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嬋回來了。
謝塵大概算了下時間,和他估計的差不多。
蘇曉嬋道:“單程一趟大概不到兩刻鍾。”
說著,她從懷裡摸出一個玉牌遞給謝塵:“這是我在客棧屋頂上發現的,也不知是不是凶手遺漏,但我卻從未見過這種玉牌,你看看。”
謝塵伸手接來,只見那玉牌晶瑩剔透,毫無瑕疵。觸碰之下溫潤光滑,牌子上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雙目圓睜好似擇人而噬,周圍雕花更是精致絕倫。
謝塵拿著玉牌仔細打量了片刻道:“我卻也不認識,不過或許以何明捕頭的眼力能夠認出這玉牌出處。”
說完,便將玉牌收進懷裡,又對蘇曉嬋道:“我知道這一趟辛苦了小姐,早已經在店裡備好了酬勞,不知小姐可否賞臉?”
蘇曉嬋看他故意露出殷勤笑道:“那我若是不同意,豈不是顯得矯情?”
說著,便往店裡去,卻不料謝塵竟然也跟了進來。
“你也一起來?”蘇曉嬋有些驚訝,她倒不是不想謝塵陪同,只是畢竟方才謝塵還說不敢在店裡露臉害怕被引起捕快衙役們不滿,怎麽現在又改了主意?
卻不料謝塵道:“方才我仔細想了,我一個人為了口腹之欲被人咒罵確實是不值,但若是能和蘇小姐共飲,丟些臉面就無所謂了。”
蘇曉嬋卻是被這厚顏無恥的回答噎住了,看這謝塵半晌說不出話。
“罷了罷了,由著你就是了。”蘇曉嬋歎息一聲無可奈何。
兩人進了客棧,小二引著往早已定好的位置去。
過了一道長廊,酒桌擺在水榭之內,往外望去西湖美景盡收眼底,湖光山色,令人心曠神怡。遠處的小舟,如同蝶兒翩翩,劃破湖面的水紋。而近處幾對鴛鴦在湖中悠遊,顯得格外的安寧祥和。
小二將算準時間做好的幾道菜肴送上,又端上一壺冬釀酒為兩人斟上。
蘇曉嬋為兩人各盛了一小碗魚羹道:“我記得你是不喜飲酒的。”
謝塵道:“我只是不喜獨自飲酒,若有佳人相伴,自然是不能少了美酒。”
蘇曉嬋笑,然後輕輕舀了一杓羹送入口中。
蘇曉嬋道:“我確實喜歡這道菜,鮮嫩滑潤,味似蟹肉,真是上品佳肴。”
謝塵也笑,斜倚在椅子上端著酒杯望著湖裡的鴛鴦出神。。
可偏偏就在此時,卻總是有人會來打破這唯美寧靜。
“謝神醫!你這樣做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幾名捕快衙役衝進水榭內。
謝塵不答話。
為首的捕快怒道:“兄弟們敬重您江湖上的名聲,您若是要索取救人的報酬,隻管提就是,為何要在這裡拖延?捕頭中了毒,您卻在這裡如此行事,豈是俠義作風?”
謝塵還是不理他,只是又斟了杯酒一仰頭飲下。
那捕快怒起,上前一步一把抓過酒壺往湖裡扔。
可那酒壺卻沒有如正常般湖面上濺起漣漪,反而是又安安穩穩地回到了桌上。
那捕頭臉色微變,卻又抓起來往外扔。
可眨眼功夫,這酒壺竟又回來,一滴酒都沒有灑出。
那捕頭終於忍不住了,瞪著正拿湯杓輕啜地蘇曉嬋道:“蘇小姐,兄弟們素來知道您是是非分明的人,怎麽也要袒護他?”
只聽蘇曉嬋道:“你們要他去解毒我是半點不會阻攔的,但是這酒壺終究是店家的東西,被你們一時氣憤扔進了湖裡,
豈不是要店家受了無妄之災?更何況,你將酒壺扔進湖裡,濺起水花,他也未必會跟你走,反而是湖裡的鳥兒魚兒白白擔驚受怕還不知為何,又有什麽作用?” 蘇曉嬋又接著道:“只要你們不打爛東西壞了這方景色,就算你用枷鎖刑具把他拷走我也是絕不會出手的。”
那捕快聽聞也不說什麽,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陡然向謝塵肩膀抓來。
卻不料謝塵動作更快,反手扣住他手腕,桌下腳一掃他便失了平衡,直往桌面上倒。
眼看就要撞翻桌子,卻又驚覺一股力從下方抵住肩膀,竟把他生生擺正了過來。
那捕快剛剛站定,卻腦袋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剛才電光火石間發生了什麽。
就聽到蘇曉嬋道:“你也小心不要打壞東西,莫要把這裡變成韻翠軒。”
那捕快給手下使個眼色,一行三人從左右後同時向謝塵撲來。
卻見謝塵忽然把身子一沉,讓三人撲了個空就往桌上跌,眼看著三人就要再撞翻桌子,謝塵伸手一提,把三人挨個往湖裡扔去。
三人飛在空中正驚慌,又隻覺得眼前一花,等再回過神來,已經回到亭子裡。
“我方才說了,不要打擾了此方景色,你莫非一定要惹我不開心?”蘇曉嬋言語之中似有不快。
那三名捕快忽悠悠回過神,各自眼中現出驚疑之色,彼此對視片刻,一人變往回走,不多時回來,手裡拿了根粗麻繩。
“何捕頭待兄弟們恩重,謝神醫,多有得罪!”
說著,三人拉著繩子往謝塵身上套。
謝塵也不慌張,往左邊捕快抓繩子的手上抓,那捕快先前吃了虧,這次心裡警惕,一看謝晨衝自己而來,連忙退後閃避,卻不料謝塵那手抓到一半竟變爪為掌,那捕快大吃一驚,需知這天地下武功雖有不同,但卻也有共同之處,就算是頂尖高手變招,也需順勢而為,打鬥之間招式銜接變化更是重中之重,哪有這樣一招使了一半還能變招的?仿佛不會武功的常人胡亂打鬧,可偏偏謝塵這變招竟又渾然天成無半點生澀破綻。他勉強避開這一掌,卻仍被伶俐掌風掃到,手上一軟不自覺就松了繩子。
卻看謝塵抓過繩子手腕一抖,另外兩人隻覺得手掌一陣生疼,竟被他謝塵生生把繩子抽走。
不待三人反應,謝塵一甩,那繩子宛如一條靈蛇,往三人胸口一蕩,三人立馬失了平衡只能順勢往一邊柱子倒去。
又看謝塵把繩子在空中一晃,那三名捕快就已經被他牢牢勒在柱子上動彈不得。
謝塵把繩頭拽在手裡又坐會桌子旁,往湖裡看去,近處一對鴛鴦還在悠然自得地戲水。
他道:“我這樣,就不算是打壞東西或是驚擾美景了吧?”
蘇曉嬋無奈搖頭,伸手從謝塵手裡拿過繩頭放開三人。
那三人抓著繩子臉色憋得通紅,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等到三人走遠,蘇曉嬋長歎一聲放下筷子道:“我雖不知道你為何要這麽做。但也信你自有道理,只是他們三人終究是盡忠職守,你這般羞辱卻是太過分了。”
謝塵臉上也無半點喜色,只是低頭看著酒杯一言不發。
那三名捕快一身狼狽回了衙門忍不住跟同僚抱怨。
一時間衙門內倒也說得上是群情激憤,畢竟自家捕頭被人點了穴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又身中劇毒,而明明應該盡心治療的人竟然佳人相伴飲酒作樂,這換誰都是忍不了的。
就這樣,連躺在床上靜養的何明也聽到了手下議論。
他躺在床上沉默地聽完下屬的匯報。雖然說傳了幾道的故事總是稍有些變化,更不談在眾人交談間總是會有些偏向,但就算不提這些,這事情裡也完全謝塵做得不地道。
“捕頭,這些江湖中人未免也太過分了,我素來知道他們視我們為鷹犬,但大家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出了事情也算是互幫互助,更不談他謝塵明明答應了幫您解毒,現在卻這樣做,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倒也不是捕快煽風點火,謝塵的作為就算是在江湖人士中傳開了也免不了被人這麽評論。
何明正想說什麽,但還沒開口,就聽到外面有人急急忙忙進來報告:“捕頭,蘇府的人送謝神醫的解毒丹來了!”
“什麽?”幾名捕快大吃一驚,尤其是那三個在客棧裡和謝塵動手的捕快又覺得有些羞愧,以三人看來,恐怕謝塵在飲酒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過是讓蘇府的下人幫忙煎藥後才去飲酒,這事反而是自己三人錯了。
說著, 三人就要往外走。
“你們去哪?”何明服下解毒丹運轉內力衝開被封的穴位叫住三人。
三人對視一眼答道:“我們去給謝神醫賠罪。”
何明道:“我素來知道謝塵這人,他平素裡就喜歡捉弄人,你要知道,他大搖大擺進柳岸客棧飲酒,就是要做給你們看,給我看,我問你們,和他交手時,他可解釋過自己已經製好解藥?”
那三人答道:“絕對沒有。”
何明道:“那就是了,他先前隻說是幫忙鑒定毒藥,雖然後來答應若有中毒就會幫忙,但解毒卻終究是沒有提條件的,恐怕以他的性子心裡也覺得不快,於是便找了個由頭戲耍你們,不過就是為了一點意氣之爭。”
那三人聽了心想也是,這杭州城裡上好的酒家多的去了,這柳岸客棧離蘇府本就不近,他會和蘇曉嬋在那裡飲酒恐怕就是想引自己上鉤,可自己三人竟然就這麽傻傻地送上門去了,心中更是覺得丟了六扇門的臉羞愧不已。
又聽到何明道:“好了,你們若是想扳回一城,就再去一趟朱家,好好審問一番朱家下人爭取早日破案,我早就知道謝塵也在查這案子,只要咱們比他早破了案,這臉自然也就掙回來了。”
那三人點頭稱是。
何明又吩咐道:“你們找幾個腳力輕功好的兄弟,從柳岸客棧往朱家去,記住路上所花時間。”
等幾人走了,他又對另外幾個捕快吩咐道:“你們去找朱家的管家來,把這些年,尤其是近兩年來,朱家進出的下人給我列出來。”