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紀天湖山閣,甘泉宮。
陸異人來見林道主,躬身拜道:“師尊,弟子在昭界得運變化之妙,只可惜未能竟全功,無法做到劫運不朽。”
林道主查看他的修為進境,只見劫運大道已經修煉到道境八重,笑道:“此次四大道主都派出弟子趕往昭界,企圖奪得劫運,讓弟子修成劫運不朽。但說來容易,實際上劫運成道是何其艱難?你如今劫運上的成就已是不凡,不必妄自菲薄。”
陸異人再拜。
林道主道:“以你如今劫運上的造詣,是否能看得出來我彼岸的劫運走勢?”
陸異人沒有隱瞞,道:“彼岸劫運依舊還在,並未消失,只是被推延。三千年後,劫運將會再度爆發。到那時,需要獻祭兩三個宇宙,才能推遲劫運。”
他說的都是許應、長孫聖海等人所推斷的結果。
林道主聞言,沉默片刻,道:“轉嫁劫運,也不能抵消劫運麽?只是這一次轉嫁劫運,為何這麽快便有下一場劫運來襲?從前轉嫁劫運,可以推遲數百萬年,為何此次隻推遲三千年?”
陸異人道:“此次劫運轉嫁,轉得並不乾淨。弟子判斷,應該還有大人物沒有應劫,逃脫出去,讓彼岸的劫運依舊縈繞不散。”
林道主歎了口氣,道:“是紀蒼道主。他身纏劫運,卻始終未死,以至於我彼岸的劫運始終未曾散去。華道主此次前往天境,便是為了追尋他的下落。”
他緩緩起身,走出甘泉宮,望向遠處,道:“彼岸想要渡過,下一場劫運,需要轉嫁兩三個宇宙,讓它們承擔劫運。那麽,下下次呢?又需要多少個宇宙?”
九丘山,封丘宮。
羅道主也在仔細聽著太史匯報昭界之行,時不時詢問一兩句,最後也問起彼岸的劫運。
太史如陸異人那般,將許應、長孫聖海等人的判斷說了一番。
羅道主微微皺眉,低聲道:“紀蒼逃走,竟然會帶來這麽嚴重的後果。無端將劫運到來的速度,提升了千百萬年。三千年後,又一場劫運來襲,倘若又逃出幾人,只怕彼岸的劫運越來越快。”
“太史。”
他目光落在自己這個弟子身上,道:“你能判斷出三千年後劫運卷土重來,可見在劫運上的造詣已是非同小可。”
太史羞愧不已,道:“弟子也是唯恐辜負了大老爺的期待,這才倍加努力修行,有了那麽一點兒的成就。”
羅道主目光閃動,低聲道:“待到三千年後,劫運非同小可,我能否平安渡劫,還要落在你的身上。”
太史心頭一突,有心想承認自己的劫運造詣沒有那麽高,又擔心大老爺發怒,因此踟躕不定。
“還有三千年,三千年間,我一定能將劫運之道參悟到追上許應的地步!”
羅道主乘著車輦,駛出封丘宮,望向遠處。
“下一次轉嫁劫運,轉嫁哪幾個宇宙?大境,三界,這兩個問題源頭,也該解決了。”
碧遊宮。
長孫聖海向通天道主說了自己與許應等人的判斷,通天道主道:“與我預估的差不多。”
長孫聖海道:“師尊,有何打算?”
通天道主道:“殺伐乃應運而生,我作為殺伐之主,自當應運行。”
他瞥了長孫聖海一眼,道:“你也需要再進一步才是。這三千年時間,你一定要修成不朽。否則沒自保之力。”
長孫聖海心中凜然,道:“弟子在寂滅之道上造詣尚淺,總是覺得這門大道有著極大的凶險,時常讓我有一種陷入寂滅之中,與道同化的感覺。”
通天道主道:“你可知何故?”
長孫聖海搖頭。
通天道主道:“殺伐結束之時,太一被毀,萬道俱滅,因果收縮,輪回終結,陷入寂滅。就算你九道齊修沒有先天靈根,也難從混沌到寂滅,從寂滅到混沌的循環。你當尋先天靈寶,才能修成寂滅,免於化道。”
長孫聖海聞言,隻覺一切迷霧統統掃清,感激萬分,向通天道主叩拜。
通道主道:“你這門功法,可有名字?”
孫聖海道:“弟子稱之為《九證洪源大洞經》。”
通天道主輕輕點頭,道:“你專心修行,此功若成,為當世第一。”
長孫聖海心中一喜,突然又想起許應的那套功法,竟也與自己的九證洪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只怕自己這個當時第一,未必穩當。
紀蒼道主的身體被劫運侵蝕,變得如同藕節,身上千瘡百孔,四處漏風。
太一、許應等人來到他的面前,從他身上刮出的風帶著厚重的道灰之雪,飄飄灑灑。
許應見禮,道:“紀道主,好久不見。”
紀蒼道主輕輕頷首。
太一大道君也見禮道:“道兄,還記得太一麽?”
紀蒼道主上下打量他,笑道:“自然記得,你心比天高當年天境中,天境道尊傳道,別人修煉的先天大道都撿容易的,唯獨你挑困難的,要修煉太一大道。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沒有修煉到道主境。”
許應眨眨眼睛:“天境道尊?虛皇、太清他們修為實力大進,難道與天境道尊有關?”
這些年過去,他的眼界見識大增,像天境這樣有著輝煌歷史的宇宙,不可能只有一位玄皇道主。虛皇等人這些年的修為實力進步實在驚人,多半有天境道主在背後指點。
太一笑道:“道兄等人修成大道之主,我也是羨慕得很。只是當年一場血洗,諸位道兄都煙消雲散,我卻存活下來。”
紀蒼道主察覺到他的諷刺之意,冷笑道:“你存活下來,便能證得道主麽?不證道主,皆是螻蟻,生死不在自己掌握之中。而且,就算你證道主,也難以逃脫華道主的一斧頭。”
太一臉色微變,他的確聽過這方面的傳聞,但凡有人證道道主,皆會遭到華道主的劈殺,沒有例外。
當年他的弟子鍾羽流,也要證道主之位,也險些死在華道主之手。
紀蒼冷笑道:“所以太一,你此次來天境做什麽?”
太一大道君道:“我此次來尋華道主,他是彼岸的三大道主之一,進入天境七年有余,不知所蹤,生死不知。我此來,便是要尋回他。”
太一道:“華道主為彼岸三大道主,他若是有失,我彼岸的實力便會大損,將來天境崛起,彼岸因此而死的族人便會不計其數。因此,我為彼岸眾生著想,必須要救華道主。”
紀蒼哈哈大笑,渾身孔洞向外噴著大道灰燼,笑道:“你以為你來到這裡,便能救走華道主?實不相瞞,華老賊是被我與天境道尊,以及其他天境道主重創!若非如此,我的劫運能將我傷到這種程度?”
太一雖然早有猜測,但聞言還是不由臉色微變。
當年所謂的天境擱淺之後,彼岸人便來到天境探索,天境道尊是天境所有人的領袖,感念他們遠來不易,於是在開壇講法,傳授他們長生久視的秘法。
這位道尊,道行實在深不可測,各種大道法門在他口中娓娓道來,深入淺出,令人輕而易舉便能聽懂,便能領悟。
當年天境道尊開壇之地,彼岸的弟子不是很多,只有百十人,但這百十人後來有近半修成道主境,成為大道之主!
其他人,也大部分都進入不朽境。
太一算是其中不太引人矚目的一個,一直默默無聞,並不出眾。
天境道尊雖然那時也因為大道潮汐而淪為凡人,但其道行卻深深折服了所有人。
這位道主如果複生,就算不與紀蒼等人聯手,只怕華道主也並非他的敵手。
紀蒼冷笑道:“太一,你救不了華老賊,你甚至未必能活著回去!”
太一道:“道兄,你自身難保,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他轉過身來,向虛皇大道君躬身道:“虛皇道友,你讓卓道純一路引領我前來,不會是讓我與紀蒼道兄見上最後一面吧?”
虛皇笑道:“自然不是,我們請閣下前來,一是要讓道兄看到,劫運爆發時的慘狀,倘若劫運在彼岸爆發,彼岸幾人能夠逃脫?”
太一搖頭道:“道主尚且如此,自然無人能夠逃脫。劫運一到,便是到了大限,只怕彼岸必將灰飛煙滅。”
虛皇道:“彼岸的劫運之所以如此之大,是因為彼岸次次劫運來襲,總想著轉嫁劫運,將劫運轉嫁到其他宇宙中去,彼岸自身從未渡劫。此舉看似精妙,但實則每次轉嫁之後,劫運更強,來勢更洶。道兄見紀蒼道主如此下場,為彼岸考慮,當知華、林、羅三位道主的舉動是錯的。”
太一點頭道:“三位道主是為彼岸安危著想,因此轉嫁劫運,但劫運愈演愈烈,也與他們三人的轉嫁有關。”
虛皇道:“閣下若是成為道主,是否便能更改三位道主的惡行?”
太一正色道:“倘若我成為道主,為彼岸眾生著想,我必會據理力爭。”
“虛皇道友所說的第二件事又是什麽?”
虛皇笑道:“第二件事,便是讓道兄帶著華道主回去。”
太一大道君怔住,不解的看著他。
虛皇笑道:“天境尚且虛弱,華道主尋來,我天境迫不得已,調動所有力量,天境道尊,紀蒼道主,還有幾位其他道主盡皆出動。此戰只是將華道主重創,未能將他斬殺,只是把他困住。但我們卻多有負傷。倘若來的不是太一道兄,而是羅道主或者林道主,那麽天境便會覆滅。”
太一明白他的意思,道:“所以你們引我前來,便是讓我帶走華道主,免得林、羅兩位前來興師問罪。”
虛皇微微一笑,道:“當然,我們不能讓閣下這麽輕易便將華道主帶走。還需得約法三章。”
太一大道君詢問道:“何謂約法三章?”
“第一,彼岸天境人,返回天境,彼岸不得加害。第二,彼岸不得騷擾天境,進入天境獵殺。第三,華道主不得尋仇。”
虛皇道,“立下混沌誓約,彼此都有保障。”
太一大道君搖頭道:“我不可能替華道主立下誓約。華道主也不可能同意這個誓約。”
虛皇笑道:“所以,我許你去看華道主,詢問他是否要約法三章。”
太一大道君輕輕點頭,向許應道:“你留在此地,我去見華道主。”
許應稱是。
太一跟著虛皇離開。
許應則抬頭打量紀蒼道主,只見狂風呼嘯,從他身上卷走越來越多的道灰之雪。
許應來到他的跟前,催動劫運之道,過了片刻,突然出手點在紀蒼的身上。
紀蒼屹立不動,淡淡道:“小鬼,沒用的。我劫數已至,又被華道主重傷,你救不了我了。不管怎麽樣,你我也算是有緣。你讓我複生,如今又來送我一程。我這輩子沒有感激過什麽人....”
咦?
許應圍繞他上下翻飛,拍來拍去,紀蒼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劫運竟然變淡許多!
他的大道化作道灰的速度, 也大大降低!
許應圍繞他繼續飛來飛去,將各種劫運神通烙印在他的身體各處。
不過多時,那彌漫在天地間的道灰之雪便越來越小,風勢也漸漸緩和。
許應打完最後一印,身形向後翻去,輕飄飄落地。
紀蒼道主身上最後一片道灰飄落下來,久久沒有新的道灰落下。
他不禁又驚又喜,低頭看自己身體,但見自己還是千瘡百孔,但劫運仿佛就此遠去!
“我將你的劫運,推到三千年後。”
許應散去劫運洞淵,道,“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三千年後,倘若我在劫運之道上能再有進步,還可以再救你性命。倘若我沒有進步,你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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