的小鬼?”
“我的天……剛剛那一招是什麽?瞬秒六寸之境的高手?”
短暫的死寂之後,一陣陣驚呼聲在院落內不斷響起,眾人看向李末的眼神都不不對勁了。
這個世界便是如此,有實力,別人看你的目光都要抬高三分。
這一刻,那些名門大宗的弟子眼中再也沒有了剛剛的輕視,更多的是震驚和疑惑。
“肉身活化,雷法入髓……當真是好手段……”
就在此時,高台之上,一陣悠悠之聲豁然響起。
枯榮山法明雙手合十,口宣佛號,走到近前,凝起的目光看向李末,透著一絲凝重。
“想不到三百年後,這一脈再出高手,重臨望玄城。”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眾人的眼神透出更加濃鬱的疑惑。
然而,三百年這個時間節點卻如同鉤子一般,勾起了許多人的記憶。
在這望玄城中,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個男人的傳奇。
“天下有山名羅浮,一朝驚世黑劍出……”
“羅浮山,那是黑劍曾經所在的宗門,沉寂歲月三百年……這一脈……”
“我的天……我也想起來了,羅浮山,這是那個誕生過黑劍的宗門。”
原本清幽的小院徹底炸鍋了,一道道驚異駭然的目光在李末的身上瘋狂掃過,透著如夢初醒的恍忽。
三百年過去了,自黑劍之後,羅浮山再也沒有走出過一個像樣的弟子。
在望玄城中,它的名號甚至還不如偶爾有弟子闖入玄天館的持劍山】。
三百年歲月,讓世人隻記住了黑劍的凶名,卻忘記了羅浮的名號。
在天下山門之中,羅浮早已淪為那不入流的山門。
然而,誰能想到,三百年悠悠而過,這一世,羅浮山再有弟子走出,並且可怕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招之間,便將奔雷手文泰打得生死兩難。
這樣的實力,就算在他們這些所謂的“中等生”中都算得上是出類拔萃。
“羅浮山李末。”
嬋知秋第一個緩過神來,她看向李末,真正記住了這個名字。
剛剛,她之所以出言邀請,不過是因為黑劍的名號,不過是因為前人的緣分。
然而,就算是這位往事山的傳人也沒有想到,李末的實力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還請李道兄登台入座。”
嬋知秋再次發出了邀請。
李末略一沉吟,縱身一躍,便上了高台。
他剛剛可是聽說了,如果能夠在這淵池會】上坐上首座,便能從往事山那裡獲得一個想要知道的秘密。
人間往事越千年,東臨滄海有遺篇。
紀錄天下秘聞,這便是往事山贏得各大山門尊敬和認可的根源。
“三百年前,黑劍出於羅浮,便是在這淵池會上橫空出世……”
就在此時,枯榮山的法明步履橫移,竟是擋在了李末的身前。
“如今三百年過去了,李兄再出羅浮山,說不得小僧要依前人風采,討教一二。”
話音剛落,法明周身衣袍獵獵,內息飄揚,竟如袈裟浮現,玄光隱然。
“袈裟伏魔功……這是天禪山的功法,果然是一脈相承,香火連同。”
“法明實力不弱,據說他曾經得到過無相的認可。”
“這是要動手,稱量羅浮山弟子的斤兩啊。”
眾人目光熱切,李末的實力剛剛依然顯露,卻依舊看不出深淺。
畢竟,奔雷手雖強,卻也丈量不出李末的長短,唯有法明這樣的高手才能逼迫其全力以赴。
嗡……
突然,一陣刀吟響徹,徐鳳還身後的長刀震蕩不覺,肅殺之氣瞬間便彌漫了整座高台。
這位靈刀山傳人的眼中盡是戰意奔騰。
“徐道兄……”嬋知秋花容微變,似乎猜出了對方的意圖,剛要勸解。
“與黑劍同出一脈,我自然也要領教一二。”
徐鳳還咧著嘴,露出興奮的笑意,如同刀子的目光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李末。
“你從我們兩人之間,挑一個吧,這算是給黑劍一脈的體面。”
徐鳳還的氣魄大得沒邊,隻此一眼讓整個場子瞬間沸騰起來。
三百年後,若是在淵池會】上擊敗羅浮山弟子,遙相呼應三百年前,可是有著非凡的意義。
這場盛會必定會被淵池會】紀錄,流傳後世。
如此風頭,別說是法明和徐鳳還這樣的高手,在場之人,又有哪個不想踩著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羅浮弟子上位?
“媽的,我哪怕隻比奔雷手文泰強一些,也敢搏一搏?”
“不錯,這可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這小子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當年的黑劍。”
“你說得對,這小子強得有限,我們一擁而上,他也未必可以將我們殺光。“
眾人看得眼熱,雖然各個摩拳擦掌,可是心裡都知道,這揚名立萬的機會必定是落在法明和徐鳳還的手中。
“兩位……”
嬋知秋秀眉微蹙,枯榮山和靈刀山的實力她是知道的,這兩位傳人身負大殺器,一身修為非同小可,如果真的動起手來,難免死傷。
念及於此,嬋知秋便要出言勸解。
“你們想挑戰我?”李末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不是挑戰,而是稱量。”徐鳳還澹澹道。
他自然不會因為李末打敗了一個奔雷手就高看他三分,他所衝的乃是羅浮黑劍的名頭。
“這樣吧,我出一招,你們如果接得住,便算我輸了。”
高台之上,李末凝聲輕語。
一句話,卻是使得整個院落鴉雀無聲,一道道驚異的目光紛紛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你……你瘋了?”
“一招?對付我們兩個人?你簡直狂妄。”
法明與徐鳳還只是愣了一下,旋即面色掙得通紅。
這不是挑釁,而是赤裸裸的侮辱。
“你們誤會了……我不是針對你們兩個,而是說所有人……”
李末聲音輕慢,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
“你……”
他話音剛落,整個院子徹底沸騰起來,一道道怒目之色紛紛向他投來。
“找死……”
徐鳳還一聲暴喝,怒氣衝天,幾乎要衝破天靈蓋,右手已然握住背後長刀。
“黑天魔王相!
”
就在此時,李末一聲輕語,突然閉上了雙眼。
刹那間,所有人身軀猛地顫動,隻覺得天地反覆,一切光明盡都消散,唯有一頭巨大的黑蛇盤踞蒼茫之間,一雙眸子,似藏日月,將他們永世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