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男子叫做袁天罡。”許應心道。
但袁天罡是誰,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是一個鄉下少年,並不知朝廷之事,也不知袁天罡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過去。
蚖七書讀得多,知道袁天罡的大名,驚疑不定:“竟然是這位傳奇存在!”
那虯髯男子仰頭笑道:“我奉文武大聖皇帝之命,斷你龍脈,免得你成了氣候,禍亂天下。此乃公仇,與私無關!不過你要戰,那就戰!袁某有何懼哉?”
他劍匣中有光芒躍出,頓時風雨盡去,澄空萬裡,湛藍如洗,不似陰間,竟像是回到了陽間一般!
許應和蚖七震驚莫名,仰頭看去,只見那虯髯男子持劍騰空,與空中的巨人相爭,劍光矯騰,如電交織!
忽然,那巨人身形陡變,化作山石巨龍,長達數十裡,動靜驚天動地。然而未鬥幾何,虯髯男子祭劍而起,劍氣如長虹,斬在祂脖頸薄弱之處,一劍斷首!
那龍頭轟隆一聲墜落下來,砸在房屋前不遠處,血流成河。
許應和蚖七目瞪口呆,卻見虯髯男子落地,劍光也自回到劍匣中,劍匣合攏,劍光消失。
虯髯男子道:“此龍乃山脈所化,有子母二體,母體當年被我斬了。祂搶奪皇家氣運,出生後便要禍亂神州,結果被我斬了,沒能做皇帝。祂子體修煉有成,便找我報仇。你們可以沐浴龍血,自有好處。”
許應和蚖七來到龍首前,沐浴龍血,頓覺身上傷勢飛速痊愈,比服用靈丹妙藥還要迅速!
許應左肩負傷,現在也自痊愈,隻覺一身氣血澎湃,更勝從前!
他連忙把大鍾也放在龍血中,浸潤龍血,心道:“但願大鍾也可以吸收龍血中的元氣,快些恢復。”
虯髯男子看在眼裡,嘖嘖稱奇,打量銅鍾一番,笑道:“這寶貝的來歷不小,但牽連也不小。小兄弟若是福源不厚的話,只怕會被它連累,還是早些丟掉為妙。”
許應心中微動,大鍾是被人煉製出來,鎮壓石山古井的,那古井中有一口黑棺,奈河改道時棺中少女脫困。
難道虯髯男子所說的連累,指的就是此事?
虯髯男子也沒有多做解釋,道:“龍血中蘊藏龍元,能治愈你們的傷勢,但吸收龍元太多,對人體不利。小兄弟傷勢痊愈後,最好不要吸收龍元,免得留下隱患。至於異蛇,不妨多吸收一些龍元,反而有大用。”
許應於是不再沐浴龍血,隻讓大鍾在血中泡著。
蚖七索性把自己泡在龍血中,隻覺龍血中精純無比的元氣紛紛湧來,想來便是虯髯男子所說的龍元,不禁又驚又喜!
“阿應,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化形為人了!”
蚖七驚喜道,“等到化形為人,我便可以正兒八經的修煉象力牛魔拳了!”
許應也頗為期待,詢問道:“小七,你化形之後,是男是女?”
“什麽是男是女?應該是公是母!”蚖七叫道,“我當然是公的!”
“好可惜。”許應惋惜道。
蚖七怒目而視:“姓許的,我把伱當兄弟,你想做什麽?”
許應訥訥道:“我當然也是把你當兄弟了,不然還能怎樣?”
“你話不由衷!你肯定有其他齷齪想法!”
“我沒有,你不要含血噴人!”
“還含血噴人?你們老許家的風評,在我們蛇族中就沒有好過!”
……
蚖七吸收龍血中的龍元,
很快便達到身體承受極限,隻覺身體隱隱有爆開趨勢。那虯髯男子道:“修行之路切勿貪得無厭,吸收太多反而對你不利。” 蚖七戀戀不舍從龍血池中爬出來,又趴在龍血池邊,大口喝了幾口龍血。
虯髯男子見狀,搖了搖頭,道:“平白給自己增添了幾分化形為人的阻礙,真是愚鈍。小兄弟,你們跟我來。這條路雖然是活路,但到了奈何橋,婆婆是否願意放人,還是未知之數。到了橋頭,就看你們的福氣了。”
許應左手托起大鍾,快步跟上他。
蚖七回頭看了看龍首,心中惋惜,但還是跟了上來,心道:“若是能吃掉……”
虯髯男子一路上尋山訪路,往往山窮水盡時,又有新的道路被他尋訪出來。許應和蚖七跟著他,只見道路兩旁一片森羅鬼蜮,恐怖陰森,不禁駭然。
若是他們自己上路,只怕未必能活著走出去!
終於,前方奈河在望,只見一道索橋貫通奈河,與對岸相連。
只是奈河已空,只剩下一條河道,被霧氣鎖住。
虯髯男子送他們來到這裡,道:“走過前面索道,便是陽間。倘若橋頭有婆婆賣茶,你們不要喝她的茶,隻管過橋即可。喝了她的茶,便再也回不到陽間了!切記,切記!”
許應稱謝,躬身道:“多謝前輩。前輩是否有未了心願?晚輩若能活著出去,定當報答!”
虯髯男子踟躕一下,道:“我為了續命,這才來到望鄉,但到了這裡,生不得死不得,受困於此。雖然可以經常看到家鄉,但家人卻不知我的安危。”
他取出劍匣,道:“這口劍匣,你背在身上,若是遇到我家人,劍匣自會飛起回到我家人手中。聊以寄托哀思。”
許應稱是,將劍匣背在身後。
劍匣上下各有牛皮帶子,可以在胸前扣在一起,背起來並不礙事。
許應辭別,帶著蚖七向奈河上的索橋走去。
那虯髯男子目送他們上橋,低聲道:“這少年福源不薄,但願能夠回到陽間。千萬千萬,不能喝婆婆的茶水!”
許應和蚖七登上索橋,一路向前走去,平安無事,沒有碰到什麽賣茶的婆婆。
一人一蛇漸漸放下戒心,有說有笑的往前走,待快要來到索橋盡頭時,只見橋邊有許多人在排隊,堵住了去路。
許應和蚖七排在最後,看著人群緩緩向前蠕動。
過了良久,只見這些人在排隊走到一個茶攤前飲茶。那賣茶的是個老太婆,白發蒼蒼,岣嶁著身子,臉上皺紋千折百溝,手提茶壺,一碗一碗的斟茶。
但茶壺中的茶水卻不見少。
許應和蚖七來到這裡,腦中渾渾噩噩,已經將虯髯男子的囑咐拋在腦後,隻覺得口渴難耐,自己排隊的目的,便是喝一碗婆婆的茶水解渴!
終於,隊伍排到許應。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看到許應端起茶碗,暗歎一聲,低聲道:“他的福源,終究還是淺薄了一些。他的父母雖強,還是不能庇護他活下來……”
正在許應端茶要一飲而盡時,那賣茶的婆婆上下打量許應,突然臉色微變,將茶碗奪下,冷笑道:“臭小子,老身的茶你已經喝過不知多少碗,喝過不知多少次了,還想再騙我茶喝?出去!”
許應突然間清醒過來,額頭冷汗津津,扯住要喝茶的蚖七的尾巴,將大蛇拖出索橋。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也是目瞪口呆,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他方才醒悟:“孟婆湯能消掉一切記憶,讓人回歸蒙昧混沌!婆婆適才說他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湯,是說他從前的記憶被洗過不知多少次,還是說他已經活了不知多少世?”
可惜,許應已經離開了望鄉,不知所蹤,他也無法追回許應,探究許應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故事。
許應拖著蛇妖蚖七走出索橋,蚖七也終於清醒過來,心中一陣後怕。
他回頭看去,只見索橋如霧般抖動,漸漸消散,不見蹤跡。
這次望鄉之行,如夢似幻,許應心中除了惆悵之外,還有些問題未解,心道:“為何我在望鄉中所見的父母面龐,與我記憶中的父母面龐,並不一樣?”
雖然附近還有奈河兩岸的陰間山脈,但天色卻漸漸晴朗起來,不再彌漫著迷霧。許應背著劍匣,隻覺劍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氣縈繞,時不時的在他眼前躍動,像是兩把劍在空中交擊、碰撞!
許應詢問蚖七,蚖七卻毫無所覺。
“我自幼讀書,書上說文武大聖皇帝,到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武道昌隆,官儺中流行以氣養劍,這個袁天罡便是以氣養劍的大儺,終成一代神話。”
蚖七猜測道,“這劍匣中還有他的劍氣,你背在身上便會被他劍氣影響,因此會看到劍影。”
許應來了興致,詢問道:“那麽,是否能從他的劍氣中,參悟出他修行的劍法呢?”
蚖七失聲笑道:“阿應,你說什麽夢話?等閑人給你一卷真經,你都煉不成,更何況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的奧妙?”
他說的也是實情,多少人想要修行而不得其法,就算得其法也未必能煉成。就算是苦研多年,也有可能悟錯了,走上錯誤的道路。
實例便是老牛家祖孫三代,修煉象力牛魔拳始終不得其法,未能修煉到第四重。
只有蚖七得到許應的指點,很快便修煉到第五重,而今也快要突破到第六重了。
由此可知,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難度可想而知!
許應興致勃勃,繼續自顧自鑽研。少年撿起一根筆直的柳枝,一邊走一邊隨手比劃,把自己感應到的跳躍劍光,用柳枝施展出來。
漸漸地,許應氣血貫通柳枝,不知不覺間,隨著他招式施展,他的氣血也按照一種奇特的方式運行,來到柳枝處便化作劍氣,鋒芒畢露!
他柳枝刺出,或回手雲劍,或手腕挑劍,或劈,或削,或斬,或點,便聽得劍氣嗤嗤作響,並且聲音越來越尖銳響亮!
劍法是許多最簡單的招式組成,大致分為刺、挑、雲、斬、劈、點、崩、掛、撩、抹、掃、架、截、花、繞、遊等招式,許應原本從未學過劍法,但隨著他感悟劍氣,竟然無師自通,將這些基礎劍招掌握!
他練得興起,氣血運轉越來越酣暢淋漓,只見柳枝竟然長出鋒利的劍芒,隨著他的氣血運轉而忽長忽短!
這劍芒,是由劍氣凝聚而成,散發出冷冷的光芒,比真正的寶劍還要鋒利,無堅不摧!
蚖七嚇了一跳,心道:“難道他真的能從劍匣中參悟出一套劍法?”
突然,許應手托大鍾跳躍騰空,人在半空揮舞柳枝,嗤嗤劍氣傾瀉!
蚖七嚇了一跳,急忙躲避,只見地面多出了幾十個孔洞,即便是石頭,也被劍氣洞穿!
“這家夥,托起大鍾還能這麽猛!”蚖七羨慕不已。
許應落地,心中歡喜,手中柳枝戳來戳去,恨不得找個東西捅一捅。
蚖七連忙離他遠一些。
許應詢問道:“小七,我觀神靈運劍,飛劍離體,可達數十步,操控如意,如臂使指。祂們是怎麽控制飛劍的?”
蚖七糾正他道:“神靈禦劍殺人,千裡之外可取人首級,可不是數十步。祂們的飛劍是由香火之氣幻化而成,不是真正的飛劍,沒有重量。而且,飛劍就是他們的法力,操控法力,不是理所當然嗎?”
許應怔怔出神,突然欣喜若狂:“你說得對!小七,你太聰明了!我怎麽就沒有想到?”
蚖七瞠目結舌:“等一下,我哪句話說的對?我有點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